图海的人巡视了三天的时间,根本就没有发现程孝廉他们的踪迹,探马却来报,说凤翔府的叛军距离西安府已经不足五十里了。
程孝廉这个时候正躲在山林之中,好在这边山林多,随便一躲就能躲几天,这一千人吃喝倒也不算太费力气。
但是另一边西安府可是大乱了,周复民跑了,整个西安府衙的人都不知道哪些能够信任哪些不能信任,若是把他们全都罢官免职了,总不能让图海手下的这些大头兵来管理一个西安府,让他们冲锋打仗没问题,但是让他们治理一府之地,估计三个月之后西安府的百姓都得反了。
焦头烂额的图海这个时候已经生出了退出西安府的想法,他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身为满清的将领,也并不会担心因为一战失利就被皇上打落尘埃不得翻身,平定察哈尔的一战已经帮他奠定了基础,打败王屏藩之后他更是如日中天,绝对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失去官职。
他所考虑的不过是,现在西安的民心不在他这里,他坚守西安城也没有什么意义,只要杀死了王继勇,整个陕西重归王化,他再坚守西安城才有意义。
但是西安府虽然是一座城池,战略意义非凡,一旦西安府丢了,人心可就要动摇了。要知道一旦前明的叛贼攻陷西安城,那么他们立刻就能称王称帝,这西安可是十三朝古都,一旦称帝动静可就小不了了。
所以图海还在犹豫要不要退出西安府,这个时候听到了叛军抵达西安府的消息,对着身边的副将苦笑了一声:“这些叛贼一定用了飞鸽传书,他们刚刚撤出了西安城,那边的大军便开始攻城了。”
“末将有些不解,既然他们要攻城,为什么不在城里有他们人的时候攻城,那个时候里应外合岂不是更加容易攻破西安城。”
图海叹了口气:“若是他们攻城,城内人心还在咱们这里,那个时候咱们全城戒严,他们那些人,不过二百人的数量,怎么能够撼动咱们的位置,他们故意不攻城,甚至连西安城周围的关隘都不攻打,这才让咱们放松了警惕,他们才在西安城之中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副将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天早上,周先生离开了。”
图海一愣,转而苦笑着说道:“是我太莽撞了些,那个时候也太认真了,他不过是一介书生,有些书生意气也是正常的,我却下了这么重的手,确实是我的不该。”
“大帅,咱们不去拦截他么?”
“他心灰意冷了,拦不住的,我们两个的缘分也就到这里了,以后军中还是少不了这种事,他留在这里,我早晚会忍不住杀了他,还不如放他走好,他回到京师之中,自然有用武之地。”
“大帅是说他会回京师?”
“他的家眷都在京师之中,不回京师又能去哪儿呢,再说了他是一个书生,既然是书生便有几分意气之争,免不了要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状的。”
副将一瞪眼:“那不如让末将派人去剁了他!”
“休得胡言乱语!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杀人,尤其是杀咱们身边的人,你难道想把咱们的帮手都杀光么?”
“可是,大帅,他是去告御状啊,一旦皇上听信了他的话,你可就危险了。”
图海笑了一声:“莫要说是一个周培公,便是十个周培公,也告不倒我图海。你以为皇上凭什么给我便宜行事的职责,也就是说,在整个西线战事之中,皇上相信我能够处理好一切事情,况且他要告的是咱们大清的八旗子弟屠戮汉人之事,皇上不会让这件事出现在朝臣的耳朵里的,要是周培公识相,他就会乖乖闭嘴,要不然,以后世间便没有周培公了。”
却说周培公背着一个小包裹,出了城门之后四顾茫然,只觉得天地之大并无自己容身之地,出城之时他确实想过要去京师告这图海一状的,但是走了没有十里路便想明白了,若是如今四海靖平,天下安定,皇上听到了自己这番话,就算图海圣眷正隆,也一定会下旨严责,严重了甚至会将他罢官免职。
可惜现在天下大乱,偏偏作乱的不是前明的叛贼便是三藩汉王,这个时候指责图海屠戮汉人,皇帝不会处置他,甚至会因为这件事封了他周培公的嘴,让一个人不说话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便是让他从此说不出话来。
周培公虽然渴望建功立业,但是也不会以身饲虎,做这平白无用之功,老虎并不会因为吃了他以后就不吃肉了,他周培公就算是想要青史留名,也不愿意用这死谏的方式。
但是这个时候回去,皇上也不会对他委以重任,一旦吴三桂身死,三藩平定,他也就永远只能做一个小官,青史留名是不大可能了,顶多也就养家糊口了。但是这可不是他的志向,他读了这么多书,可不是为了庸庸碌碌一辈子的。
这么想着他便走到了山林之中,很快便发现了一个胖子在陪着一个年轻人在向着他走过来,周培公本来并没有在意,只当是过路人,但是走近一些的时候终于觉得不对了,这两个人可没有剃发,要知道满清的规矩可是留发不留头,这两个人怎么活到现在的?
谁知道对面的那个胖子看着他想了想走到了近前:“你是什么人?”
周培公心中傲气也上来了:“我是什么人与你何干?你又是什么人,如今在我大清治下,竟然敢留发,我看你的人头是不想要了。”
那个胖子笑了一声:“哈哈,大清治下,马上就不是了,我劝你回家之后赶紧把头顶上这丑陋的猪尾巴剪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剃发对得起祖宗么?”
周培公冷笑一声:“山野匹夫,懒得与你等浪费时光。”说着借步就要离开,谁知道那个胖子身子灵活,一把就抢过了他的包袱:“你这包袱可不是凡品,我倒要看看你是做什么的!”
谁知道包袱一到他的手中,他便愣住了,然后伸手抽出了腰间的刀子摆在了周培公的脖颈上面:“你胆子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