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的召见中,方孝孺没有发言,近来他沉迷于自己的最新理论研究,对外事已经不在过多的关注了,况且这件事与中愈有关,他就更不想管了,现在他对中愈的想法都给予支持,除非遇到什么抄家灭族的大事情。
众位大臣对于方孝孺的表现并不奇怪,一般牵扯到家中亲人的事情,随便发言,不管是好是坏,多少有些偏袒的意味,这样也好,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离开紫禁城,宽宽的御道上,几个人影,大明的天,还是大明的天。
北方的军队,已经在山东附近转悠了很长时间,说不上人困马乏,北伐大军的部队,也没有松懈,几次遭遇战也是各有胜负,朱四急了,嘱咐军师快速让应天府里的密谍把军事信息传过来。
兵部与大都督府已经重新制订了计划,但是一些重要的关隘与驻军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不管怎么调整,都是重中之重,所以,那份情报依然有用。
京师里京营调动频繁,演练加深,人们已经对排查抽检的京营士兵习惯了,所以没什么二样。
人群中有些人,走来走去,东看看,西瞅瞅,哪里人多哪里去。
回家的勋贵之后,读书少爷,都将自己在中愈那里看到的事情告知了身边最亲的人,有自己袭职的父亲,有大门不出的母亲,有忠心耿耿的跟班,有一奶同胞的兄弟,总之,他们在像他们身边的人宣传廖镛的想法,来决定最后是否成为其中的一员,这就是人心。
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人与人之间有亲情,友情,爱情,兄弟情,但是,人心难料,不知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于是有了规则,只是规则之内,便是道德伦理,道德伦理也是最大的却是效用最奇怪的规则。
一个大学生白天去上课晚上去夜店里做兼职,人们会骂她不要脸,丢人。可是一个夜店女晚上上班,白天去学校听课,人们会说,这孩子真不错,虽然生活所迫,但是人家肯努力,不想那谁谁谁,一点都不努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建文帝现在遇到的情况就是这样,削藩早期的错误抉择,致使四位王爷被贬为庶民,一位王爷身死,现在还有最强大的燕藩作乱,暗地里也有百姓责怪建文帝残忍,对自己的叔叔们都不放过。
建文帝只好说,不要杀我的叔叔,虽然还有一句,不改,就还是杀了吧,可人们还是一句,真虚伪,刀子都伸到别人脖子上了,还说这样的话,太不要脸了。
可是,谁又知道,作为皇帝,臣子造反,难道不该诛吗?纵然这个臣子,是他的叔叔,就这样把皇位白送给他?谁又能确定,朱家四子就没有造反的心,他就不想当皇帝?
朱棣要真是好的话,他为何在攻破应天府后,大肆屠戮建文朝的忠臣,还祸及家人好友?
道德底线,是需要维护的,中愈决定要好好运用这个底线,觉不让更多的人败坏良心。
国子监祭酒陈适学陈老大人今天来到了方府,方孝孺和中愈在书斋与他相见。
老大人是方孝孺的熟人,之前方孝孺第一次进京的时候,也就是洪武十五年,因吴沉、揭枢的推荐,被太祖高皇帝召见的时候。老大人就已经在国子监任职了,那时候见过。
洪武二十五年,又因为别人的推荐被召到宫廷,老大人在国子监任职十多年了,是远近闻名的博士,大儒了。方孝孺给中愈讲了这段往事,惹得大家是唏嘘感叹,都感觉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今日上门一为见见故人,自打希直进京,也没有几次正式的见面,二嘛,也是为贤侄的句读之法而来。”老大人开门见山,即是对方孝孺所说,也是对中愈所说。
“方贤侄,之前大明报和逊志报上的那个句读之法可否传授?老夫和博士,助教等讨论了许久,终不得其法,还请贤侄赐教。”
“不敢当,不敢当,可以”,中愈当着老大人的面,写下句读之法的用处,也就是标点符号。
前面写的是标点,后面是他相应的用法,当然,都选择了相对简单的用法,原因有两个:
第一是,中愈大学后自己手写的长篇大论已经很少了,很多具体的用法已经不记得了。
第二是,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多用法,中愈不想一口气吃个大胖子,今日他给了这些用法,也是希望他们能根据这个时代做以延伸和改变,不能扼杀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老大人,您可曾想过,为什么太祖高皇帝定都应天后,选择了应天一代的语言作为官话?”
中愈记得前世和同学们讨论普通话的时候了解到,明代以后,由于语音演变的原因,中国北方汉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元代所编的《蒙古字韵》仅存十五韵,失去了传统汉语的特点;但是当时的语音距离唐宋的二百零六音韵体系甚远,明太祖误以为宋代的《广韵》是出于江浙一带。
于是即位第八年,朱元璋命乐韶凤、宋濂参考典籍中的中原音韵和当时的南京话,编著《洪武正韵》作为官方韵书。因此,南京话也是官话的代表之一,只是后来迁都北京,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北移,北方方言渐渐取代了南方官语,至此,北方官话反而成了正统。
老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当年太祖高皇帝,命溪廉先生,聚音改正,花费良久,成书《洪武正韵》,可惜的是,中原人口太多,各地方的言语也不一样,《洪武正韵》并未推广开来,只是在应天府江浙一带盛行,现在嘛,朝廷开科取士,官员也各执方言旧语,推广甚为缓慢,效果不好。”
中愈心里想到,当然不好了,学校这么少,人员不流通,能好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