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煌不由的失笑,说道:“杨学士差矣。佛郎机是西方大国,其国在数万里之外,远在大食之西。其国数万里而来。灭满刺加一国。”
“哦,”杨慎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数万里而来,并能灭一国,让杨慎心中生起一丝好奇。
杨慎自己身为大明帝国的核心一员,自然知道,能在数万里之外灭一国是何等的困难。
当然让杨慎感到害怕还是不可能的,但是不妨碍杨慎高看佛郎机一眼。不将佛郎机看成南洋野人。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朱厚煌看到杨慎的脸色,猜到了他几分心思,心中不由哀叹起来。看来我大中华天朝上国的情节,早已是自古以来的弊病了。
不得不说。这种从骨子里面的骄傲虽然让人诟病,但是我喜欢。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世界第一,当了第二都不舒服。
很多国家成为世界第一梯队就很满足了。
但是中国感到头上有一个美国,就很不爽。即便是现代也是如此,就不要苛责明代的士大夫了。
朱厚煌不得不再次为葡萄牙吹嘘,说道:“我想见佛郎机就是因为一个西方学者。这学者提出了日心说,我对这个很感兴趣。”
“日心说?”杨慎有些好奇的问道。
“大意是宇宙以太阳为中心,群星包括地球,都围绕着太阳旋转。等等,我也是听说,故而很好奇。”
“地球?是指大地吗?”杨慎联系上下文,问道。
“正是。”
地球这个词汇也算是舶来词,当时是没有的。朱厚煌觉得与杨慎说话,实在是方便,很多词汇朱厚煌都习以为常了,但是说给别人,非得做一番解释不可。但是在杨慎这里一点就透,根本不用多做解释。
真是和聪明人说话方便啊。
杨慎也对这方面升起了好奇之心。
不要以为杨慎对天文方面没有造诣。杨慎是整个明代历史上著作之多,是明代第一人,很多人都称赞杨慎是明代的苏东坡,可见杨慎博学多才。
杨慎在天文学上也不是没有建树的,有一次正德召见钦天监的时候,问道:“星有注张,又作汪张,是何星也?”左右不能答。杨慎说道:“是柳星。”
可见杨慎学识之广博。
杨慎继续问道:“整个学者叫什么名字?”
“哥白尼。”
朱厚煌他记不清楚很多天文学家的生卒年月,但是谁前谁后还是记得清楚的,哥白尼,布鲁诺,伽利略。这三个人之中,他选择是说哥白尼。
杨慎说道:“整个事情,我会注意的,不过我想提醒世子,身为藩王,私习天文也是犯忌讳的,如果世子想学习天文,最好让陛下知道。”
朱厚煌对自己藩王的身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话好,身为藩王他有很多便利,比如,如果他不是藩王,怎么这么容易与当世最杰出的士大夫相交。但身为藩王也有先天性的限制,比如见外国使臣,学习天文,读书做官,等等,很多事情士大夫做来没事,但是藩王做出来就有事情。
不得不说。
藩王这个身份,给了朱厚煌便利的同时,也给了朱厚煌极大的枷锁。
杨慎告辞离开之后。
朱厚煌开始往来军营与家里。
三百名士卒与朱厚煌身边的十几个侍卫混编。每一个侍卫都成为小头目了,以吴明为总教官。
朱厚煌每天都来看一看,只是每天朱厚煌看到这些骨瘦如柴的身影,心中不由叹息一声,知道还不是开始训练的时候,这个时候贸贸然训练,小心会死人的。
不过,军营这边没有发展,但是另一方面却有很大的进展。杨慎来找朱厚煌了。
杨慎身为翰林学士,区区一个王府官不过是兼职而已。雍王府能有什么事情处理啊?杨慎当王府官以来,不过来了两次而已。
这一次是第二次。
杨慎见了朱厚煌开门见山的说道:“世子,佛郎机使臣哪里已经我已经安排好,等一会儿,就去会见,不过?”
朱厚煌心中激动,他说道:“不过什么?”
“不过,世子以自己的身份会见藩王使臣却是有些不合适。”杨慎饶有深意的说道。
朱厚煌立即接上话茬,说道:“不知道我以什么身份去合适?”
杨慎说道:“就做我的学生吧。”
朱厚煌很上道,立即上前一步,就准备跪下来,说道:“弟子见过师傅。”
杨慎立即搀扶起朱厚煌,说道:“世子请起。”
朱厚煌恭敬站立,说道:“师傅叫我厚煌便是。”
朱厚煌之所以恭敬,其实并不是多喜欢杨慎的学识,或者说想从杨慎这里学到些什么东西。而是一心想加入士大夫的圈子里面。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明朝已经是一个士大夫的世界,纵容是皇权也被士大夫日侵月侵,早已不复当年太祖成祖之时了。与士大夫相比,大明皇权之中异类,藩王的身份更是尴尬无比。
不管朱厚煌想有怎样的作为,他必须做一件事情,就是拉拢士大夫,不拉拢士大夫,就没有足够的人才,没有足够的人才那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成大事,首在得人。
所以朱厚煌在士大夫之中有一个身份,就极其重要了。
而杨慎,父亲是杨廷和,现在内阁第一人。纵然最近几年内阁失权,那也是响当当的文官领袖,正德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叫先生。而杨慎自己,也是正德六年的状元。在士林之中,以博学广闻著称。也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有这个师傅,朱厚煌想做什么都方便的多了。
杨慎说道:“厚煌,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傅,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当今天子春秋鼎盛,你如果嫌藩国偏远,师傅可以给你使使力气。但是如果有非分之想,师傅第一个容不得你。”
朱厚煌立即跪倒在地,指天发誓,说道:“弟子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此刻朱厚煌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也淡去了。
不管是来自吴王后的教诲,还是杨慎的警告,都让朱厚煌明白一件事情,大明嫡长继承制,早已深入人心了,虽然说不可撼动有些太过,但是却不是朱厚煌一个区区藩王世子能够撼动的。
他想在京城直接待到正德驾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是时候,为自己将来的藩国选一个地方了。
只是选哪里啊?台湾?
一时间朱厚煌还没有想清楚,但是直觉告诉他,台湾才是他的用武之地。
杨慎警告过朱厚煌之后,就让朱厚煌换了衣服。扮成青年学子跟在他的后面,去会见佛郎机使臣。
宴会的地点在状元楼。
状元楼名字起得喜庆,因为离考场近,一旦临近考期,那是兴旺得不得了,但是一般时候,冷清的多了。
朱厚煌与杨慎来到的时候,其他人早就到了。朱厚煌一入席,就看见一个葡萄牙人。一头深色卷发,棕色的眼瞳,一身紧身衣,头当带着一个插着羽毛的大帽子。腰挂一柄长剑,不是细剑,而是比一般汉剑宽一点的剑,虽然朱厚煌不知道是什么剑,但是一看,就是一柄杀人利器。
这个葡萄牙人身边,还有一个人,个子低矮,皮肤黝黑,有一种滑稽的气质。应该是东南亚人,可能葡萄牙人的翻译。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虽然没有穿官袍,但是一身官员的气质。领头一个人见杨慎进来,立即说道:“用修老弟,你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