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办?怎么办?”一个中年人到处踱步,着急的漫头大汗,说道。
“慌什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说道:“不是已经给二房能给个什么说法。须知我谢家不是一个没有根底的人。”
“父亲。”中年人还是很着急,却被老者一声呵斥说道:“镇定,我老了,以后光裕堂,就全靠你了,你这样急,我怎么能安心将光裕堂交给你啊。”
“是。”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孩儿知道了。”他坐在椅子上强制镇定。但是他时不时的擦拭脸上的汗珠,证明了他心中其实并不平静。
天慢慢的暗了下来。不一会,漫天星辰在天空中亮起。
一个个侍女掌了灯,也摆了饭。但是他们父子两人,谁也没有动筷的心思,可见老者心中也不像是他说的那么镇定。
“老爷。老爷。”声音远远的从前院传开,老者陡然站了起来,说道:“来了。”
中年人猛地迎出,将一个老年人迎了进来,说道:“兴叔,劳驾你跑这一趟。”
兴叔说道:“大少爷说的,我这一条老命都是谢家的,跑一趟又怎么样。”
中年人说道:“怎么样?余姚是怎么说的?”
余姚谢氏是江南大族,而光裕堂不过是谢氏的分支而已。他们也习惯用余姚代替二房。本来谢氏厉害的应该是长房,不过谁加谢氏二房出了一个谢迁,谢迁虽然因为得罪了刘瑾而去职,但是简在帝心。当然了是不是真的在帝心,也不知道,张璁为嘉靖出的一个注意,就是用老资格阁臣压制杨廷和。
而谢迁恰恰是比杨廷和的资格老,而且对杨廷和有恩。所以嘉靖屡屡抬举这些老臣,就希望让这些老臣入朝当政压制住杨廷和。当然了嘉靖看中的,不仅仅是谢迁一个人,弘治留下的很多大臣都被嘉靖招揽,谢迁不过是其中之一。但是对地方上,有一个皇帝看中的,致仕阁臣,足以在地方横行了。
兴叔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下来,说道:“大少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大少爷立即明白,说道:“里面说话。”
老者一看兴叔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好办,说道:“怎么样,快说吧。见到老太爷了没有?”
“没有,只见到了三爷,三爷说了,说禁海之事,上面查的太紧,码头的货物,就不用想了,御史刘大人那边他们已经打点过了,是不会追究的,要我们安分数年。”
“安分数年。”大少爷勃然大怒,说道:“敢请我们是不安分的。二房要钱的时候,如狼似虎,现在用他们的时候,推托的这么快。敢情每年十几万两的银子,全部喂了狗。”
“好了。”老者说道:“你以为没有二房,你能在这里与我说话吗?你现在就已经在的大牢之中了。”老者训斥了儿子,继续问道:“那么银子呢?银子怎么说,借不借。”
兴叔露出难看的神色,说道:“三爷说,他打点御史,花的已然不少了,没有多余的了。”
“咚。”的一声,老者重重的将拐杖砸在地面之上。说道:“好一个。已经没有多余的了。”
光裕堂这一支,读书不成,明面上经商,但是暗地里做海商的勾搭。他们他们赚的钱不少,大多都供奉到了二房了。不然,你以为海商这生意,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吗?那些每每的被官府查到的倒霉鬼是谁啊?
所以。对世家大族来说,海禁从来是越禁越好,不禁的话,又如何设置门槛,将竞争者都赶出去,除却有足够的背景的人,谁做海商生意,谁就得死。
这是江南地面的铁律,前一段是东雍钻了空子,又有正德首肯,以澎湖为中心的海上贸易蓬勃发展,看上去如火如荼的,这些世家大族暗自一打算盘,他们固然赚了钱,但是更多没有根底的人赚钱赚的更多。而且江南读书气氛最高,那些赚了钱的大商贾都拼命的供子弟读书,希望子弟能考一个进士来,改换门庭。
这些世家大族关起门来一商量,觉得这样不行,这样世风日下,这样充满铜臭味,如何是好,那是大大的不好。他们商议如何对付雍王,发现雍王的靠山太硬动不了,只要偃旗息鼓。等正德要传位于雍王的时候,他们不乐意,雍王仅仅是一个王爷的时候,就已经给他们带来,这么大麻烦,如果雍王登基之后,那还得了,所以,他们决心阻止雍王。这是他们共同利益。
虽然拥戴兴王,是杨廷和的决定,未必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
不过,谁知道嘉靖居然动了真格的。硬生生的断了他们的财路。
不过这些大家族,最明白政治风向了,现在是嘉靖与雍王之间的矛盾,所以,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嘉靖硬顶,余姚谢氏的意见,肯定是问过谢迁了,是谢迁给出的决定。对谢氏来说,家大业大,停几年海贸,也没有什么吗?毕竟谢家的根基,并不是海贸,而是科举,而是谢迁。
但是光裕堂却不行了。
光裕堂在谢氏的庇护之下,做海贸做的风风火火的,是什么也怕。与海上的人订下数十万两的单子,二十万两的定金,都已经收了。但是货物全部被御史给查了,这一下子就将光裕堂给掏空了。现在官面是不用担心了,但是海上给的定金,却要还给他们。
但是光裕堂哪里还有银子,且不说填进去的货物,那都是用银子置办的,二十万两的定金全部花完了,单单是官司上的疏通,这银子就海了去了。
“不过,三爷给了一张帖子。”兴叔说道:“是老太爷的帖子,让老爷拿这张帖子去找官府,官府自然会保护我家家宅平安。”
老者说道:“他这是要我赖账,我谢某人半辈子行商,靠着就是一个信字,他谢老三的面子是面子,我谢某人的面子是鞋底啊。”
“但是,现在怎么办啊?“
老者脸上青一真白一阵的,一口逆血喷出来。大少爷与兴叔连忙左右扶住了说道:“老爷。”
老者嘴中都是鲜血,说道:“卖宅子,卖地。也要将这个窟窿给补上。”
“父亲,你就好生休息吧。”他们两人连忙将老者扶到卧室之中,安顿下来,又派人连夜请医生,又是值夜的,忙了整整一夜。
医生过来一看,说道:“谢老爷子是思虑过度所致,如今容不得大悲大喜.我给他开些安神静养的药,让他静养一阵子。这个病全在养,那些烦心的事情,就瞒着他吧。”
大少爷说道:“多谢大夫。”他转过头对兴叔说道:“兴叔包上一封银子,送送大夫。”
“是。”兴叔说道。
终于将大夫送走,老爷子安顿下来,已经天快亮了。
大少爷没有丝毫睡意,对兴叔说道:“这个事情该怎么办?兴叔有注意吗?”
兴叔是谢家的管家,最得信任,察言观色的技能也几乎满级了,他有眼睛都能听出来,大少爷注意已定,根本不是来问有什么意见的,而是来通知他的。
兴叔说道:“老奴已经六魂无主了,还请大少爷拿注意吧。”
大少爷说道:“宅子,田地都是我光裕堂的根本,后路,万万卖不得了,而且父亲就这样了,再将家中的宅子,田地卖掉,父亲哪里承受的住,我决定按二房的注意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