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黄锦厉声喝骂道。
张璁也觉得自己失言,连忙起身赔罪道:“臣失言,请陛下责罚。但有一肺腑之言,还请陛下容臣说出来。”
嘉靖黑着脸。
成祖是能用来乱比的吗?嘉靖心中狂怒,但是还强制压制下去了。
张璁说道:“陛下天纵聪明,岂是建文可比。且当成祖之时,藩王林立,建文是以江南之众,敌塞北雄师。而如今大明之内,皆陛下之土。而东雍区区蛮荒之地,开辟不过数年,民不过百万,东雍之与大明,如星辰之与皓月,简直是天壤之别。陛下拥天下之大,山河之险,却担心区区东雍之地,不亦太过。雍王虽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其所攻的,无不是小国寡民,连取安南,也是因为安南内乱,东雍绝无与大明匹敌之力。陛下可比妄自菲薄。”
“先帝弃天下,所以之乱政,国库空虚,兵骄将广,藩王不附,百姓为乱者广,这才是陛下要担心的事情,而区区海外东雍之地,陛下何必挂怀?”
黄锦眼睛一亮,心中暗道:“好漂亮的马屁啊?真是文人拍起马屁来,就没有太监什么事情了。”
嘉靖的脸色才缓解起来,心中也暗暗想到:“自己是不是太抬举雍王了?”
嘉靖说道:“你下去,将刚刚的事情,告诉杨廷和,尽快下诏。”
张璁说道:“是。”
张璁离开皇宫,只觉得脚下一虚,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心中暗道:“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了。”
张璁与杨廷和商议之后,杨廷和并没有反驳。
只是他看沈希仪不舒服,最不舒服的就是沈希仪以皇帝中旨出兵的事情。
这一件事情,往小的说,朝廷体制还要不要了。往大里面说,正德皇帝调兵从来不用圣旨,也不用内阁附署。杨廷和希望防微杜渐,所以沈希仪很早就该封赏了,但是被杨廷和按在安南那边,一点升官的迹象也没有,此刻张璁来找他。
杨廷和再次看到沈希仪的名头,暗道:“罢罢罢。毕竟是皇帝了。给个面子.”
权力之争,从来是此消彼长的。杨廷和的权威被消弱,嘉靖的权力就被加强。
不过,即便是朝廷开始调兵,这广西的援兵,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到不了江南的,此刻的江南只能依靠他们自己了。
嘉兴县城,城头之上,一连挂着无数个人头,这都进犯嘉兴的倭寇,全部都在这里的。
但是张经并不感到轻松。
而且是整个江南都不感到轻松。
“老爷,这么晚了,还不睡啊?”蔡氏端着一杯茶来到了张经的书房。
张经对自己这个妾非常看中,单单从他的姓氏就可以看出来,姓蔡。要知道张经在考上进士之前的几十年间,都是叫蔡经的。
其中缘故就要从张经的父亲说起了,张经父亲入赘蔡氏,张经从小从母姓,功成名就之后,才算是恢复本姓了,当然了恢复本姓是一回事,与蔡家的关系一下不错。这蔡氏正是母家的人,所以,张经对他另眼相看。
张经说道:“我哪里睡得着啊?如今倭寇日胜,从温州到南直隶,千里海疆处处有警,我单单保得住嘉兴能有什么用处啊?”
蔡氏说道:“老爷,不必自责了,你是嘉兴知府,自然是保住嘉兴便是了,其他的不要多想了。即便你想,嘉兴也没有什么力量帮别人啊?”
张经手下,也没有什么经制之兵,他用来打击倭寇的兵力,全部是他从各大家族借来的家丁,再加上衙役,还有民壮。数倍于敌,才杀败了倭寇。自保有余,进攻不足。
“老爷。老爷。”门外,一个人说道:“外面来报,城门外有人自称天使在叫门。”
“天使?”张经大吃一惊。
这个天使可不是圣经里面那个天使,而是天子使者的意思。
张经立即换了一身衣服骑着马匆匆的离开府邸。
因为倭寇的原因,张经早就将嘉兴戒严了,每天天没有黑,城门都落了锁,天光大亮才开城门,城中也宵禁,一旦入夜,任何人不能上街。
他来到城头之上,已经看见一个篮子放在城头上,整个篮子是硬竹编成的,上面还有长长的绳索,足以装一个成年人。不开城门的情况之下,就是用这进入城墙。
张经的目光一缩,看见眼前的人,因为他看见这个人穿着飞鱼服,是锦衣卫。张经立即警觉起来,一来担心这个锦衣卫是不是真的,另外担心这个锦衣卫如果是真的,那么他来干什么吗的?
这个锦衣卫见了张经立即行礼说道:“锦衣卫小旗元辰,见过张大人。”
张经说道:“请起,外面的可是天使?”
元辰说道:“正是。”
“有何凭证?”张经问道,其他他已经信了几分,他当初在京师的时候,见过很多次锦衣卫,其实锦衣卫并没有那么可怕。除非负责情报之外,锦衣卫还承担了很多保安任务,比如说科考,很多时候很都有锦衣卫参与进去。
所以张经从气质上来看,这个元辰应该不是冒充的。
但是非常之时大意不得,这张经还是要问一问的。
元辰将一面锦衣卫令牌递上去。张经的长随接过来,转给张经。张经接过来一看,就知道是真的。
作为朝廷官员,牢记各种官印,令牌,旗帜,那是基本功。锦衣卫的令牌自然也在其中,而且其中宫造的手艺,不是一般人能够仿冒的。
张经说道:“天使所来有何事?”
元辰低声说道:“大人,有旨意。”
咯咯吱吱的城门开来,一行十几名锦衣卫进了嘉兴府衙。
一名锦衣卫站在正堂之上,说道:“有旨意。”
其实很多少时候,宣读圣旨都不是太监的话,一般是礼部官员,或者是锦衣卫。这一趟本该是礼部的事情,不过,事态紧急,所以才让锦衣卫一路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臣张经接旨。”张经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写不出来骈文,省略。)命张经为嘉杭湖兵备道,钦旨。”
张经浑身一震,从知府直接升为兵备道,可以说是高升,而且是实权高升。而且他的本职没有去掉,也就是他以嘉兴知府兼兵备道。政事兵事一把抓。简直是一个小军阀了。
兵备道是文官控制地方的重要手段。卫所松弛之后,地面上弹压地方,平息民乱的责任,就没有人承担了。这些本应该是武将的责权,就被文官给生生的夺了过去。
兵备道刚刚开始的时候,是将军的幕僚机关,但是后来文官们以为这些武将,粗鄙无文,除却拎着刀杀人,什么也不会做,就让我伟大的士大夫来做吧。地方兵事全部掌握在兵备道手中,什么剿匪,平乱,等等都是兵备道责任了。
甚至兵备道权力还一路扩张,什么马政,为土司调解矛盾,乃至于与修建城墙,整顿水利,屯兵积粮。军中的后勤事务,也在兵备道手中。
大明后世武将不如一条狗,就是因为文官们将武将的事情都做了,而且自觉比武将要做的好。
如今危局之下,张经有这样的权力。更是心头振奋之极,说道:“臣嘉兴知府张经,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经从锦衣卫手中接过圣旨。
“张大人,如今江南局势如何?你也是知道,陛下第一个想起你力挽狂澜,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