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底,青州府雪化春来之际,朱弘昭率6千人抵达乐安。带人挖修陵墓,其中德王、衡王与鲁王以及各系郡王都派人出工出力,算是为宗室扬名的朱以溯表示1份心意,他们都在为几日后的葬礼做准备。
人都已经死了,天启皇帝为了抹去朱弘昭心里的疙瘩,特赐亲王爵位规格葬礼,朱弘昭荣宠盛极1时,其父死后也是不失荣宠,让不少人看红了眼珠子。山东各府官员与去年新设的登、莱两镇将领都来吊唁。
自从去年沈阳失陷,山东巡抚赵彦9上奏朝廷,认为山东地理位置险要,必须要防备占据辽地的建奴跨海来打山东。这种例子历史上也不是没有,3国时期公孙度不9这样干了,还搞出个营州和营州刺史出来。
于是登州府和莱州府同时建镇,调集将领招募战兵,从山东分离,由任命的登莱巡抚陶朗先总管军政务。
参加葬礼的还有乐安县本地豪族,宋代乐安郡最大的9家号称9姓,依次排列为:孙、任、高、薛、闫、仲、蒋、房、亢这9家。
几百年过去,多有没落,而孙、任、高、薛以及仲这5家依旧坚挺。房家没落,比不得上述5家繁盛,但也是底蕴深厚的家族,房玄龄和房家9是同宗。
而其中最鼎盛的9是孙家,乐安孙家开宗之祖是孙书。孙书本是春秋陈国公族,祖先陈国公子陈完到齐国避难,称田氏。春秋时期的陈与田同音,而孙书因伐莒国有功,成为齐鲁1带的名将,被姜姓齐景公赐姓孙氏以乐安为封地。
后来田氏代替姜姓统治齐国9不说了,重要的是孙书有个嫡孙,叫做孙武。至于孙膑是谁,也9不必再说了。
古代同姓不得结婚,孙膑和田氏都是妫姓尧帝子嗣。可笑后世1部制作奇烂的电影里,孙膑竟然要和田氏齐国的宗室女子谈恋爱……在那个时代,这是违乱道德伦理的行为……
可以这么说,乐安孙家论血脉高贵姓,完爆曲阜孔家。对于朱弘昭这位炙手可热的宗室名将种子,也是爱理不理。
3月初4,朱以溯下葬。
朱弘昭白袍罩甲,与两千锐卒戴孝送葬,让前来吊丧的山东官员们、登莱军将们、各府豪绅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少年。
国人婚嫁生子寿宴葬礼,都会伴随着宴席。
山东这边出席葬礼的官员中杨肇基与朱家父子有旧,更是朱以溯的老上级,本来在大同镇9被军将们各种阳奉阴违弄得病了,听闻朱以溯被毒死,气愤之下身体条件更差了,在杨御藩搀扶下,领着山东另外3名重量级大员做介绍。
“小侯爷节哀,老侯爷为国尽忠实乃宗室、我等武人楷模。”
“孤省的,老将军也要保重身体。国事不靖,还需老将军这等纯将坐镇。”朱弘昭情绪不高,1脸哀容。
杨肇基只听说过纯臣,头1次听人说纯将,朱弘昭话里的意思9是把他拔高到了纯臣这1境界,连连摇头道:“小侯爷过誉了,这位是山东巡抚赵大人。与老夫1样,甚是为老侯爷惋惜。”
赵彦胡子花白,面容清瘦精神头却很好,可能眼神不好,走近两步细细审视朱弘昭,抚须道:“小侯爷节哀,夜里老夫有公事寻小侯爷商讨。”
朱弘昭抱拳回礼,平平淡淡,对赵彦的巡抚官位1点都不感冒:“为国效力,本9是宗室本份。”
杨肇基又指着两人介绍:“这位是登莱巡抚陶大人和徐监军。”
“本官陶朗先,掌管登莱两镇军事。听闻小侯爷善军事,待小侯爷孝期守满,还请助登莱两镇操练将士。”
陶朗先昂着脑袋,微胖,8字胡,朱弘昭只是淡淡1笑,不做应答。
监军徐从治上前抱拳道:“老侯爷弃余萌,投笔从戎,为国尽节。实乃我等楷模,小侯爷替父领军征战塞外,扬我国威。请小侯爷受下官1拜。”
虽然李墨轩在大同镇砍了3多个军将的脑袋,可官方的说辞是朱以溯重创塞外鞑子,鞑子畏惧大同兵强,才使阴私手段毒害朱以溯。
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大同右卫城和杀胡口外面9是新设的镇虏城防线。什么样的鞑子能悄然无息绕过镇虏城防线1夜攻破杀胡口、右卫城?
“徐大人切莫如此,我父子只是做本份事,当不得如此。”朱弘昭扶起徐从治,挤出1个笑容道:“徐大人治政卓异,于国而言也是大功。”
杨肇基关系似乎和徐从治不错,笑说:“文臣治民,武臣克敌,都是克职尽忠。莫再相互夸了,我等先告辞,择机再寻小侯爷商讨。”
“诸位大人,请。”
赵期上前鞠躬,领着这4人走了。
随后是山东布政使司的参政参议熊文灿、李邦华等人,其后又是青州府知府等人,等顶着官身的吊唁完毕后,才是地方豪绅。
孙家派了1名叫孙维的年青举人,孔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找了个孔家人来充数。孟家来的是当代家主孟承光嫡长子孟弘略。
作为1个年青的举人,考中进士的希望是大大的,孙维自然有些倨傲。孔家来的人鬼知道是内孔还是外孔,看这家伙对孟弘略讨好的神色9知道不是什么孔家紧要人物。
而孟弘略身份最高,却行为恭谨上香行礼,话不多,却赢得了朱弘昭好感。
葬礼结束,朱弘昭在陵墓旁驻扎少年兵扩充的中营,这里几日前9草草修建了1座小院,与代州时老家的院子1模1样,唯1的区别9是院子里没有井。
冰雪消融,但入夜天气转冷显得清寒。
院内北房住着侯氏和朱弘昭兄弟2人的妻妾,东边厢房是朱弘昭的,西边是朱弘林的,朱弘楚也挤了进来。伺候他们的只有赵期这1个老仆,侍女们都留在还在修建的乐安侯府。
屋里烧着竹炭,朱弘昭握着画笔调墨,在烛光下画像,他并不擅长画画。记忆会随着时间而模糊,他要画好朱以溯的容貌免得遗忘。
“老爷?”
朱弘昭没做声,专心致志画画,赵期敲门而入鞠躬道:“老爷,赵大人与徐大人来访。”
扭头愕然,朱弘昭左右打量才想到赵期在喊自己为老爷,而不是在喊朱以溯。微微愣神道:“让幼娘姐炒些清淡小菜,去迎两位大人进来。对了,杨老将军呢?”
“老将军身体有恙,回城里养病去了。”
“知道了,赵管家你也年岁不小,过两日寻个山东婆姨吧。”
“老爷说笑了……”赵期悻悻1笑,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小院外9是军营,赵彦年老眼花,又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徐从治左右打量,虽然雪化了,初春的夜还是极冷,可营里巡哨的少年们脸蛋冻得红红,却紧握火铳,身子站的笔直,连连轻叹:“强兵,强兵啊!”
徐从治监督登莱两镇逐步建立起来的军队,对这些军队什么德行,他心知肚明。巡查检阅的时候1个个站的比石像还要稳健,平日里,营里连巡哨的士卒都没几个。冬天避寒躲在帐内打马吊,夏天躲避蚊蝇在大帐里打马吊……
赵彦来到1名少年兵面前,和声问:“孩子,冷吗?”
“回大人,冷。”这少年兵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小侯爷治军苛严,可也不能苦了将士。”赵彦摇摇头,这时孙河过来抱拳道:“赵大人莫理他们,他们都是自己寻苦吃,怨不着我家侯爷。”
“哦,这是如何说法?”
孙河拍了拍自己厚实的棉衣棉甲笑说:“今日出发时,天气暖和,这些小兔崽子图省事9穿的少。不过大人安心,再过不久他们的棉衣9送来了。”
听孙河1口地道的京中官话,夸夸而谈毫无拘谨,9让赵彦高看1眼。却有些不信,扭头问那少年兵:“果真如此?”
这少年兵神色窘迫,微微颔首。
赵彦又想到1事,问孙河:“为何军中会有如此多的少年?”
“大人这话不妥。”孙河纠正道,1脸严肃。
赵彦与徐从治相视1笑,反问:“明明都是少年郎,本官哪里错了?”
“他们本是侯爷玩伴,侯爷好习军事便操练他们。所以他们是家丁,不是军兵。再说,我家侯爷去官守孝,怎可能拥兵自重?”
孙河的回答惹得赵彦又笑:“你这小将军倒是滴水不漏,放心9是,本官并非迂腐御史,不会吹毛求疵。”
1旁徐从治笑说:“也不瞒你,今夜赵大人与本官寻侯爷,9为了这两千强兵而来。”
孙河1听急了:“这真是家丁,死契家奴,不是军兵,两位大人别打他们的主意。否则9是到皇城打官司,他们也都是我家侯爷的家丁护院。”
这下周围的少年兵骚动了,1个个望过来,神色不善。
赵彦板着脸肃言道:“藩王都没有这么多护院,陛下虽宠爱乐安侯,但两千家丁真的有些过了。不过你这小将军也别着急,本官是来为你家侯爷排忧解难的。”
“两千护院虽无甲胄,却有上千杆优良火铳,这又作何解释?”1旁徐从治问孙河,又紧接着说:“侯爷营中库存甲胄齐全,比之登莱两镇营兵储存还要精良,顷刻间护院9能披甲,整整两千人,小将军说说,这让赵大人与本官如何能睡的踏实?”
明朝允许护院持有短兵器,但长杆兵器、远程弓弩等利于战阵的武器是严加禁止的,尤其是火铳和火炮,更是不准私人持有。而甲胄,管的比兵器还要严格。1家能有1领传家甲胄不算什么,但朱弘昭这里两千人都是有甲胄的,不追究没事,1追究9是大事。
孙河急了:“天子都默许我家侯爷,怎么你们反倒咬着不放?刚才赵大人还说不会吹毛求疵,怎么脸变的这般快?也不瞒2位大人,锦衣卫千户李墨轩大人9驻节营中,他都不说什么,2位大人何必较真?”
这些家丁关系到朱弘昭以后能不能复起,又都是经历过塞外战事的精锐,若没了可以说是侯府最大的损失。即使以后招募家丁,也比不得这批家丁忠诚可靠好指挥。
朱弘昭这两千家丁1路上传到京里,都被呼做乐安侯部曲,可想而知这些家丁有多么的扎眼。
而两千精锐私兵驻扎在乐安,乐安县令赵日中更是夹紧了尾巴,地方豪绅更是不敢放肆。地头蛇被吓着了,更别说山东的高层官员,他们对这批精兵的去向格外关注。
其中数登莱巡抚陶朗先最是眼馋,他是管兵的文臣,只要管兵,不管是文臣还是武臣,都有1种带兵的特殊心理,喜欢带强军,招揽猛士。
武臣起码还知道强兵不好练也不好养,可文臣不管这些。或许大多数文臣看来,在忠义激励下,跑得快还不吃草的马才是合格的马。
今日朱弘昭不咸不淡的态度让陶朗先不满,今夜9没来,回去写折子去了。目标9是朱弘昭的这两千私兵,原本还想和朱弘昭这个小儿商量商量,既然不给面子,那9别怪本大人不给你面子。
“军乃国之大事,不可不慎重。你这小将军倒也忠心,尽管放心去吧。此事乐安侯会做出1个利于侯府又利于山东地方的选择。”
赵彦见侯府管事赵期过来,安慰孙河两句,与徐从治默视,俱是摇头轻笑。乐安侯府的家将都这么看重兵权,可想而知这为小侯爷会多么的怜惜这兵权。
9怕这小侯爷看不清,蛮性发作拒绝了他们好意。可惜杨肇基病情加重,否则这位老将军前来说项,难度会小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