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在这里?”萧剑刚刚转醒,头还有些昏沉,“我只记得是动用了五雷术来对付风和泰的蜀山咒便昏迷了过去,难道有人救了我……”
他艰难地坐起身来,船舱内十分狭窄,前后都挂着青色布帘,里面十分昏暗,只有从舱壁上竹篾小窗中透露出些光亮。萧剑尽量小心地爬起来,从小窗中向外望去,却只见滔滔的江水,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小船顺流而行,从船尾传来哗哗的拨水之音。
“这是在哪里?”萧剑不禁皱眉,他不敢轻举妄动,先坐在船舱小床上冷静了一下,然后慢慢拨开前面的布帘,一阵清爽的江风袭来,萧剑一眼便看到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自己站在船头,虽然船虽波浪荡漾,她的身形却如一杆凤竹,丝毫不动。萧剑记忆力极好,马上便想起来这女子正是几日前在蜀山下丛林中遇到的红娘子杜媚儿,万里追踪白禅风的“婆娘”。
萧剑心头一动,“难道是她救了我?”心中想要去打个招呼,可是看杜媚儿背影,隐约透露出一众凛然难犯的气质,让人不忍亲近,“她或许是在想什么心事吧,现在不便打扰,且等一等再说好了。”
萧剑想着,回身拨开后面的布帘,船尾是一个船夫在撑船,别无他人了。
萧剑又回到小床上,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却都是些外伤,自己的魔阳体内功并没有受伤,萧剑有些欣慰,“看来那个白团真不是凡物,我的内力竟涨了这么多,虽然还不到魔阳体第五层化魔的境地,可是却能使出两次五雷术了。不像上次,只用了一次引雷术就把自己内力都吸干掉……”
正想着,心中玄阴老祖的声音懒懒地道:“臭小子,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若不是老祖帮你,只怕你也不敢用拘雷术,哼,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忘恩负义……”
“好了好了,你有功劳,好了吧?”萧剑实在厌烦这个懒散的声音在自己心中一直絮絮叨叨,“我对师傅的尊敬和崇拜,比天高比地厚,犹如这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又如大雨倾盆百日百夜,汪洋成灾,如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一眼看不到头,两眼看不过来,三眼看就被烤成了睁眼瞎……,师傅我是个嘴笨之人,不会说话,不过我对你恩情的感激,就算我不说,你也能体会得到对不对……”
对付一个人的唠叨,就是要比他更唠叨!萧剑做到了。
果然老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只哼道:“小子,你真不知道老祖为你做了什么……”便悄无声息地不再言语了。
萧剑很想去问问杜媚儿自己到底是如何从蜀山下来的,却又不想打扰她的心事,想来想去心中难耐,索性在小床上打坐,开始修炼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得耳边一个声音冷冷道:“你醒过来了?怎么不来见我?”
萧剑睁开眼睛,却见是杜媚儿掀布帘走进船舱,忙笑道:“我醒了一阵了,看白夫人在想事情,不敢打扰,赎罪赎罪……”
杜媚儿本来心中烦闷,听他叫自己“白夫人”,顿时一笑,如冰山融化,乌云透出阳光,萧剑那夜里其实没有看清她的容貌,这才犯险杜媚儿竟是个绝世美人,杜媚儿笑道:“看不出你小子倒会说话,怪不得禅风挺喜欢你的。”
萧剑站起来躬身施礼,笑道:“白夫人,一定是您把我从蜀山上救下来的,若不是您,我早被那群臭道士杀了,大恩不言谢,我也知道您不稀罕我这点谢意。——日后我若遇到白禅风前辈,一定替您把他挽留住!”
几句话让杜媚儿喜笑颜开,她却摇摇头,道:“你这谢意我心领了,不过现在用不着了。三日前我找到了禅风,他已经约了我在石头城见面了,这艘船,就是开往石头城的。”
萧剑一愣,“您遇到白禅风前辈了?怎么回事啊?”
杜媚儿道:“三天前我在蜀山寻找禅风,听人说蜀山掌门和长老在和一人比武,感觉是禅风,便潜入蜀山。没想到大打出手的居然是你,你魔功不低嘛,居然可以独战蜀山满门而不落下风,连风和泰也受了轻伤……”
萧剑想起老祖对自己的帮助,心中暗叫惭愧,脸上不动声色,道:“也是侥幸,说不定是蜀山的人想要活捉我严加拷问而手下留情了,我自己受伤也不轻。”
杜媚儿点点头,道:“你施展了雷电法术就昏迷了,不过蜀山众人都愣住了,没想到你在那样关头还可以施展出这么厉害的法术。只有蜀山大弟子韩通冲过来要杀你,我想起那天夜里你给我指路,就把你救了出来。蜀山长老带着弟子们追下蜀山,眼看他们要追到我,正巧遇到要上山的禅风……”
“白前辈要上蜀山?”萧剑惊道。
“他说要看看哪些人还留在蜀山上,哪些人不怕他的威胁。”杜媚儿道:“蜀山弟子看到禅风就吓得魂飞丧胆恨恨退回蜀山,但是他看到我,就又想逃跑……”
萧剑想起当时情形,莞尔而笑。
杜媚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萧剑,“我就喊了一嗓子,说如果他要走,我就杀了你……”
萧剑一愣,没想到杜媚儿竟然拿自己来要挟白禅风,心中微微不快,但转念一想,“修魔之人百无禁忌,她这样做也是情急之下为了挽留住白禅风。”旋即笑道:“那白前辈呢,他有没有流下来?”
杜媚儿见萧剑没有在意,也放宽了心,笑道:“不要叫他什么前辈了,禅风和修魔之人都是兄弟相称的。我说了那话,没想到他居然十分看重你,马上就不逃了,还说什么‘修魔之人本来就不多,这小子根基不错。仙道之人强势,我们就不要自相屠戮了’,然后我们……我们就……”
萧剑看杜媚儿扭捏的神色便知道他两个那日定然有欢乐一刻,心中暗骂道:“老子昏迷不醒,你们居然当着我的面寻欢作乐,哼,这个仇老子日后一定要报回来!”脸上不动声色,笑道:“我和白大哥初遇之时他倒对我没什么老脸色,我还以为他不顾我死活就跑掉了呢,真没想到他会救我。”
杜媚儿神色暗淡下来,道:“不过第二天我还在睡的时候他就走了,留下一封信,叫我去石头城等他。我就雇船顺江而下,已经三天了,再有几天就到了……”
“这不是挺好么,为什么看起来你有些不高兴啊?”萧剑问道。
杜媚儿叹了口气,拉开布帘,江风顿时吹满了整个船舱,她的长发随风轻摆。她望着宽阔的江面,轻声道:“我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我知道他心里有我。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视我如毒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那那次拜堂成亲,也是我逼得他没办法了,他草草应付了事。我就一直追他,很多时候几个月才见一次面,像上次,我居然要以你的性命威胁,他才会流下来,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萧剑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女人居然还有如此柔弱温存的一面,想起她的辛苦,心中不胜感慨,叹道:“说不定他是有急事临时走了呢,这次他不是有留言吗?我们到了石头城就见到他了,不是么?”
杜媚儿的神色并没有转好一些,垂头道:“但愿吧。”
二人一时无话,过了一阵天空中一声暴雷,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船夫忙在船篷上盖了一层毡布。雨中行船十分危险,船夫便想要上岸去避雨,掀开布帘跟杜媚儿说时,杜媚儿眼神一冷,喝道:“五日之内到不了石头城,我把你的心肝肺挖出来喂狗!”
想来可能是一路上被杜媚儿威胁多了,船夫不敢再多说一句,只好回到船尾,冒雨撑船。
萧剑有些可怜船夫,不过看杜媚儿神色,知道她心中不爽快,想要早些到石头城,也不便再说什么。忽然杜媚儿道:“你修炼的是什么魔功啊?我救你的时候发现你受了很重的内伤,可是不知道你的魔功根底,不敢轻易施救。昨天的时候便觉得你内力已经全然好了,一般魔功不可能好这么快的啊……”
“我灵根不全,修炼的是魔阳体功力……”萧剑道,忽然心中一动,“难道在这三天中,玄阴老祖一直在给我治疗内伤?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真的该好好谢谢他……”
刚想到此,心内老祖懒懒地叹道:“哎,傻小子终于算是开了点窍了,可怜老祖我废了这么多心力,你这么晚才领悟到,真是朽木啊朽木……”
见老祖唠叨,萧剑忙对杜媚儿道:“白大嫂,白大哥有没有说去石头城做什么?”对付唠叨的第二招便是不去理他,萧剑又做到十足,老祖只得骂了声忘恩负义便没了动静。
杜媚儿摇头道:“他没有说,我不问理由,只要知道他在哪儿,我就会追上去。”
萧剑点点头,见杜媚儿似乎因为思念白禅风而有些倦怠,便笑道:“大嫂,我喜欢下雨天,想出去淋淋雨,吹吹风,你休息吧。”说完便除了船舱。
风雨袭来,全身一冷,倒减缓了不少疼痛,萧剑正看着江水发呆,忽然见前方一艘大船破浪迎面驶来,似乎没有看到萧剑等人的小船,如一条巨鲸般顿时要将小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