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哀恸

心中实在难受,也顾不上其他,对着月亮一声长啸。刹那间,长安城内一片声势惊人的狗叫鸡鸣,原本漆黑的屋子,都一个个透出灯火来,人语声纷纷响起。

我忙静悄悄地快速离开作案现场,一面跑,一面不禁露了一丝笑。人总应该学会苦中作乐,生活本身没什么乐事的时候,更应该自己去刻意制造些快乐。

逮个黑灯瞎火的角落,又扯着嗓子号叫了一声。刚才的场面立即再现,我东边叫一嗓子,西边号一嗓子,把整个长安城闹了个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街上渐渐地变得亮如白昼,连官府的差役都被惊动,一个个全副武装出来逮狼,有人说两三只,有人说十只。

街边的乞丐成为众星捧月的人物,人群围聚在他们周围问他们可看到什么。乞丐平日里哪能如此受欢迎?个个满脸光辉、嘴里唾沫乱喷、比画着说看见了一群,越说越夸张,引得人群一声声惊呼。也许平静日子过久了,众人不是怕,反倒一个两个满脸兴奋刺激,翘首以待地盼着发生点儿什么新鲜事情。

我眼珠子转了几圈,想着闹都闹了,索性再闹大些,图个自个儿开心,也让大家都玩得尽兴一回。瞅到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经过,看四周无人注意,悄悄跃到他身后,一个闷棍就敲晕了他。等扒下他的斗篷后,才发现居然是个官老爷。这……我头有些疼,这好像比我想的严重了。算了!敲都敲了,后悔也晚了。

披上斗篷,拿帕子把头包起来,人藏在屋顶一角处,“呜”的一声狼啸后,飞檐走壁,无所顾忌。屋顶上一溜人追在身后,下面的街道上扶老携幼,拖家带口,挤得密密麻麻,和看大戏一样。有官差被我踢下屋顶,人群中居然还有鼓掌叫好声。

好汉难敌群殴,官差越来越多,似乎全长安城的兵丁都来捉我了。原本打算戏耍他们一圈后就逃之夭夭。可没有想到,官差里颇有些功夫不弱的人,而且刚开始追捕我时有些各自为政,现在指挥权似乎都归于一个人手中后,调度有方,拦截得力,慢慢把我逼向了死角。

果然是天子脚下!心中暗赞一声,急急寻找出路,若真被抓住,那可有得玩了,只是恐怕我现在玩不起。

因为我不愿取人性命,下手都是点到即止,左冲右冲,却仍旧被困在圈子里。左右看了看地形,要么被抓,要么决定下杀手冲出,要么只能……

轻身翻入霍府,在后面追赶的兵丁显然知道这是谁的府邸,果然不敢追进来,都停住了步伐。我偷偷吐了下舌头,估计待会儿就会有品级高一些的官员敲门求见,陈叔的觉算是泡汤了。

悄悄溜进去病的屋子,偷偷瞅了一眼,竟然没有婢女守着,只他一个人睡在榻上。心中又是纳闷又是气,陈叔这个老糊涂,怎么如此不上心?

走到榻旁,俯身去探看他,没想到他猛地睁开眼睛,我被吓得失声惊呼,叫声刚出口,他已经把我拽进怀中,搂了个严严实实。我笑着敲他胸口:“竟然敢吓唬我!难怪婢女一个都不见呢!”

他却没有笑,很认真地说:“我一直在等你。如果你天亮时还不回来,我就打算直接去抢人了。”

我哼了一声:“强盗!”

他笑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强盗婆子,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挣脱他的胳膊,把斗篷脱下来扔到地上,又解下头上包着的帕子:“你惨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人上奏陛下说你窝藏飞贼。我今天晚上可是把整个长安城的官差都给引出来了。”

他侧身躺着,一手撑着头笑问:“你偷了什么东西?”

我不屑地皱了一下鼻子:“就是好玩,胡闹了一场。”

他拍了拍榻,示意我躺过去。我钻进被窝,缩进他的怀中:“我看你一点儿不像刚病过一场的人,怎么这么精神?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他皱着眉头道:“别的都感觉正常,只有一个地方不舒服。”

我心中一紧:“哪里?天一亮就叫人去请太医,不行,现在就让陈叔去请。”说着就要跳下榻,他一手搂着我肩,一手握住我的手,牵引着我缓缓滑过他的小腹,向下放去:“这里不舒服。”

手被摁在他的火烫欲望上,“你……”我登时又恼又羞,涨了个满面通红。

他笑凑在我耳旁,轻声道:“你多久没有主动亲近过我了?原来病一场还有这样的好事,早知道早些生病了。难得你肯投怀送抱一次,我若没点儿反应,岂不是对不起你这个自称‘花月貌冰雪姿’的美人?”

我啐道:“小淫贼!”

他一面吻着我的耳朵,一面含含糊糊地说:“玉儿,你愿意给我生个孩子吗?我如今暂且不能娶你,但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反正早晚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目前没有个名分,我就不忍了。”

我笑扭着身子闪避着他的吻,还没有答话,屋子外陈叔的声音响起:“将军!”

霍去病没有理会,依旧一面逗着我,一面低声问:“愿意不愿意?”

我大气都不敢喘,唯恐陈叔听见什么,可他却毫不在意,我越是紧张,他越是来劲,索性在我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将军!将……”

陈叔的声音卡了好一会儿,方又轻飘飘地唤了一声:“将军……”

霍去病无奈地叹口气,嘀咕了句:“怎么每到关键时刻,总有这些不应景的人出现呢?”扬声问:“什么事?”

陈叔道:“卫尉大人深夜求见,说有流匪逃入府中。求将军帮忙清查一下宅邸,我来问一声,拿个主意。”

霍去病道:“有什么好问的?这点儿事情你还拿不了主意?”

陈叔道:“府中的警戒不比皇宫差,没有任何人能不惊动上百条良犬就进入府中,而且听闻今日夜里长安城里有狼群闹腾,所以我琢磨着……琢磨着……”

我看他话说得实在辛苦,替他接道:“陈叔,是我半夜溜进来的。”

陈叔一下松了口气,话说得顺畅了不少:“我正是这么

推测的,所以就把卫尉大人挡回去了。结果不一会儿,中尉大人又来求见,一脸愁苦地说有人贼胆包天到把太子少傅敲了一闷棍,少傅大怒,扬言不抓到贼人,一定会参奏他们一个玩忽职守,我又挡了回去。”

霍去病侧身躺着,神态无限慵懒,视线斜斜地睨着我,伸手弹了一记我的额头,只是笑:“得了!回头我亲自去一趟少傅府。说更严重的吧!现在又是谁来了?”

我起先还纳闷怎么黑夜里一个大官捂得严严实实、独自一人在长安城逛荡,原来如此。俯在霍去病耳边低声嘀咕,他又是好笑又是诧异地瞅着我,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陈叔回道:“李敢大人奉了郎中令李将军的命令来拜见,说为了霍将军的安全,也为了长安城的律法,请我们协助他们逮住逃入霍府的刺客,现在正在厅上候着。”

霍去病脸沉了下来,冷着声问:“李敢说是刺客?”

陈叔低声道:“是!”

郎中令掌宫殿掖门户,他们指我是刺客,那不就是说我刺的是……陛下?我苦着脸说:“似乎闯大祸了。这么一座大山压下来,李妍想压死我吗?”

霍去病立即问道:“李妍?这话怎么讲?”

我掩住嘴,看着他,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半晌都没有一句话,他摇了下头:“不知道你在忌讳什么。”对陈叔吩咐道:“李三既然已经猜测到是玉儿,那也不用瞒他。直接告诉他,是我霍去病和我的女人深夜无聊,两人闹着玩了一场,不小心惊扰了他们,实在抱歉。我们现在正在榻上歇息,他若想逮人就直接过来,我候着。正好没有见过长安城的牢房长什么样子,难得他肯给个机会让我们见识见识。”

我揪着他的衣服,皱眉瞪眼:“不许这么说,绝对不行……”

屋外陈叔静默了一瞬,又赶忙应了声“是”,匆匆离去,可我怎么听着他的脚步声有些喝醉酒的感觉。

我头趴在枕上,捂着脸道:“霍去病,你是在整治李敢,还是在整治我?我怎么觉得你对我一腔怨气呢?”

“一半一半,不过此怨气非彼怨气,而是床笫间的怨气。”他笑着掰开我的手,在我鼻尖上印了一吻,“李敢心思缜密,何况这次他又是设局人,和他一招招过招,我不见得能想过他。索性无赖一下,把他暗处布置好的局全给打乱,看他怎么办。他若一时受激,行错一步,我们也正好反过来逗逗他。”

这个人打仗不讲兵法,行事也完全不按世情。我的脸皮又实在厚不过他,一转身子,侧身躺着睡觉,他笑问:“你这就睡了?”

我哼道:“天已快亮,我可是在长安城的屋顶上折腾了一夜,你若不让我好好睡觉,我就回自己那边了。”

他从背后环抱住我,轻声说:“睡吧!”

我抿着嘴一笑:“天亮后,你真的要去少傅府吗?”

他笑道:“你说我无赖,你的法子也是够下三滥。他是太子的师傅,不算外人,我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

这位太子少傅背着家里的悍妻,在外面讨了一个容貌秀美、擅琴懂诗的外室。此事他虽做得隐秘,可我当年通过歌舞坊、娼妓坊的生意仔细搜集过朝廷中各个官员失于检点的行为。听到陈叔说是太子少傅,立即明白他是从外室那边出来。所以给去病出主意,直接派人去问少傅一声,是他的怒气重要,还是夫人的怒气重要?少傅肯定立即偃旗息鼓,什么贼子不贼子,根本顾不上。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上,去病又做起君子来。

困意上来,我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他忙道:“赶紧睡吧!”我“嗯”了一声,暂且抛开一切,安心地睡去。

醒来时已经是晚饭时分,去病却未在府中。陈叔说他去了宫中,打发人带话回来恐怕一时回不来,让我自己一个人吃晚饭。

我想着当时出门急匆匆的,没有给红姑说一声,所以决定先回一趟家。刚进门,红姑就迎了上来:“石舫……”她拍了一下脑袋:“现在已经没有石舫了。石天照派人来请你去一趟石府。”我犹豫着没有动,红姑又道:“来的人说请你务必去一趟,好像是九爷的身体不太好。”

晚上走时他的身体还很是不妥当,我的心一下不安起来,急匆匆地说:“那我先去一趟石府,你帮我留着晚饭,如果没有大碍,我会尽量赶回来。”

红姑笑应了。

刚到石府门口,就看到天照坐在马车上等我:“让我好等!九爷人在城外的青园,我接你过去。”

我不等他话说完,就赶着问:“究竟怎么了?他身体还没有好,怎么就到城外去了?”

天照轻叹一声:“九爷的身子内寒气本就偏重,此次外因加内因病势十分重。他为了让你放心,特意强撑着做了个样子,你刚走不久,他人就陷入昏迷,张太医来后,命我们特意把九爷移到青园。”

我心内大恸,他可不可以少自以为是地为我考虑,多为自己考虑几分?若身子真有什么事情,他让我何以自处?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自己幸福?

长安城内还是一片天寒地冻,树木萧索。青园却因为受地热影响,已经春意融融。粉白的杏花,鹅黄的迎春,翠绿的柳叶,一派温柔旖旎。我和天照都无心赏春,快步跑向九爷的屋子。

九爷依旧昏睡未醒,额头滚烫,细密的汗珠不停渗出。我从婢女手中接过帕子:“我来吧!”

帕子一遍遍换下,他的体温却依旧没有退下,嘴唇慢慢烧得干裂,我拿了软布蘸着水,一点点滴到他的唇上。

他烧得如此厉害,却依旧会时不时叫一声“玉儿”。他每叫一声,我就立即应道:“我在。”他眉宇间的痛苦仿似消散了一些,有时唇边竟会有些笑意。

天照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非要接你过来了吧?你在这里和不在这里,对九爷的病情大不一样。”

赶来看九爷的小风一进门就把天照拽到一边说悄悄话,天照听完后叫我过去,小风又是摆手又是跳脚地阻止,天照却毫不理会:“小玉,我们不想瞒你任何事情,

霍将军已经派人去石府找了你好几次,大半夜地他又亲自去了石府。你要想走,我现在派人送你回去。”

守了整整一夜,此时已经快天明,我焦急忧虑中无限疲惫,掩着脸长叹口气,走到冰水盆子前,撩了些冰水浇在脸上,望着依旧昏迷不醒的九爷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九爷醒来。”

直到中午时分,九爷的烧才退去,我一直绷着的心总算略松了几分。

九爷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我时,一下露了笑意:“他们总算找到你了,你藏到哪里了?几乎要把西域的草原大漠翻遍了,都没有你的消息。玉儿,不要生我的气,都是我的错,我看到你竹箱子里的绢帕后,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厉害……”

我心中诧异,刚想说话,一侧的张太医向我摇摇头,示意我过去。我对九爷柔声说:“我去喝口水就回来。”

九爷盯着我,眼中满是疑虑,我微笑着说:“喝完水就回来,我哪里都不去。”

他的紧张退去,释然地点了下头。

人刚到屋外,我还没有开口,天照就立即问张太医:“怎么回事?不是烧退了吗?怎么九爷还在说胡话?”

张太医忙回道:“不要紧,高烧了一天一夜多,虽然烧退了,但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而且现在精力弱,行事会只按喜好,而不管理智,所以会自动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只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去记忆,等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自然就会好。不过现在千万不要刺激九爷,他的身心都是最软弱、最放松的状态,最容易受刺激,一个不小心只怕病上加病,你们顺着他的话说就行,哄着九爷平静入睡,一觉醒来,自然就好了。”

天照听完,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向我深深作揖,我沉默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回屋内。

九爷的眼睛一直盯着帘子,见我掀帘而入,脸上的欢欣刹那绽放,那样未经掩饰的陶醉和喜悦,撞得我的心骤然一缩,疼得我呼吸都艰难。

我扶着九爷靠在软枕上,洗过手后,从婢女手中接过碗筷准备喂他吃饭。他示意我把窗户推开。

窗户外就是环绕而过的温泉,粼粼波光中,时有几点杏花的花瓣随着流水漂走,一座曲折的长廊架在温泉上,连接着温泉两侧,廊身半掩在温泉的白色雾气中,恍惚间我们像置身仙境。

“……听说有一次祖母在此屋内对窗弹琴,祖父有一笔生意必须要去谈,不得不离开,他一面走,一面频频回头看祖母,所以府中的人取笑地把这条长廊叫‘频频廊’,祖父得知后,不以为忤,反倒欢喜,索性不用原来的名字,就叫了‘频频’……”不知道何时,屋子内只剩下我和九爷,宁静中只有九爷的声音徐徐流淌。

他握住了我的手:“祖母身体不好,在我出生前就已经过世,我常常想着祖父和祖母牵手同行在这座长廊时的情景,觉得人生能像祖父一半,已经不是虚度。玉儿,我这些话有没有迟一步?你还肯让我陪你赏花吗?”

我的手抖得厉害,他越握越紧。我迟迟没有回应,他的双眼中慢慢荡起了旋涡,旋转澎湃着的都是悲伤,牵扯得人逃不开,痛到极处,心被绞得粉碎。我猛地点了下头:“愿意,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可以去天山看雪莲。”

我的话像传说中的定海神器,一句话落,他眼中的惊涛骇浪刹那平息。他握着我的手欢快地大笑起来,笑声中他低若无声地喃喃自语:“老天,谢谢你,你没有待我不公,你给了我玉儿。”

我的眼中浮起了泪花,老天待你就是不公,亲人早逝,健康不全,虽有万贯家财,却是天下最可怕的枷锁,锁住了你渴望自由的心。

“玉儿,你哭了吗?我又让你伤心了……”

我挤了一个笑:“没有,我是高兴的。太医说你要保持平静的心情,要多多休息,你要睡一会儿吗?”

他伸手替我拭去眼角的泪,紧紧抱住了我,那么用力,似乎要把我永远禁锢在他的怀中:“玉儿,玉儿,玉儿……我们以后再不分开。自你走后,我就加快了动作,希望尽早从长安抽身而退,等我安排好一切,我们就去西域,买两匹快马,一定跑得很快,也消失得很彻底。”

“好。”我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肩头。

他道:“我一直想做一个纯粹的医者,等把西域的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们就在官道旁开一个小医馆,我替人看病,你帮我抓药,生意肯定不错。”

我说:“以你的医术,生意肯定会好得过头,我们会连喝茶的工夫都没有。”

“那不行,看病人虽然重要,可我还要陪你。我们挂一个牌子,每天只看二十人。”

“好,别的人如果非要看,我就帮你打跑他们。”

“我们可以在天山上搭一个木屋,就建在天池边上,夏天去避暑。”

一切就像真的,我的泪水一面纷纷而落,一面却恍惚地笑着:“冬天可以去吐鲁番的火焰山。”

“玉儿,喀纳斯湖的鱼味道很好,我烤给你吃,你还没有吃过我烤的鱼吧?配方是我从古籍中寻出来的,传说是黄帝的膳食食谱,不知道真假,但味道的确冠绝天下。”

“嗯,听牧民说喀纳斯湖的湖水还会随着季节和天气,时时变换颜色,有湛蓝、碧绿、黛绿、灰白,将近二十种颜色,我随着狼群去过两次,只看到过四五种颜色。”

“那我们索性在湖边住上一年,把二十种颜色都看全了。玉儿,你还想去哪里?”

……

九爷在我的肩头沉沉睡去,眉目舒展,唇边带着笑。

我轻轻将他放回枕上,起身关窗。窗外正是夕阳斜映,半天晚霞如血。回眸看到九爷幸福的笑意,我蓦地全身力气尽失,沿着墙瘫倒在地,望着九爷大哭起来,却不敢发出声音,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奔腾着涌出,却流不完心内的悲伤,五脏都在抽痛,整个人**颤抖地缩成一团。

求求你,老天,对他仁慈一回,让他明天醒来时,忘记今日的一切,全部忘记,全部忘记……

(本章完)

第九章 心曲第十八章 绑架第三十九章 逍遥第二十章 鸽魂第五章 窗影第十七章 番外 盼双星第六章 沉醉第三章 重逢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三十章 哀恸第十一章 送帕第十九章 情愫第三十一章 情舞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三十章 哀恸第三十八章 偶遇第十一章 送帕第三十四章 毒计第五章 窗影第三十章 哀恸第九章 心曲第六章 沉醉第七章 身世第四十章 番外 伤只影第二十章 鸽魂第十三章 落花第十七章 番外 盼双星第二十四章 蹴鞠第十一章 送帕第三十章 哀恸第三十四章 毒计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八章 惊遇第六章 沉醉第十六章 离去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七章 身世第二十三章 逃命第十章 刺杀第十七章 番外 盼双星第十六章 离去第三十五章 险计第四章 美人第七章 身世第八章 惊遇第十三章 落花第十九章 情愫第二十二章 初吻第三十一章 情舞第五章 窗影第二十七章 怒吻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三十八章 偶遇第四十章 番外 伤只影第二十四章 蹴鞠第十二章 请客第二十五章 灿笑第二十三章 逃命第三十七章 死计第一章 往事第十八章 绑架第二十九章 生病第二十四章 蹴鞠第二十四章 蹴鞠第十二章 请客第十六章 离去第十四章 赏星第二十三章 逃命第十八章 绑架第三十一章 情舞第十八章 绑架第三十四章 毒计第十七章 番外 盼双星第三章 重逢第二章 初遇第二十二章 初吻第二十六章 情乱第二章 初遇第三十七章 死计第一章 往事第三十九章 逍遥第二十八章 吵架第十五章 相约第四十章 番外 伤只影第一章 往事第二十一章 失身第三十四章 毒计第十三章 落花第二十六章 情乱第十三章 落花第三十八章 偶遇第十一章 送帕第十二章 请客第三章 重逢第十七章 番外 盼双星第九章 心曲第一章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