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庶子 赘婿和许多贵人们

第107章 庶子 赘婿和许多贵人们

今日气候原本便称不上好。

秋风已经越发刺骨,天上原本也多出了许多云雾。

而清晨又有风吹过,这世间终于落下雪来。

雪并不大,隐隐约约间若有似无。

春泽斋前寂静一片。

此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眼前这两位赤狮身上。

宁老太君和钟夫人清清楚楚的听到“陆景”二字,心中有诸多疑问,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众人沉默时,反倒是年龄最小的陆漪朝前走了两步,晃起脑后的马尾,怯生生说道:“两位……大人,南国公府的雪虎公子是有名的武道强者,我闺中几位好友都曾与我提及他,景三哥虽也修武道,可不过只修炼了一个多月时间,又如何能够杀雪虎公子?”

那赤狮女子摇头,道:“我等今日前来,是要带陆景前去问话,到了京尹府自然能查出些罪责、清白来,若并无此事,贵少爷自然安然无恙,所以不需担心。”

陆漪点了点头,眼中还带着担忧。

宁老太君此时也反应过来,她语气也不再那般生硬,反而询问道:“不知两位大人姓名?”

赤狮女子当先道:“担不起宁老太君一句大人,卑职祝春花。”

另一位赤狮男子也道:“周修羽。”

宁老太君正要客套一番。

钟夫人却道:“两位大人既然当差,领了京尹府的命,我神霄伯府自然要尽力配合。

陆景昨日不在陆府中,我已派人去叫了,只怕已经……”

钟夫人话音未落。

春泽斋前的林荫道上,赵万两及两位陆府护卫,和陆景一同走来。

众人望去,却见到这时的陆景和赵万两并肩而行,他神色依然从容,时不时还和赵万两小声说话。

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赵万两这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陆家老卒,脸上还显出许多感慨来。

直至四人远远看到门前的阵仗,赵万两才轻轻摆手,身后两位陆府护卫立刻停下脚步,远远朝着宁老太君和钟夫人行礼,折返而去。

赵万两则带着陆景继续前行。

十位狮衙也让出道路来。

陆景一路到了春泽斋前。

只觉得春泽斋前这十二位雄姿英发的武道修士气血鼎盛,阳刚如火炉,单单站在这春泽斋前,就带给人莫大的压力。

也正因如此,在场的许多人才会感到那般紧张。

可陆景却目不斜视,在春泽斋前站定。

他神色并无波澜,只是朝着眼前的几位长辈行礼。

陆景动作一丝不苟,无任何值得挑剔的。

宁老太君和钟夫人依然担忧于今日之事。

可她们还不曾开口。

那身着暗红狮衙服的祝春花已然朝前一步,她看了一眼陆景,道:“陆公子一身气血浩荡绵长,可不像是仅仅修炼武道一月有余的少年。”

这祝春花容貌寻常,却英气十足。

而她一身武道修为不知究竟到了何等境界,不过一眼便能够看出陆景身上的气血修为,最起码是一位大阳修者!

武道达到了大阳,便可感应其它强者气血。

元神修士如果不元神出窍,除非对方修行了神眸神通,又或者元神照星,引动星光,否则更难看出修为深浅来。

可是武道修士,气血如阳、如熔炉,光芒热烈,正因如此,大阳修者略略感应,便可明了气血深浅。

由此可证眼前这位名叫祝春花的赤狮女子修为不俗,必然已至大阳,甚至很有可能达到先天!这般恐怖的修为……便是在京尹府赤狮中,只怕也极少。

怪不得此间两位赤狮是以她为主导。

在场诸人这才回想起陆漪方才话语。

这陆景……不是说修行武道已经半载有余,如今又怎么变成了一月?

这本来只是一件极小的插曲,与今日之事相比,并不值得关注。

可也正是在这时,始终低着头的周夫人忽然抬起头,看似无意间对身旁的朱夫人小声道:“前些日子,老太君问话,这陆景不是说已修炼武道半载有余,如今这陆漪……”

她声音极小,看似无心,可就站在她身旁的许多人都已听闻这番话。

更不必说那十二位听力不俗的狮衙。

祝春花和周修羽这两个赤狮并不接话,只是将这番话记在心中。

站在周夫人旁边的陆漪却急了。

她惧怕此话会被眼前赤狮视作开脱之语,给陆景带来不好影响,于是便匆忙摇头道:“不是的!三堂哥修炼的武道典籍是盛姐姐给的,自三堂哥修炼至今,仅仅过去一个多月时间,即便三堂哥武道天赋极好,也不可能在这般短的时间里就能胜过……”

“莫要再说了。”

宁老太君眼神冷漠:“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既然两位赤狮临府,说些这无端的作甚?”

那祝春花也笑了笑,朝着宁老太君再度行礼,目光再度落在陆景身上。

这时陆景眉宇中终于多了几分疑惑,他侧头道:“所以……眼前几位大人是因我而来?”

“景公子涉及南雪虎命案,我等特意来请景公子前往京尹府。”祝春花朝侧边踏出一步,做了个相请的手势:“景公子,请!”

陆景神色微变,他皱起眉头:“命案?南雪虎死了?”

周修羽面容方正,眉宇之间极为严肃,不苟言笑。

他伸出一只手。

身后一位狮衙那一刻拿出一个灰色袋子。

这灰色袋子大约有巴掌般大小,似乎是皮质的,一股股元气流淌在其中,让这带子显得极为珍贵。

狮衙打开袋子,手伸进其中。

玄奇一幕就此发生,袋口一阵阵扭曲,随着那狮衙抽出手来,却从其中拿出一本极厚重的纸册来。

“今日诰命夫人在此,我们不敢无端拿人。”

周修羽接过纸册,翻动两三下,这才道:“五日之前,共计有一十四名京都百姓看到雪虎公子前往远户街方向,有九名京都百姓看到景少爷也前往这条街道,京尹府中善画者根据面容清描才追索景少爷,无论是雪虎公子还是景少爷,容貌俱都不凡,京中找不出几个相像的,找起来倒也容易。”

说到这里,周修羽又翻动一页:“还有远户街上的几位证人,共计有二人看到景公子殴打躺在地上的南雪虎。

南雪虎口吐鲜血,后来彻底悄无声息,似是死了,最后被景公子拖走,时至今日,已经失踪多日,凶多吉少。”

“这许多人证俱都有名有姓,却并不便透露,还望诰命老太君知晓。”

周修羽说到这里,也不再废话。

他眼神瞥向身后,立刻又有一位狮衙上前,其中一位狮衙手中还拿着细小黑铁镣铐,也散发着浓厚的元气。

祝春花看着陆景:“景公子,请。”

陆景皱着眉。

春泽斋前的宁蔷和陆漪却已然急了。

宁蔷眼中落下泪来,连忙对老太君道:“奶奶!那是锁血镣铐,忍冬与我说过,你求些情,便是真要去京尹府,也不至于带上这等镣铐。”

“这镣铐上了武道修士的身,浑身气血都要停流,气血凝固五脏六腑不堪其重,痛苦无比,表弟不过十七岁,又如何能够……”

陆漪也连忙道:“奶奶,这件事太过奇怪,不如与大堂姐说说,让她说给……”

“胡闹!”

“陆漪!”

陆漪话语未来,宁老太君和钟夫人几乎齐声开口,她们神色也颇为严厉。

宁老太君道:“这么一桩腌臜事,又如何能牵连贵人?我们本就亏欠贵人良多,又怎能在这样的事上拉扯她?”

钟夫人沉默不语,目光却直视陆漪,其中隐含的意思不言自明。

陆漪被这般训斥,泪珠从眼中落下来,不知所措。

“表姐,堂妹。”也正是在这时,一道柔和而沉稳的声音传来:“你们莫要担心,无碍的。”

陆景看都不看宁老太君和钟夫人一眼,他眼神温润柔和,看着宁蔷和陆漪徐徐道:“这世上许多事强求不得,你们以后还要过得好些。”

陆景说话间,已然迈步朝前。

他伸出两只手来,那位狮衙立刻用锁血镣铐锁住他的双手!

那一瞬间。

陆景只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寒气,从那镣铐上传来。

森寒之气瞬间就传递到他躯体之中。

他体内原本不断激荡的气血,几乎瞬间就被寒冰封住。

初雪的天气,即便下着小雪也并不是太冷。

可是戴上锁血镣铐的陆景,神色却苍白无比,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重压一般,钻心的疼痛侵袭!

宁蔷、陆漪脸上都带着担忧。

林忍冬也注视着陆景。

可是偏偏陆景却依然挺直躯体,他苍白面色上也并没有生出其他表情。

只是远远朝着宁蔷、陆漪点了点头。

然后便在众人注视下,转身,当先朝外走去。

祝春花和周修羽,乃至在场十位狮衙脸上,神色都有些诧异。

他们身为狮衙自然知道锁血镣铐的效用,没想到眼前这位儒雅俊秀的少年如此坚毅,能够忍受住气血凝固的痛苦。

祝春花这便领了五人,反而跟在陆景身后,转身离去了。

周修羽再度行礼,询问面色阴沉的宁老太君:“诰命老太君,我们还想去一遭景公子的住处。”

宁老太君闭起眼睛,脸上的厌恶和疲乏俱都可见,他抬起苍老的手随意摆了摆:“带他们去吧,带他们去。”

立刻便有一位青衣小厮走上前来,带着这些狮衙,一同去了西院。

赵万两望着陆景离开的背影,忽然咧了咧嘴。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真的觉得可惜:“一个多月便能修行到气血境界巅峰,能够击败江少爷,这天赋倒是比陆烽少爷还要好上很多。”

“真是……可惜了。”

赵万两似乎是因可惜而自语,可他的声音却落在在场诸人的耳中。

宁蔷和林忍冬越发觉得可惜起来。

宁老太君与钟夫人神色之间还有许多不信。

朱夫人听到赵万两这番言语提及陆烽,不由皱起眉头。

周夫人仍然低着头,嘴角勾起些笑容来:“进了京尹府大牢,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便是天赋再好又有什么用?”

——

南雪虎失踪数日,太玄京尹府因诸多线索派遣两位赤狮拿了陆家那一位庶子陆景!

这番消息几乎在极短暂的时间里炸开。

整座太玄京都许许多多豪门贵府今日茶余饭后,便俱都在讨论这些!

即便只是南雪虎失踪、可能已然被杀这样的消息,对于太玄京诸多豪府而言,也是一件极大的事。

因为南雪虎并不是普通的世家庶子,其父乃是南国公府南停归,他的爷爷是大伏巨岳之称的南老国公!

更令人觉得此事充满戏剧性的,还是太玄京尹府拿得人,那位陆府庶子还是南国公府的赘婿,是南禾雨日后的赘夫。

这许许多多的事累加起来,这件事情几乎像是这一场小雪一样,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就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整座太玄京。

南国公府,仍然是那南岳堂中,南停归坐在太师椅上,眼神里还带着许多难以置信,又似乎酝酿着可怕怒气。

“孟孺京尹既然有了这样的证据,为何不是先知会我南国公府?为何要直接派遣狮衙前去拿人?

雪虎死了!他尸首又在哪里!”

南停归语气僵硬,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堂中的南月象也察觉出其中许多蹊跷,他也紧皱着眉头。

陆府许多人乃至太玄京众多注视着这风波的人,俱都以为南国公府报了京尹府,京尹府才会前去拿人。

可这件事在南府诸人的眼中,处处透露着不平常。

因为这许多日,南国公府从不曾借助官府的力量寻找南雪虎,京尹府为何会横插一手?

又或者,是京尹孟孺有了十足的证据,便想着暂且将人拿下,再行处理?

南月象身上仍然穿着宝甲,拱手道:“已经按照义父之命,给孟孺京尹送去拜帖。”

南停归脸色通红,缓缓站起身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看一看京尹府这场内审。”

他一步步走出南岳堂,却见到南禾雨正站在门口。

此时南禾雨神情更清冷了些,眉眼中还带着许多担心。

这担心自然是因为京尹府传出的消息——南雪虎很可能已死!

可是她眼神里却还带着疑惑。

因南雪虎失踪而去捉拿陆景?

京尹府怀疑陆景杀人?

这又如何可能?

南雪虎一身气血修为已是雪山之巅,那一座大雪山已经变成了气血火山,只差临门一脚,便能爆发开来,将大雪山熔铸成为一轮浩浩荡荡的气血大阳!

这等修为在诸多太玄京年轻人中,已经是极强的存在。

陆景……虽然修行武道,可是又如何能够击败南雪虎,甚至将他打死?

正因为有这些担忧和疑惑,南禾雨便一言不发的跟在南停归身后。

南停归带着南月象走了两步,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南禾雨,又叹了一口气,倒也并不曾阻拦。

上柱国府邸。

苏照时今日邀请许白焰前来,为解一桩特殊神通疑难,二人正在交谈。

一位下人匆匆来报:“少爷,盛小姐她……”

就是下面话语未落,盛姿已然大步前来,步入庭中。

苏照时看到盛姿前来,笑道:“怎么,今日不曾修行……”

盛姿却摇头说道:“陆景被京尹府拿了。”

苏照时和许白焰对视一眼,俱都皱了皱眉。

他们二人今日不曾出去,许白焰一直在为苏照时教授那一道特殊神通。

倒是并非是大柱国府上没有修为高深的元神修士,只是这一桩神通颇为特别,只是为了看一看苏照时这七年以来朝思暮想的人,也就没有劳烦府上的元神修士。

正因如此,这一件已经传得整座太玄京都沸沸扬扬的事,苏照时和许白焰竟然不知。

盛姿三言两句便将此事告知二人。

许白焰眼中闪过一丝有趣之色,道:“陆景……他不过是一位十七岁少年,又不曾有名师教授武道,没有太强修为,怎么可能能杀南雪虎?”

苏照时却皱起眉头:“京尹府可能有证据?他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拿人,陆府那诰命老太君就不曾管?”

盛姿语气里还带着担心:“我问了陆漪,据说京尹府确实有些证据,再说宁老太君和陆家大夫人本来就不喜欢陆景,如今他又招惹了这样的事来,怎会出言相护?

甚至京尹府为陆景上了锁血镣铐,宁老太君都不曾出言求情。”

苏照时眉头皱的更深了:“陆府家中就没有主事的?宁老太君年岁已高不曾多想,若是她求一求情倒也罢了,京尹府那些悍勇狮衙看陆景是大府公子,审问时还会留几分情面。

现在宁老太君这般视若无睹,狮衙知道陆景并不受宠,审问起来难免要狠上许多。”

盛姿听完苏照时的话,眼中更担忧的几分。

这许多次接触下来,她确确实实将陆景当做好友,否则也不会大清早去陆府西门等着,就为了向陆景解释。

如今遇到这样的事,盛姿本来想去求一求自己的爹爹,可是盛次辅今日去了宫中,并不在府上。

她没了主心骨,又想起苏照时平日里的沉稳,便来见了苏照时。

苏照时也看出盛姿的担忧,他皱起眉头微微思索片刻,道:“父亲还不曾从阳劫海回来,可苏府又一位客卿与孟孺京尹交好,我让他致信一封,看看能不能有回旋余地。”

盛姿摇头:“只怕已经来不及了,据说晌午过后便要内审。”

许白焰始终不曾开口,听到这里,他眼中好奇这次更浓了些。

他终于开口,眉梢天然有一段风韵:“师尊经常与孟孺京尹探讨所学,我也随他去过几次,京尹大人也识得我,晌午过后既然要内审,我们去看看其实也无妨。”

盛姿眼睛一亮。

苏照时却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父亲不准我随意出府,便只伱们二人去吧。”

许白焰却笑道:“这种有趣的事,自然要叫上郡主。”

太玄京尹府!

一处暗牢之内,陆景盘坐在阴冷潮湿的地上,手上的镣铐仍然不断传来寒气,让他气血凝结,体内剧痛。

陆景脸上并无表情,心中却竟然有些期待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目光却落在他的身上。

京尹府暗牢中自然不止他一人,隔壁一处牢舍里,另有一位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的人。

他远远打量的陆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仅只能依稀看到,这人脖颈上竟画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妖魔。

妖魔目光森森,那一双眼睛发着光,死死盯着陆景。

陆景并不在意,只是闭起眼睛坐在这暗牢中。

陆景身在暗牢。

太玄京尹府中,却有许多客人前来。

只是不知为何,孟孺大人今日不在,据说也是进宫了,主持今日事宜的是司法少尹林海桐。

林海桐不苟言笑,高坐在庭中。

可是心里却已然叫苦不迭。

因为这庭前,已然来了许多客人。

南国公府家主南停归带着义子南月象、以及那一位天骄女儿南禾雨一同前来,想要看一看京尹府的审问。

如今正在庭侧屏风之后。

这自然无可厚非。

因为这桩案件中失踪的南雪虎,是南停归的妾生子!

除了这些之外,另一侧屏风后,还有几位来历不凡的少年少女。

领头的是前些日子才归了太玄京,以刁蛮任性著称的安庆郡主。

另外两位也极不凡,一位是太枢阁盛次辅的女儿,另外一位虽然只是一介协律郎,官职与他相比,几乎不值一提。

可这位少年却享誉京中,又有一位将他视作子嗣的元神名士,前途不可限量。

这让这位司法少尹觉得颇有压力。

他也实在不解为何孟孺京尹不事先告知南府一声,让南府自行处理的这桩事。

可是这次,已经五十有余的林海桐也只能硬着头皮审理。

“带陆景上来。”

林海桐久日为官,即便心中烦闷,无论是神色和声音都无丝毫变化。

他传令而下,不多时祝春花就已经带着陆景来临!

此时陆景面色越发苍白了。

可当他一步步走入内庭,步履虽然缓慢,却十分坚定,并不算蹒跚。

他眉头皱起,眼中还有疑惑,唯独不曾有惧怕。

司法少尹林海桐一眼望去,不由在心中赞了一声好少年。

庭中诸多人虽然有巨大屏风相隔。

可奇异的是那两道屏风上,一道道元气光芒纵横,竟然穿透屏风,让诸人俱都看到庭中一幕幕。

无论是南停归、南禾雨、南月象,还是盛姿三人,也都看到了步入庭中的陆景!

陆景就是面色苍白,眼眸却依然澄亮耀眼。

看似平静如烟波湖海的眼眸下,竟然还暗藏着诸多波涛,配在这一张极俊美的少年面容上,竟然并不显丝毫违和,反而衬得他越发不凡来!

无论是南禾雨还是盛姿,甚至眼中泛着好奇的安庆郡主都不由疑惑,比起她们上一次见到陆景,今时今日的陆景竟然更加出彩了。

容貌倒还是其次。

尤其是那苍白面容下,透露出来的端正刚强的气质,也让她们觉得京中少有。

许白焰默不作声的盯着陆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来也是可笑,南停归和南月象直到今日,才第一次见到陆景。

南停归看到陆景手上的锁血镣铐,又看到他的面色如常,不由眉头微皱。

“这陆景倒是有几分骨气。”

“可是,雪虎也自有不凡,陆景又如何能够杀他?”

此间众人各有各的心思。

司法少尹看着站在庭中,身躯倔强玉立的陆景,轻声道:“跪下听审。”

众人并不觉有何奇怪。

送陆景上庭的祝春花,此时仍然站在陆景身后。

她正要将陆景压跪。

陆景却摇头道:“大人,陆景……不须跪!”

此言一出,司法少尹忽然皱眉。

南家三人也有些不解,南禾雨皱起眉头,也不知此时的陆景又在倔强什么,却也知陆景敢出此言,必然是有依仗的。

可是……又能有何依仗?

他是赘婿,自无功名在身。

莫说是这陆府庶子,就算是陆府主母犯了事,上了京尹府内庭,也要跪下听审!

正因如此,那司法少尹才会皱起眉头。

他正要询问,却见陆景轻声道:“陆景是书楼先生,早在夫子登天之前,大伏便有天诏,书楼先生……见官不跪,于庭不跪,只跪天地君亲师。”

书楼……先生!

陆景语气平常,声音也许因为体内的剧痛,而有些小,却又一气呵成,并不曾有丝毫停顿。

这般微弱的声音落于众人耳中,却不亚于雷霆轰鸣。

原本还想要压跪陆景的祝春花,都不由愣神。

南停归原本紧皱的眉头没有变化,脸上的诧异之色却几乎无法掩盖。

南禾雨、南月象同样如此。

“他……是书楼先生?”

南禾雨早已知道陆景入了书楼,也曾经在书楼中见过他。

经由南禾雨叔公的话,她一直以为陆景不凡,是不凡在他年纪轻轻就能入二层楼修身塔,以为她是二层楼弟子。

可她从不曾想过陆景竟然是书楼先生!

不光是庭下之人惊疑。

就连坐在庭上的林海桐都难掩眼中的惊异。

他仔细看着堂下这风姿不凡的少年。

只觉得眼前的少年说出这番话时,神色无比从容,眼神也带着沉稳,绝不像是在胡言乱语!

更何况,进了这京尹府又有几人胆敢扯谎?

可是陆景这番话语却又让人不得不怀疑。

因为陆景实在太过年轻。

“书楼……有这般年轻的先生?”

林海桐不用开口询问,又有一位功曹从旁站起身来,在他耳畔窃窃私语一番。

林海桐神色又有变化:“我倒是忘了,堂下人乃是赘婿贱籍,如何能成为书院先生,传道授业?”

陆景神色不改:“赘婿也有所长,书楼有教无类,教授许多弟子,自然也有贱籍入其中,成先生,传课业。”

林海桐摇头道:“可有明证?”

陆景正想要让他派人去书楼观棋先生处询问!

突然间,庭堂窗外,两道剑光闪过!

这两道剑光一道深黑,一道银白,其中夹杂着浓郁的元气,拖出长长的剑芒。

剑光之中凛冽的剑气横飞,种种锋锐气四散开来,令人惊异非常。

当那两道剑光飞过,窗中竟然飞来一纸书信!

“是于柏郎中的岁寒、松柏二剑。”

林海桐似乎并未曾修行元神,但他身旁的功曹却轻轻一指,书信立刻朝他飞来,落入他的手中。

功曹将书信递给林海桐。

林海桐打开书信,却见信上只写着寥寥数句。

“某曾送陆景入书楼,为先生,还请京尹府诸大人莫要上刑于书楼先生——钟于柏亲笔。”

这几句文字落入林海桐眼中。

林海桐面色立刻变了,眼中惊异更甚,却是惊异于陆景这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是书楼先生!

这样的能为不免令他心生敬佩。

他又随意将书信递给功曹,那功曹拿着书信去了右侧屏风之后,恭敬交给南停归。

南停归展信,南月象和南禾雨目光都落在信上……三人俱都沉默下来。

陆景这个南府的赘婿……

竟然是一位书楼先生,这等事不免太过玄奇了些。

自从订婚,迁移了户籍之后,南停归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位陆府庶子。

因为他并不紧要,南停归不愿让南禾雨与他成婚,只是碍于南老国公无法退婚,只能屡次去求老国公,推迟婚期,以待退婚的机会。

再加上在南府之前的讯息下,这陆景自小不得宠,陆府因为八九年前那一桩事想要将他养成废人,始终不让他出府,只让他待在那陆府小院中。

这样的人,又何须太过注意?

可仅仅只是不注意了这么些日子。

陆景又何时摇身一变成了书楼先生,甚至能够劳动那赫赫有名的安槐知命写来亲笔信,为他证身份……

诸多疑惑,盘旋在他们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林海桐惊异之间,也不忘下令道:“没想到堂下人小小年纪,却还有这等身份。

既有天诏在先,自然可以于庭不跪。

祝春花,你解了他的镣铐,等查清此事再上镣铐不迟。”

谢春花愣愣的解开陆景手上的镣铐,直至此刻,这一位赤狮都还不知陆景为何这般年轻就能够成为书楼先生。

解下镣铐,陆景倏忽间便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躯体中升腾出来。

体内原本已经凝固的气血也开始流动,一重接过一重,让他时时刻刻承受剧痛的五脏六腑缓和下来。

气色归于他的面目,也让陆景更俊美的几分。

盛姿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不在那般担忧。

她被屏风阻隔,可是另一道屏风之外的南禾雨却好像能够看到她。

南禾雨也注意到这个红衣贵少女眼中的担忧,心中不知在思索什么。

“陆景,如今有许多证言都能证明你去了远户街,甚至还曾殴打失踪的南雪虎,南雪虎被你打的气息不存,一动不动,你又拖着南雪虎离了远户街,可有此事?”

林海桐再度发问,语气严肃许多。

在场诸多人眼神立刻变了。

就连许白焰都疑惑于这一番证言。

更不要说熟知南雪虎的南家三人。

“陆景殴打南雪虎?”

南禾雨时至如今都不信会发生这种事。

南月象也极了解南雪虎一身刚猛的气血修为,眼前这少年又如何殴打南雪虎。

盛姿更是直接,心中暗道:“这样的证言必可以证明陆景无恙,陆景虽然天赋奇高,却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行到击败南雪虎的程度……”

林海桐话语刚刚落下,坐在他左侧的功曹忽然一拍惊堂木!

陆景不由自己望向那功曹。

一瞬间,那功曹眼中发光,隐约可见其中有一道元神烈烈发光,那元神还睁开眼睛,与陆景的目光碰撞。

陆景目光一滞,体内元神却发着金光,开口道……

“确有此事。”

林海桐高声问道:“你打了南雪虎?”

陆景道:“是。”

“你将他打得吐血?”

“是!”

“你将他打的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是……是!”

……

林海桐声音一句比一句大,陆景的意识似乎越来越恍惚,可却仍然回答着林海桐的疑问。

一个一个“是”字回荡在内庭。

原本还松了一口气的盛姿面色紧张之余,还有着深深哑然。

南停归、南月象猛皱着眉头。

南禾雨时至如今,也不知该思索些什么。

眼前这位十七岁少年……竟然真的殴打了南雪虎!

许白焰、安庆郡主则更加惊讶,南雪虎早在几年之前那一场北秦黑甲的战事里,就已经扬名太玄京。

那时南雪虎就已经以悍勇著称,如今过去了数年,他的修为又有精进。

眼前这陆景又如何能肆意殴打他?甚至将他打得吐血?

诸多疑问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时候……

“所以,你杀了南雪虎!”

林海桐声音已如雷鸣,在这庭中轰然作响。

他目光冷冽,直视陆景。

而那功曹也已然更大幅度的催动元神,迸发出真正玄妙,侵入陆景眼中。

可正在此时。

陆景却似乎恢复一阵清明,眼神不在那般麻木,甚至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不,我不曾杀南雪虎。”

那功曹顿时泄气,闭起眼眸,揉搓眉心似乎已到了极限。

林海桐也觉得有些遗憾。

他之所以问出诸多问题铺垫,便是为了一重之后又一重,配合功曹元神神通,击碎陆景的意志。

可是没想到陆景意志坚定,便是那元神摄魂之术,也压他不住。

不过这也是寻常,即便有元神修士在旁,审案也绝无那般容易,遇到心智坚定之辈,气血阳刚之人,又或者读书读了一身正气的,往往不会被这样的神通所惑。

即便最初有用,遇到真正关键的问题,也会被他们挣脱!

否则有一个高强的元神修士在旁,就能保证天下再无冤假错案。

陆景挣脱那功曹的神通之惑,也令在场许多人惊讶。

可即便如此,林海桐依然不给陆景喘息的机会。

他高声问道:“以你的修为,如何能够击败南雪虎?你是否还有帮凶在侧?”

“那目睹的证人说你拖着南雪虎走入了黑暗阴影中,你去了哪里?”

“你说你没有杀南雪虎,可南雪虎已然失踪五日,他又去了哪里?”

诸多疑问接连而来,在旁侍立的十二位狮衙身上一股股气血激荡。

一瞬间,就整座内庭气血弥漫,威压冲天,带给堂下之人巨大压力!

可陆景却依然不改颜色。

“我拖着南雪虎离开街头,只是为了将他拖去远户街后的旧巷中,免得被人发现,那时他并未死,南雪虎乃是武道强者,不会这般轻易死了。”

林海桐又问:“你们为何发生争执?又如何在远户街相遇?”

这般疑问一出,庭中众人立刻仔细倾听。

陆景依然丝毫不犹豫:“不过以直报怨罢了。”

“何谓以直报怨?”

“南雪虎入我陆府,扬言我若不毁了和南家小姐的婚事,便要杀我,君子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他要杀我,我便与他约战远户街。

他……败于我手,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庭中沉默。

林海桐也不由皱起眉头。

虽然只是陆景一家之言,可他却也曾听过南府对于这婚事并不满意,甚至几次三番推迟婚期的事。

这样想来,陆景这番话语,似乎确有其真。

南停归也默默无语,心中却仍担忧着南雪虎,死死盯着陆景。

不知为何,南禾雨此刻却不想看陆景了。

她之前归京,南雪虎便曾经跟她说过一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如今想起来,那些话也许正是应在此处!

可是,即便被这般对待的陆景,此刻仍然平静说着这番话,脸上也没有丝毫怨恨,没有任何委屈,不忿。

这让心中有八九分确认的南禾雨既是担忧南雪虎的安危,又觉得原来因为这桩婚事而伤神的,并非只有自己,还有眼前这位过的极辛苦的儒雅少年!

此时那屏风后,莫说是盛姿,就连安庆郡主脸上都不由露出厌恶的神采。

“这南国公府可真是有趣。”

安庆郡主冷哼一声:“招赘的是她们,杀人的也是他们。”

许白焰听到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安庆郡主说出这番话,庭中又有南府的人在,便连忙打圆场道:“郡主,林大人还在审问,其实我还是疑惑为何那陆景能够击败南雪虎。”

果不其然,便如同许白焰话语。

林海桐又重申了自己的问题:“若无帮凶,以你修为,便是三十个你都击不败南雪虎,又如何能够将他打的气若游丝?还任由你将他拖到旧巷?”

不仅是许白焰和林海桐,其他人也同样疑惑于这一点。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陆景身上,还揣测着陆景究竟为何能够击败南雪虎。

是因为南雪虎本就身受重伤?

还是因为真有一位强横的帮凶?

可站在堂下的陆景听闻这番话,却终于皱起眉头。

这是他来临内庭,脸上神色第一次波动的幅度这般大。

此时此刻的陆景也仿佛能够看穿周遭的屏风。

他的目光越过宽阔的内庭,越过许多狮衙,越过屏风,好像落在了南停归、南月象……南禾雨脸上。

几息时间过去。

陆景终于缓缓摇头,开口道:“世人都觉得南国公府乃是一等一的贵人,南家小姐是不凡的剑道天骄。

正因如此,我即便去了南府为赘,也觉得是我高攀了。”

林海桐正要打断陆景的话,让他不要说些与本案无关的事,却又想起钟于柏的信件,便忍下了话语。

陆景直视着屏风!

可那南家三人,却觉得陆景是在直视着他们。

尤其是南禾雨,更感受到陆景的烈烈目光。

陆景却依然在低声说话:“正因如此,我这高攀的赘婿便要在南府不便解除婚约时,行些鄙陋之事,成全左右为难的南府。

正因如此,我这不得宠的庶子便要被南国公府高高在上的公子威胁,他即便知道我在这桩事里是无辜者,却也要杀我,为同样高高在上的南府天骄扫清路障!”

“正因如此,就算是在这京尹府内庭中,许多人瞩目于我,却也仍觉得我不过一介庶子、一介赘婿,如何能够击败少年成名的贵府公子……”

陆景说到这里,脸上终于浮出些笑容来,他摇头道:“自始至终,从无人问我如何看待这婚事,也无人问我是否愿意与那天骄成婚。

时至今日仍有人觉得只有有人帮我,我才可击败这些贵府公子!”

陆景仿若呓语,却如同雷霆般在诸多人耳畔轰然作响。

南停归怒气勃发,正要起身喝止陆景。

陆景眉心猛然间有一道光芒闪现。

南禾雨、许白焰神色顿变!

那位功曹轻咦一声,突然伸出手指,朝前指点一番。

一阵元气吹拂而去。

众人再度望向堂中,却看到陆景躯体头顶,一道闪着金光的元神冉冉升起。

那元神凝实无比,金光灼灼,即便是在白昼中也清晰非常。

一阵阵元气也激荡于元神周遭,越发显得这道元神璀璨万丈。

而这道元神却仍然在轻声低语:“谁又规定了遭人厌嫌的庶子、赘婿……不可败那高不可攀的国公府公子?”

那功曹眼见这一幕,又低头翻看了一下卷宗,长长吐出一口气:“十七岁的……日照!”

南禾雨、许白焰……也远望着陆景元神,正因为她们也修行元神,更知道此刻陆景元神有多不俗!

南月象默默无语。

南停归也终于意识到,他平日里极厌恶的陆家庶子也是个极不凡的!

少年书楼先生!

元神武道同修!

气血充盈,将入熔炉!

元神日照,金光四溢!

便是成名已久的南雪虎,也被眼前这少年击败,被他如死狗般拖入旧巷中!

盛姿目光闪动。

安庆郡主也觉得眼前这样的局面,尤其是方才陆景那一番喃喃自语太过有趣,让她脸上都不由露出笑容来。

内庭中,就只有陆景光芒耀眼!

足足过去十几息时间,陆景元神归于躯体,林海桐也终于回过神来,他眼中的赞许更甚,可如今终究是在审案,他不由按捺下心头的欣赏,整肃神情。

“且相当你并无帮凶,却还有一件重要物证,你又如何解释?”

——

晌午之前的陆府!

带着周修羽以及五位狮衙,去了陆府院中的小厮神色慌张,匆匆前来春泽斋。

时间其实已经过去足有半个多时辰。

春泽斋中的众人却仍然不曾散去。

原因便是赤狮尚且不曾离开陆府。

此时那小厮匆忙入了春泽斋,跪下行礼,眼中还带着惊惧之色。

宁老太君、钟夫人一看到这样的景象,心绪越发沉了。

“这般慌张作甚?京尹府的人可曾走了?”宁老太君发问。

那小厮磕磕绊绊道:“走……走了……可是……”

宁老太君一敲拐杖。

那小厮吓了一跳,离开高声道:“可是从景少爷院前那一刻松树下挖出了……挖出了一些雪虎公子带血的衣袍!”

春泽斋中众人如遭雷击,怔然在此处。

那小厮又道:“据那一位赤狮所说,大约是景少爷杀了雪虎公子,又将他的尸首、衣袍埋在了各处,他如今要回府奏请,多找些人手,彻彻底底于陆府中寻找景少爷的罪证!”

宁老太君只觉得自己腿脚酸软,眼神晕眩。

朱夫人扶住老太君。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宁蔷、陆漪满眼难以置信。

林忍冬眼中有可惜之色,不知陆景为何那般冲动,才华不凡,天资惊人,竟因为一桩命案,葬送了自己。

此刻最高兴的只怕还属周夫人。

却见周夫人如今再也不掩饰,眼中带着些疯狂,嘴角露出笑容,呆愣愣的转头,走去别山院方向。

钟夫人就突然回身,走入春泽斋里屋。

春泽斋前一片慌乱。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钟夫人神色肃然,从屋中走出。

她看着这乱成一片的景象,突然高声道:“我们又需慌些什么?”

闭着眼睛坐在地上的宁老太君,听到钟夫人的话语,又睁开眼睛。

所有目光都落在钟夫人身上。

钟夫人深吸一口气:“我方才用老爷留下的宝石问过老爷了。

他眼中并无半分紧张之色,仍然那般淡漠清冷,足以见得此事并不紧要。”

听到这番话,宁老太君眼中突然亮出光芒。

钟夫人又道:“老爷随口说了……便是这陆景杀人了,又与陆府何干?

陆景的户籍早已经去了南府,陆府不过是帮南府养着陆景!”

“再说晌午之后才会内审,陆家名籍、家谱上都已没有陆景的名姓,我陆府只需要写一道决书,由我这个嫡母画押,由老太君这位诰命夫人作保,与陆景恩断义绝便是。

决书上的日期可以写早些,便写至他成为赘婿的时候,然后趁着晌午送到京尹府,管教不力的罪名万万落不到陆府的头上!”

“这决书的理由万万不能提及今日之事,便说陆景既然入赘了,就合该出籍,至此断绝亲缘,陆家与陆景之间再无礼法。

老太君,如此一来自然万事无忧,等此事过了,老爷回了京,再去拜访南国公府,这桩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宁老太君、朱夫人听着钟夫人一番话语,眼神越来越亮。

宁老太君抚掌笑道:“虽然神远性子太过清淡了些,可他随口指点竟然这般妙!

快!快拟决书,由我作印。”

她说到这里,又仔细想了想,连声道:“按印时,还要咬破指尖,以血印之,以示诀别,要彻底割去陆景这块腐肉才是。”

宁蔷和陆漪眼中有泪洒落。

二人看着眼前这些长辈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便只是低着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中。

这时的二人只觉得自己在这漩涡中,无力到了极点。

——

太玄京尹府中!

南停归眼神震动,甚至站起身来,仔仔细细看着那一件被呈上来的证物。

“这……这是雪虎我儿的衣袖,是他娘亲亲自为他缝制……”

南停归神色通红,眼中的疲乏更甚了。

他不同于陆神远,对于自己的儿女极为疼爱,否则他也不会宁可遭受南老国公冷眼,也要为南禾雨退婚!

南禾雨看着那几缕染血的衣袖,又看了看站在堂中并不开口的陆景。

这庭中诸人都是一等一的聪慧,可此刻身在局中,竟然不曾看出其中的诸多问题。

许白焰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安庆郡主眼中还有几分可惜,大约是觉得陆景这样的有趣之人若是因为这一桩物证而被定罪,也是一件可惜的事吧。

盛姿十分焦急,已然悄然起身从侧门而出,向着宫中而去。

她要去宫前等候父亲,看一看是否有回旋余地。

这时堂中众人眼中有许多疑惑的也就只有审案的几位官员。

林海桐皱着眉头,实在不解为何这样几缕染血的衣袖又被埋在松树下,直接烧毁不是更好?

这位司法少尹皱着眉头,等待着陆景的答复。

可陆景却沉默不语,反而转过头去,看向庭外。

“莫要走神!”一位执律功曹冷喝一声,道:“陆公子,你将这件事尽数坦白了才是最好,莫要等陆府前来救你,早在今日晌午时分,陆府已然送来了早些日子的决书。

你早已和陆府没有关系了,更不必惧怕会拖累到陆府!”

陆景听到这番话,不由紧紧闭起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庭中众人只觉得他是在因陆府无情而失望。

却又听到陆景开口道:“那一日,我御剑与南雪虎争斗,剑上染血,又杀穿了南雪虎的肩头,带下了这几缕衣袖。

我回到府中才发现,便将它埋在了松树下。”

陆景时至如今,话语中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可是此时的南停归却再也忍耐不住,他喘着粗气,道:“林大人!人证、物证皆有,如今该问雪虎我儿在何处了。”

他声音悠悠传来,语气中的疲乏、担忧:“雪虎正年少,还有许多年华……”

南停归的声音充满了不舍,充满了疼爱。

也许正是因为这诸多心绪,才让这一位大人物心神失守,未曾顾虑许多。

莫说是他,就连一向冷静的南月象也低着头,眼神不可见,只是身躯却在微微颤抖。

南禾雨目光在陆景、几缕衣袖上打转。

陆景承受着许多目光,又听到南停归这番话语,他语气中多出几分好奇,问道:“南大人,我也正年少,也有许多年华,若是南雪虎杀了我……你可会感觉到可惜?”

林海桐张了张嘴。

南停归却盛怒而起,悲恸、怒意杂糅在一起,让他身躯都微微颤抖。

南月象起身扶住南停归,又朝前走了一步,眼神冷漠望向陆景。

他正想开口!

庭中又有一位应门走来,在门口的一位赤狮耳畔说了几句。

那赤狮眼神一变,连忙上前:“大人……”

林海桐自然知道赤狮不会无端搅乱内审:“是有什么新证据?”

“不是。”那赤狮有些迟疑道:“南府派人来了,说是……”

“说是雪虎公子回来了。”

“什么?谁回来了?”

“南府失踪的南雪虎公子,回来了。”

砰!

南停归听到这一句话,原本提起的怒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喜。

可又因为这一落一起,只觉浑身瘫软,瘫坐在椅子上。

南禾雨眼眸闪动,也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还在看好戏的许白焰不知为何摇了摇头。

安庆郡主不由抚掌而笑,只觉得今日着实看了一出好戏。

此时此刻,最为沉静的便只有陆景。

陆景还望着屏风,望着南停归的方向,摇头间竟然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放肆!”尘埃落定,南月象身穿宝甲,从那屏风以内一步跨出。

他眼神烈烈凝视陆景。

陆景丝毫不惧,反而转头看向林海桐。

林海桐无奈的看着眼前这番局面,只觉得这陆景胆魄太盛了些,不但敢殴打自家的舅子,方才似乎还在对那南停归大人失望叹气。

只是如今这内庭上,又如何能起争斗?

他皱起眉头,对南月象说道:“月象大人,若不听审,还请退出庭去。”

南月象正要说话。

忽然间,一道宏大元气降临于这太玄京尹府。

这元气不同寻常,其中正气昂扬、浩大煌煌!

又有浓烈的书卷气盘旋于其中。

林海桐神色微变,其他在场的许多官员也都站起身来。

也正值此时,一道醇厚、平静的声音从虚空中时时传来。

“竟然已经无事,南府也不曾状告我楼中先生殴打南府子弟,就让陆景回来吧。”

“他今日……还要授课的。”

这声音徐徐传来。

南禾雨、许白焰,以及庭中其他几位元神修士只感觉到自身元神听到这等浩大正音,竟隐隐有折服之感。

南禾雨燃烧神火的元神火势都减了许多,其中那把千秀水也不断轻鸣!

“久不见踪影的九先生……”

林海桐带着几位京尹府官员,走下庭中,向那空空如也的天空行礼。

却仍然一丝不苟地转身询问南停归:“南府……是否要状告这陆景殴打……”

南停归眼神竟然出奇的有些躲闪,只是随意摆了摆手。

林海桐这才看向陆景,朝他一笑:“既如此,此案已结,若先生有暇,可以在府中喝些茶水。”

陆景也朝林海桐以及诸位官员行礼:“诸位辛苦,只是书楼中还有课业,等以后有闲暇,陆景再来叨扰。”

林海桐哈哈大笑,又道:“既如此,府中还有几辆马车,不如……”

陆景摇摇头,道:“谢过大人盛情,陆景走回去便是。”

回去……

回哪里去?

几位官员眼中似有深意,大约是想起了陆府那一封决书。

林海桐却越发觉得眼前这少年气性坚毅。

人老了,便喜欢这样的少年。

陆景就此离去,并无丝毫迟疑。

直至转身也并不曾看那南禾雨一眼。

南禾雨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背影并不萧瑟,反而竟有昂藏之势!

陆景迈过几道门庭,却看到京尹府之前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内庭中有官员眼力盛,连忙对林海桐说道:“那车驾似乎是重安王妃的车驾,王妃入京便是我带着许多狮衙前去迎的。”

原本刚刚坐下的林海桐猛然站了起来。

就连屏风之后的安庆郡主,神色都不由带着些紧张,同样站起身来。

他们正要迎出去。

却见到那马车上走下一位少女,对陆景说了几句话,陆景思索一番,便上了这马车。

马车不曾停留。

“王妃车驾……”

林海桐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那位最先审问陆景的功曹却突然皱了皱眉头,询问另一位执律功曹。

“方才你说……陆家写了决书?”

那执律功曹颔首:“以血印之,生死不理。”

发问的那位功曹不由失笑,摇头道:“这些武勋难怪一代不如一代,出了麒麟子却只忙着撇清关系。”

“今日之后,陆府要彻彻底底成为笑柄了。”

他说完这句话,又自觉失言,偷偷看了一眼南停归。

南月象扶着南停归正要离去。

就只有南禾雨仍然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上的雪,也已经停了。

今天大家反应了以前章节错别字数量恐怖的问题,这个我问了别人,好像是防盗除了什么问题,应该很快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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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101章 才德少年与风月之所第302章 愿以腰间刀剑,扛天上的杀劫第98章 老太君之请,陆景不答应第160章 古辰嚣又怎会向人赔罪?第383章 天下风流白观棋,何曾着眼看侯王第255章 龙王归陆,人间第二位陈霸先第294章 于我龙属而言,是为不公第84章 书楼先生正少年,君父杀君父(第二更今天爆发,晚点更新。第93章 云雾龙首未点睛第61章 贵气儒士,破人间迂腐气第248章 维我四方无畏猛烈豪雄,前来斩龙!第306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第368章 百鬼 阎罗第299章 人间的男女们第122章 此等天骄入我掌中,大善!明天更第248章 维我四方无畏猛烈豪雄,前来斩龙!第61章 贵气儒士,破人间迂腐气第297章 天下的第十魁首,太玄的第十魁首第309章 着白玉螭虎,景国公上朝第82章 那与南禾雨有婚约的少年明天更新喔第9章 南禾雨 陆景的残本孤典第48章 陆家麒麟子,文章凤首,笔墨龙骨!第27章 南风眠梯山航海来,陆景不足成赘婿第264章 拂拭腰间,吹毛剑在,不斩龙宫心不平第282章 砸碎一尊仙人!第138章 请太子饮茶!第184章 武道大阳 大乾九五之气第161章 因剑气春雷而不画,也若天上酒仙下第299章 人间的男女们第149章 陆景成真宫,愿施主不入无间地狱第256章 忘了来处与出身的龙女各位读者请进!第310章 棋盘裂了,又该如何下棋?第395章 鹏北海 凤朝阳,又携书剑两茫茫第245章 仙慧之人陆景第235章 拔刀斩蛟龙……你是太玄陆景?第13章 鳄魔铸骨功 神明感应篇第396章 仙人恐被我斩去 鬼神不敢直视于我!第139章 小人生邪念,如鬼!第236章 大丈夫生而为人,立于人间,岂能让第383章 天下风流白观棋,何曾着眼看侯王第271章 有了佛珠 袈裟,尚且挡不下陆景的一第351章 天工入京,且来铸剑第291章 落明月,见真武;盛姿眼中的世界第102章 凡人星辰,为何一定在天上?第247章 提笔葬龙,满城杀气雷动第279章 引风雨,又以剑光召鹿潭?第271章 有了佛珠 袈裟,尚且挡不下陆景的一第98章 老太君之请,陆景不答应第364章 你这就回来了?第364章 你这就回来了?第14章 玄妙大明王,落子吉与凶第347章 我若先斩黑龙,尔等安能使我落地?第85章 我有些琐事,去去就回(万字求月票)第309章 着白玉螭虎,景国公上朝第64章 两阙天上词,皎皎少年郎第363章 可否见帝星!第282章 砸碎一尊仙人!第343章 以好命换恶命,不值得第373章 这般轻易,便可举剑杀府仙?第66章 驭使仙人三百万,高坐仙庭三百年第90章 太昊少年,眼中繁星第269章 鲲鹏展翅九万里,背负青天,激起浪第129章 繁盛太玄,光耀齐日,陆景誓斩妖孽第337章 我要让虞东神活第400章 大荒山上的一场大气运第257章 这杯酒,为陆景先生送行第289章 我想见你第361章 为我与青玥证婚第336章 天上不需吹灰之力,人间便死三位天第128章 等你看穿太玄京中的风月 看穿其中的第286章 救千万残魄脱困,为河中道谋取万世第32章 武道,修一念通达,修一口无畏之气第43章 元吉在上,书楼有庆第309章 着白玉螭虎,景国公上朝第203章 陆景字帖,河中之事第187章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第324章 杀一位得宠的皇子,也有人保我?第318章 登天,阆风城中第317章 成我身前傀儡将军,助我成阎罗之首第287章 你们也算是读书人?第26章 你还要活四十年,带我游一游诸泰河畔第398章 可敢来大荒山上饮酒?第367章 仙人也无法破星光拿你第121章 少年自有向阳志,王妃,莫要再劝第77章 此剑斩仙人,大祥(今日加更1/3!)第231章 南禾雨之念,王妃将行第10章 少年气度,伏如虎卧,起如龙舞第308章 我欲吞龙君,铸天下名剑第391章 且以苍龙之命送先生第204章 斩仙的棋子,恶孽的月轮第238章 不死?登天!第189章 昔日琴女,休理尘世繁琐第129章 繁盛太玄,光耀齐日,陆景誓斩妖孽第7章 水榭考校,预测吉凶第262章 披开大日光,震起雷霆音,召来白鹿第288章 行远路者,遇强人夺财,杀之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