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乔装打扮成鬼谷医仙,烨在自己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上,抹了好多糨糊一样的东西,又拿着一只小巧的毛笔描画了好一阵,才定了妆。像变魔术一样,方才秀美冶艳的翩翩公子,已化作脸阔鼻肥的糟老头子。
望着他那颗生长在鼻头四点钟方向的硕大黑痣,我不由想起了烨之前扮葛先生时,脸上那骇人的大块黑青胎记来。烨,好像……特别偏爱这种对眼睛有提神作用的形象呢。
一只手摆弄着桌上的锦盒,我用不经意的口吻,小心地问道:“老婆,上次武林大会的时候,你也有来对不对?我猜你就是那个上来指证魔君褚黎的‘林云泽’对不对?”
“嗯……”烨放下手中的眉笔,低低地应了一声。
“对了,老婆,我记得你之前说参加武林大会是为了找到那件能帮你解除血咒的东西,现在可查道下落了没有?”
迟疑了半晌,他方应道:“……嗯。”随即,又忽地起身,转身背着我,收起小桌上的铜镜与妆粉,将之一一摆放到床边的暗格里。
……
虽然耳边不断响着细碎的整理声,我还是捕捉到了那被故意压低的叹息。
果然还是瞒着我什么……
……
待到烨整理完了,我立刻挡到他面前,神神秘秘地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来。
“老婆,等等……你看!”
我摊开手掌,将两块穿着红绳的玉佩递到他面前。那两块白璞,将像两轮圆月,莹白剔透,温润光滑。昨天晚上乘烨睡着的时候,我用长剑在玉面上刻了两张笑脸,一张笑得阳光灿烂,一张笑得温婉含蓄。
烨出神地望了半晌,我赶在他以为这是乱涂乱刻而发飙之前,立即拿起其中一块,指引道:“这两块璞玉就是传说中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啊!你看,这块帅得一塌糊涂的多像我啊,而这块帅得一塌糊涂又美得天塌地陷的就像……”不待“你”字出口,烨已经拿起我手上的一块来,看了看玉,又看了看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疑惑地搂过他,在他耳边道:“老婆,怎么样?我这块是不是看着很帅呀?”
回头时,他脸上终于有了浅浅的笑意,扯了把我的脸,道:“怪不得一瞧见这嬉皮笑脸的嘴脸,就觉着眼熟。”
我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小心地将红绳的两端绕过他的颈子,为他将那块“帅得一塌糊涂的”系好。而后,又将那块“帅得一塌糊涂又美得天塌地陷的”套上自己的脖子。烨还在出神地望着手里的玉佩,我的双手已重新环上他的腰,在他耳际道:“老婆,你知道吗?我们那里喜欢男人的男人,叫做gay。”
“给?”烨将视线从“笑脸”上收回,迷惑地向我眨了眨眼。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是给是桂!不对,不是gay是桂!呃,应该说是,不是给是gay!诶……总之,在我们那里,gay,除了有喜欢男人的男人的意思,还有个意思叫做‘快乐’。一开始,我一直没想通,但现在我是明白了……”
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我,等着我继续。
我正了正色,沉声道:“那就是……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可想而知,要遇见那个心爱的人,伸长了脖子回头不知要看多少眼,甚至可能消耗了几百瓶滴眼液,也盼不到下辈子的姻缘。可叹,相爱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但幸运的是,我的脖子在还没犯颈椎病的时候,就盼见了你。更幸运的是,虽然我们都是男人,而且要让两个男人相爱,本就有违常伦,是非常困难的事,但现在,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这又是多么不易啊,我们当然要为这份幸运而感到高兴啦!”
一想到我能时时刻刻这样抱着他,就觉得自己不知有多幸运,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些。如果当日他拒绝我,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好像做梦一样,开心得快要掉眼泪了,快要掉眼泪了啊……
我忽而有种想哭的冲动,或许他也有这样的感觉,之前才会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
真的是我……多心了吗?
“所以,你要开开心心的,像这个笑脸一样,和我一起当个gay的gay,好不好?呐,不好也得好,乖!”感受到背后抓着我的手紧了紧,我的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厚着脸皮,刚想低头偷亲一口怀里的人,却被他一巴掌挡开了。
“喂,我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脸,你也敢做这种事?”
我依旧无赖道:“哦,我只知道我现在抱着的是自家老婆,老婆不给相公亲,那还给谁亲?”
要不是化了妆,烨的脸上现在一定很好看。“你……反正不给!”
我不依不饶地环着他,扭啊摇地不依不饶道:“不要啊老婆,我都不介意你现在丑丑的样子,你又何必和自己过意不去?来嘛~”
“你说谁丑丑的?”
这气氛……不好!
“别打啊~~老婆,我错了,哎哟,现在仔细看看,这脸还真长得别有一番风味啊,你看那xing感的媒婆痣,还好大一颗,真是人间尤物啊……啊!老婆,我都说了你好看了,你,为什么还打我?”
打完了,烨又一把揪起我,厉声道:“不许说别人的脸长得好看!”
“嗷!我错了。不能亲亲你,那换你亲亲我,好不好啊?来嘛来嘛~~~啊!!!!!!!”
……
好痛好痛啊,虽然老婆正温柔地在我刚擦了膏药的脸上吹着气,但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
晚上我们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的时候,老婆明明即热情又主动,可爱到某人鼻粘膜一直处于长期坏死状态。怎么一到白天,又变得那么腼腆呢?搞得我好像乱吃纯情少男豆腐的变态怪大叔一样啊郁闷。(某濑:--你还不是吗?)
不过……像往常一样的打闹,终于让我稍稍安下了心。
……
舒服地枕在老婆的大腿上,寒冷空气里,感受着上方喷吐下来的暖暖热气,不知不觉我合上了眼,堕入了浅眠。
忽觉唇上痒痒的又软软的,是偷袭吗?
我万分欣喜而急切地期待着,那条灵巧的小舌能赶快伸进来,然后,我就能突然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再这样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那样……然而,那两片唇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下,便匆匆离开了。
我刚失落地在心中叹息,耳边便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叹气声。
“……”
“对不起,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是不要遇见我这样的人才好。”
烨……?
“你是那样单纯而美好的人呢……”他用指节分明,如枯树杆似的手,轻轻地揉过我的额发,又抚过我的面颊。停留了一会儿,那只干枯手离开了我,而低柔的声音,又静静地响起:“而我这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一身罪孽本就注定了,像我这样的不祥之人,得不到幸福,能遇见你,我已经很开心了,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对我这样的人,说那样的话,你真傻……”
我心痛地立刻握紧了他的手,说:“老婆,即使你真的十恶不赦,报应什么的,就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好了,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你……”
见我醒来,他先是一惊,于是又立刻垂下眼帘。握紧了拳,刚想开口,门外却传来了柔轲的声音。
“教主!”
闻声,他愣了愣,又回头面向我,那张丑陋而苍老的脸上,露出了祥和而温柔的笑意。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们该动身了。记住我昨日的吩咐了吗?”
“啊……嗯!”
他又一次起身,留给我一个背影。
……
摸出怀里那块“笑脸”,用手指描画着那道弯起的刻痕。
为何总觉得那笑容,变得如此隐忍而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