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暖的风穿过窗纱,扬起一道柔和的曲线,随后又归于平静。午后的阳光零零碎碎的钻进来又消失不见,窗台上的桃花开得正艳。
床板被太高了些,以殇靠坐着,手里拿着份文件在看,脸色依旧惨白,呼吸机被拆了但没有撤走仍放在床边,生命体征监测仪还在一丝不苟的工作着,透明的药液还在通过导管流进血液里。病床上的人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在意的样子,翻看文件的速度并没有慢上几分。
雪念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拿出一份类似策划案的文件来读。
以殇分神看他一眼,只看到低垂着的脑袋上,黑色头发中间被挑染了几撮温顺的亚麻色,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淡淡勾了勾唇角,浅淡的琥珀色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温柔。随即视线又落回手里的文件上。
直到那一份文件全部看完,以殇的目光才又一次落在雪念身上,却发现他手里的东西仍旧停留在第一页上,根本就没有翻动过。
皱了皱眉,微微伸出手去,还不等他碰到那柔软的头发,雪念就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他一眼,站起身来:“你看完了,那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好吗?”
以殇收回被迫顿在半空的手,抬起头眯起眼睛看雪念。
不过雪念却不给他机会,不等他回答就转过身,打开自己拿来的保温盒,清粥的香气顿时飘散在空气里,凭空多添了一分暖意。
“沈渐离说你还不可以进食,但可以喝一点米汤。我弄了一点,你试试看。”一边说一边拿出用勺子把米汤和米粒分离开来,舀进小瓷碗里,一直盛了小半碗才停下,转身递向以殇。
以殇没有接,眉头皱得更紧了。
“喝一点吧,我弄了很久的。”声音很低,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有点抖。尽管低着头,他的异样已经很明显。
“抬头。”以殇叹口气吐出两个字来。
雪念顿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正对上以殇的视线。
心脏,突然紧缩了一下,然后是漫无边际的闷痛和苦涩。
那个眼神那么熟悉,十几年来从未改变。那是他看着以怜夕的眼神,温柔宠溺却又透着几分无奈。那个眼神能包容以怜夕的一切,哪怕是错,也可以原谅。
习惯性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搅了搅碗里的米汤,低声说:“我照着姐姐的方法弄的,应该能喝。”
他是她的影子,越来越相似的容貌,刻意为之的小习惯。他会越来越像她,直到,完全的失去了自己。
啊,不是,他在他的面前,一直都是没有自己的。
“你不必这样做。”以殇抬头看他半晌,皱着眉接过米汤。因为右手还打着吊针,他只能用左手拿勺子,动作看上去有点不协调,但却很流畅。
又哭了,自这次住院以来,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偷偷哭了。那双眼睛,那双与以怜夕一模一样的眼睛,又是红红的。
他还真的想做以怜夕的影子,代替她陪我?
开什么玩笑!
那天他其实有意识,只是醒不来。他听见沈渐离说的话,也听见雪念的喃喃自语。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苦心,不是不肯领他们的情。
可他以殇,从来不需要这样的可怜!
要要不要活下去,怎样活下去是他自己的事情,与他人何干!
他的命,还不需要依靠一个尹雪念假扮的以怜夕!
更何况!以怜夕就是以怜夕,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