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陈月洲沉默了片刻后, 点头答应了赌局。

赵可扫了眼陈月洲的右臂, 又扫了眼身后的男生, 示意他把手铐打开,然后一脸关切地看着陈月洲:“怎么,伤得很严重吗?”

“伤得严重你就会放我回去吗?”陈月洲轻轻晃了晃右臂。

其实自从购买了加速康复药剂之后, 他的右臂已经基本康复,由于用的是可溶线, 也不需要拆线,目前只需要等胳膊恢复个一年半载之后视情况去拆了钢钉就好。

但是,如果想打架,那还是免了吧……这只胳膊怕是至少几年内都不能过分使用武力。

“这可不行。”赵可笑,“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不是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呐小姐姐。”

说着, 他拿起扑克牌一挥:“陈悦豪, 过来。”

陈悦豪一听到有吩咐, 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既然是我和你姐姐的赌局,就由你来做荷官, 你洗牌, 你发牌,如何?”赵可笑盈盈道,“三局两胜, 如果你姐姐赢了我,你就带着你姐姐离开,而且我答应你可以半年后还钱;但如果你姐姐输了, 你想怎么拿你姐姐还钱是你的事,但我只给你三十天宽限期,如何?”

陈悦豪一听,思考了三秒,用力点了点头。

他抖着手拆开扑克牌的包装,开始娴熟地洗起牌。

在洗牌的过程中,赵可又看向陈月洲:“我觉得吧,斗地主太过于复杂了,不如玩个别的简单点的吧?”

他双手合十撑起下巴,笑盈盈道:“玩‘谁是骗子’如何?”

陈月洲沉默。

赵可看对面的姑娘面无表情,笑得更开心了:“‘谁是骗子’就是以骗为胜利,不觉得这个游戏很符合我们吗?一个享受被小豪欺骗一次又一次把钱借给他的我……”

他靠近陈月洲耳畔:“还有一个暗中将他欺骗让他步入万劫不复的你……你说对吧?”

赵可笑:“其实你原本伪装得挺好的,我都没看出来你切开居然是黑的,只是很可惜,你非要在鲁班门前弄大斧……”

陈月洲扫了眼赵可:“我知道我被你看穿了,你没必要不断强调,规则我会遵守,也希望你能遵守。”

“唉,没意思,都不带怕的。”赵可见陈月洲没有做出符合期待的梨花带雨的惊恐状,也不再恐吓他了,重新坐端正,开始讲述游戏规则,“一副扑克牌总共54张,将大小王以及JQK去掉后总共40张,由你弟弟陈悦豪洗牌,从这40张中任意取出30张牌,我们两个每人手牌15张。”

陈悦豪这时已经洗牌完毕,他迅速开始给二人发牌。

赵可从桌子上取出几张自己的手牌扣在桌子上:“每次出牌必须是同样数字的牌,最多四张,最少一张,出牌后扣在桌子上,不要让对手看到真实的数字,然后随意报出你所出的内容。”

他说着笑笑:“比如,我这次出了三张牌,我说我出了三个A,但是——”

他将牌面翻了过来,是截然不同的牌面:“实际上出什么根本无所谓,只要骗到你了,我就成功了,然后,同理,当我出了三张A后,你只能跟着出A,最多出四张,最少出一张,我们会这样一直接A下去,直到——”

他将牌举起:“直到一方放弃,说‘过’,那么桌子上的旧牌清空,下一轮由对手先出新数字;或者,一方说‘不相信’,那么翻牌。”

赵可将牌整理好道:“如果翻牌后对手说的内容是真实的,桌子上这一轮所有的手牌,就由‘不相信’的人回收;如果翻牌后对手说的是骗局,那么桌子上这一轮所有的手牌由骗子回收,最终以谁的手牌先清空谁胜利……能明白这样的规则吗?”

“明白。”

“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陈月洲默默地环顾四周。

全新的扑克牌、简单的茶几、没有摄像头、那一堆男生也都站在赵可的身后……就现况来开,应该不存在出老千。

如果没有人出老千的话,他姑且可以以赌。

不……就算有人出老千又能怎么办?

像他这种没爹疼没娘爱,缺乏社会关系又没有亲朋好友的人,就算消失了也没几个人惦记着,他如今有选择的权力吗?

想到这里,陈月洲重重地点头:“可以开始。”

第一轮牌局开始。

陈月洲伸手去拿自己的手牌,但因为只有一只手,他行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

赵可看出他的不便,也没催,就偏着头握着手牌等他。

陈月洲将自己的手牌整理了一下,四张9,三张8,两张2,剩下六张全是单牌。

如果说这个游戏是56张牌全牌斗地主的话,每一个数字都有四张,且每次出牌都是明牌,他能通过自己的手牌推断出对手的手牌,并且在每一轮出牌之后,只要记住已出的手牌和自己曾有的手牌,就能大概推断出对方手中剩余的手牌。

但是,这个游戏不是这样。

它首先不是全牌游戏,即使自己手中握有三张8,也不能确定对方手上到底有没有8;而且,由于是暗牌出牌,如果不翻牌,你根本不知道对手出了什么东西。

这小子还说这玩意儿比斗地主简单?

开什么玩笑,毫无逻辑的东西,这完完全全就是真实的赌命游戏好吗?

“怎么?小姐姐?”赵可看着陈月洲不大好看的脸色笑,“女士游戏,首轮机会让给你,先手可是很宝贵的机会哦。”

陈月洲深吸一口气。

按理来说,新手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因为胆小首轮肯定会出真牌,那么,第一轮,自己就出错牌吧。

“两张9。”陈月洲丢下去两张散牌。

四张9都在他手上,只要赵可下一步追牌,那么必定是假牌,他就可以翻牌,然后再获得下一轮的先发制人权。

“两张9啊……”赵可挑眉看了看自己的手牌,“噗哧”一声笑了,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点在陈月洲刚出的两张牌上,“怎么办,我没有9啊,不如回收小姐姐你的9给自己用如何?”

陈月洲一怔。

下一秒,赵可接起桌上的牌,一看,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啊,小姐姐真是不老实啊,第一次玩开局就骗人……”

说着,他神色一暗,看着陈月洲的视线里多了抹狡黠:“小姐姐,你以为上专科的人都和你弟弟一样是自制力又差还脑子不够用所以沦落到专科的吗?”

赵可伸手将牌弹回陈月洲这边来:“既然小姐姐你自己没有珍惜好首发的机会,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丢出三张牌:“两张2哦。”

陈月洲望着牌背面的花纹,微微皱眉。

假定这三十张牌**有四张2,自己手中目前也有两张2,那么赵可手中的牌就有可能是真牌……

但是,真的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么对方手中就没有一张2了,自己出一张2后,赵可下一轮出什么?

下一轮肯定就要出假牌了。

而一般人一定会觉得自己在那个时候接牌的可能性极高。

再加上上一局他刚刚整了次自己,心情高涨,这一轮开局骗自己的可能性极高吧?

“我要接牌。”陈月洲伸手抓起桌面上的牌——

真的是两张2。

“什……”陈月洲顿时觉得头疼。

“哈哈哈……”赵可撑起下巴笑得花枝乱颤,“小姐姐,你一直以来,都比较喜欢和比自己笨的人相处,对吗?”

“哈?”陈月洲抬头看他。

赵可指着手牌:“让我猜猜,你找男朋友绝对是向来找那些脑袋笨、思维传统、就算读过很多书逻辑结构也很简单的——容易被拿捏的人群,对吧?”

“……”

“即使你身边有比较聪明的人,即使你很需要这些聪明的人的帮助,你也不愿意主动和他们深入交流和交往,你最多下意识地把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停留在很肤浅的一个层面,从不在这些聪明人面前暴露真正的自己,对吗?”

“……”

“你明明聪明又狡猾,却总是用第一道反向思维去判断别人,很少反向之后再反向,这说明你习惯用这个层面的思维去操纵周围的生活,于是这恰恰证实了你的交友圈的智商在一个什么样的范围内,这也说明了——你其实是个表面上胆大妄为,实际上害怕失败的胆小鬼。”

陈月洲头开始疼:“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可笑:“人或多或少都是习惯的奴隶,你虽然聪明,但惯性思维太明显了,让原本暗着的牌局一下子变得仿佛透明化,再这么下去,你下局还会输。”

“胡说八道,你个小鬼懂什么。”陈月洲一把抓过手牌,“不过是赢了两轮嚣张什么。”

……

十分钟后。

赵可手牌清空。

陈月洲彻底陷入焦虑模式。

明明就是一个全凭命的游戏,为什么赵可这小子十轮能说中至少七次?

难道真的这小子的判断力?

不,不可能,如果根据这种东西就能判断对方的出牌模式,人人都去学心理学然后去赌博赚钱了。

可是……

可是为什么对方会有这么高的胜率?

自己的性格问题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陈月洲脑子原来越乱,人也越来越紧张,他匆匆跑到478的房间,在她的抽屉里抓了一把蓝色镇定棒棒糖吃了起来……

另一边,陈悦豪默默地收过牌开始整理。

赵可看着对面终于开始明显表现出坐立不安的少女,露出狡黠的目光。

对啊,这个表情才对嘛。

对付这种逻辑思维比较好还自尊心强的人,抓住她的思维惯性的第一时间给她一次下马威,就如同下了心理暗示。

至于之后怎么判断她的思维走向?

性格判断也许能让自己猜中前几轮,可当游戏进入后期,分歧性和未知性就会加重,怎么思考都有其合理性,就算通过各种方面的细节观察,也不可能做到精确。

不然的话,这世界上岂不真有赌圣了?

这不过都是牌场上的一些技巧罢了——连续给对手心里暗示,当对手开始自我怀疑和分神之后,间接地出千了而已。

比出千,陈月洲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他可是经常合着自己那帮发小打合牌涮人玩,没有这么点出千能力,还怎么拿别人开刀?

等陈悦豪洗完牌,第二轮游戏开始——

赵可撑起下巴,看着对面发愣的陈月洲,笑得无比开心:“小姐姐是第一次玩,上一轮我抢了先机,这一轮先发权还是交给你吧。”

真想看到啊……

她崩溃之后的样子……

撕毁她脸上的面具,看到她真实的模样……

面具戴得越厚的人,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早就和面具合二为一的本体是多么鲜血淋漓……

真是让人期待啊……

吃完棒棒糖的陈月洲深吸一口气,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思维随着跳出刚才紧张的情境,也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个赵可有问题。

这厮前期的那一堆话,的确有一定的道理,但没有人会在牌场上大谈特谈道理,对方能把话说出口,一定存在说出口的理由。

那么,理由是什么?

魔术师之所以在变魔术的时候废话连篇,除了为了活跃气场之外,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和——心理暗示。

要动手脚的是杯子,可魔术师却说着头发,人们的视线下意识就会落在头发上。

赵可这小子,绝对在出千。

可是,在哪里出千呢?

牌场上最常见的出千方式他见过四种:监视、荷官、手法、牌面。

监视?应该不存在,暗牌加乱牌,他出牌前一直将牌捂在胸口,赵可的马仔都在赵可身后;

手法?这是扑克,而且这个游戏方式应该不存在手法问题;

荷官?难道陈悦豪在做手脚?陈悦豪没有理由替赵可作弊吧?不,也许这小子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

于是,陈月洲道:“我申请自己洗牌。”

赵可点头:“好啊。”

陈悦豪将两边的手牌回收,交给陈月洲。

陈月洲洗完牌后,将牌紧握在手心。

现在荷官一项的威胁清除掉了,还剩最后一个——牌面。

这种暗牌赌博,如果拿牌背后的暗花作弊,是最划算且效率最高的。

陈月洲不由细细看着赵可手中的牌背。

不行,花色太乱了,看得人头疼。

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作弊细节在哪里,普通人很难找到。

那么,只能——

陈月洲将手牌放在桌子上的同时,用手摁住牌背:“两个7,猜吧。”

赵可一怔。

随后神色微微一沉。

他顿时又笑了。

真难得,看陈月洲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还以为已经不行了呢。

这么复杂的牌背,居然察觉到背花可能存在问题。

也好,既然发现了,那就好好玩一局吧。

赵可没有伸手接起牌,而是跟了两个7,陈月洲又追两个7,赵可再跟两个7,陈月洲继续两个7……

赵可不由撩起眼皮,看向陈月洲。

“我接还不行吗?小姐姐?”

他伸手接起——

两个7。

“呵……有意思。”赵可干笑了声,将一桌手牌捞了过来。

除了最后的这两张,一个7都没有。

“看来你也和我一样呢。”陈月洲游刃有余道。

“什么?”

“表面上胆大妄为,实际上害怕失败的胆小鬼。”陈月洲笑,“怎么,捂住出千的花色之后,就害怕的到了第三轮才敢接牌了吗?”

赵可一听,干笑一声,偏着头,手背撑在颧骨处:“看来我们都半斤八两呢,不过,这局你可千万别输啊小姐姐,否则就没有下局了。”

……

十分钟后,陈月洲先赵可一张手牌清空,勉强获得胜利。

赵可也不说话,默默地起立,等陈悦豪清理桌上的牌的时候,走到窗边点了支烟。

清理完毕时,陈悦豪在一旁洗牌,陈月洲陷入了思考。

上一局,因为出千被发现,赵可后续情绪有点乱,以至于出牌方式偏向保守,才让自己勉强获胜。

这一局,自己到底要怎么赢呢?

凭命?

别开玩笑了,上帝可从来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千了。

可是……

怎么出千呢?

牌不是他的、房间不是他的、手法不存在,只能……荷官。

如果陈悦豪能帮帮自己就好了……

毕竟,如果自己赢了,对这厮也有好处啊?这厮现在就不用还钱了啊?

想到这里,陈月洲扭头看向陈悦豪,对着他露出恳求的表情。

陈悦豪瞧着陈月洲脸上的表情,也不傻,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微微点了下头。

陈月洲顿时兴奋了起来。

这是答应了吗?

陈悦豪这是同意帮自己了吗?

这时,赵可手中的烟抽完了,他走过来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扫了眼陈月洲,又撩起眼皮看了眼陈悦豪:“最后一局,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陈月洲平静道,“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

“为了防止有人出千,我要你闭着眼睛等发牌,可以吧?”陈月洲扫了眼赵可身后的马仔们,“有他们在,我就一只胳膊能用,总不会阴你的。”

“可以。”赵可一脸无所谓地闭上眼睛。

陈悦豪开始高速洗牌,并在变着花子洗牌的时候,伸手悄悄地调整了一下部分牌的位置。

五分钟后,牌局开始——

陈月洲接起手牌的那一瞬间,愣住了。

4张A,四张5,四张10,单牌是7、3、2……

再怎么说,这个牌面也太假了吧!

他顿时惊悚地看了眼陈悦豪。

这小子,真是牌打多了,刚才虽然感觉到他洗牌的手法变了,但能作弊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天道酬勤啊……

“上局是小姐姐嬴,小姐姐先出。”赵可做出“请”的动作。

“好啊。”陈月洲笑笑。

虽然这牌面很假,但如今只能假着来,绝不能给赵可反杀的机会。

他出手:“四张A。”

赵可挑眉:“那我接好了。”

四张A被赵可收回。

陈月洲再出:“四张5。”

赵可:“接牌。”

四张5被赵可收回。

陈月洲继续出:“四张10。”

赵可:“接牌。”

四张10被赵可收回。

陈月洲:“……”

为什么这家伙一直在接牌?因为是最后一轮所以变得谨慎了吗?

不过,接就接吧,既然想接,就让他接到底好了……

陈月洲丢下手牌:“一张7。”

赵可仍然接。

陈月洲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眼赵可:“一张3。”

赵可陷入沉默。

良久,挑了挑眉,丢下三张牌:“三张3。”

陈月洲打出手中最后一张牌:“一张3。”

赵可微笑:“不好意思,我还是要接。”

他的手点在陈月洲的手背上:“看来这个时刻,是拼上帝更爱你还是更爱我的时候了。”

说着,接起牌面。

一张3。

赵可脸上的表情瞬间冷如冰窟。

陈月洲笑了:“怎么,你难道觉得我最后一张牌是2吗?”

赵可沉默。

“怎……怎么可能……”陈悦豪顿时惊了,“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你……”

“我怎么可能?”陈月洲冷笑一声,倏地站了起来,“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为了钱把我绑架到这里来的弟弟会配合我打通庄吗?”

“你……你……”陈悦豪后退一步,一边愤恨地看着陈月洲,一边惊恐地看向赵可。

“还有你——”陈月洲扭头看向一脸阴沉的赵可,“陈悦豪这一场洗牌的时候,你默认他多洗了好一会儿,我想你这么精明会出千的人应该不可能不怀疑其中的猫腻吧?可你却沉默了。”

他道:“不仅如此,你还在第三局开始前离开了桌子,给了我一次出千的机会。”

陈月洲抓起赵可的手牌:“所以我能想到的只有,陈悦豪假装帮我出千的同时,其实是在帮你出千——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手上全部的手牌。

你不断地接牌的目的,一来,是为了抓住我的谎话,找寻你方出牌反杀的机会;但如果我一直出真牌,我自身就会受到你前期不断接牌的心理暗示的影响,因为害怕你再次接牌拿到反杀的机会而不敢出假牌。

那么以来,我的最后一张牌就注定是假牌——你就可以在我即将获胜的那一瞬间拿到发牌的资格,让我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

陈月洲面无表情道:“你以为同样的心理暗示还会对我生效第二次吗?”

赵可闻声,撩起眼皮看着陈月洲,半晌,笑了两声,刚才温柔阳光的语气全无,变得阴沉:“你觉得在我的地盘上,这么嚣张的语气没问题吗?”

“这可不一定。”陈月洲耸耸肩,“也许这个地盘下一秒就不是你的了。”

赵可眯眼,看着他没说话。

“你知道一个不允许出院的病人如果从医院里消失,医生会怎么做吗?”陈月洲转身,问陈悦豪。

“什……什么怎么做……找……找家属呗……”陈悦豪支支吾吾道。

“对啊,找家属。”陈月洲耸耸肩,“这一般来说吧,找家属之后家属会急得焦头烂额,然后申请查看医院的监控,但是像九九医院那种,普通人不能随便看医院的监控,还要申请批字,要花好长好长时间……”

“有那时间已经把你送回乡下了!”陈悦豪大声喊道,随后冲到赵可面前,“赵可……快把她送走吧,你看她神神叨叨的,真的很危险啊,万一她又想什么乱子,怎么办啊你说……”

“你把你要说的话说完。”赵可没理会陈悦豪,而是定睛看着陈月洲。

陈月洲耸肩:“看来就像你说的,大家都是一个学校,智商的差异是真的很大啊。”

他笑了:“普通家属做某些事很麻烦,但如果家属是个警察就未必了。”

“哈……”赵可一听,顿时抱着肚子笑了。

他一笑,整个房间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没一个人敢说话,全都在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这个面似文文弱弱的美青年。

笑了好一会儿,赵可擦了擦眼眶的泪花,一改刚才阴鸷的表情,又变成一开始那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他转身拍了拍陈悦豪的肩膀:“小豪,你不是说她男朋友是什么富二代吗?怎么又变成警察了?你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吗?”

“我……”陈悦豪也不清楚陈月洲的具体情况,他忙摆了摆手,“赵可,你别信她的,她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你现在让我把她送回去,我就,我就……”

“行啊。”赵可点头,从裤兜里取出自己CT6的车钥匙,“那你去送,交给你了。”

“没……没问题!”陈悦豪说着一把抓过车钥匙,上前就去抓陈月洲。

与此同时,赵可对身后的几个人使了个颜色,一群人立刻撤离了房间,只留下陈月洲、陈悦豪和他的女朋友三个人。

“陈悦豪——!”陈月洲退后一步道,“你看不出来吗?他们听到警察的那一瞬间准备把锅丢在你头上,我要是出问题了警察抓的是你!还有你——”

陈月洲指着一旁的小护士:“你进监狱蹲着也无所谓吗?!”

“我……”小护士看了眼陈悦豪,又看了眼陈月洲,咬了咬牙道:“我才不信你说的呢!一家人之间怎么可能判刑!你别骗我!你个初中没毕业的!”

“卧槽,真是王八和绿豆看对眼了,俩都是什么玩意……”陈月洲见情况不妙,打算拔腿就跑,陈悦豪哪能允许,他随手抓过身侧的板凳,拿起就朝着陈月洲头上砸去——

房子空间小,陈月洲哪料到陈悦豪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一个躲闪不及被凳子腿划伤了脑袋,陈悦豪趁机扑上去,一把摁住他——

“媳妇儿,快,快去叫我三叔啊!”

“等……你等一下……”小护士忙一溜烟地跑出房间,没一会儿,带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回来,正是上次合着陈国富要把陈月洲送去乡下换彩礼的那个三叔。

陈月洲一见,白眼一翻,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凉了,自己这次真的是要凉了……

他莫名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陈悦豪这个赌徒就不说了,这个三叔怎么也惦记着把他卖了?

虽然他知道人性本就淡漠,可一家人之间淡漠到已经称得上恶毒的地步,纵使是他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也会觉得眼眶发热……

早知道他就多巴结巴结端琰了……

即使对方的喜爱不能长久,但至少能在自己读研之前提供自己一个没有陈悦豪、没有陈国富、没有赵世风等一切恐怖分子的相对安全的地方……

就像赵可那小鬼说的,自己和聪明的人向来来往不会很深,也不愿意主动来往……

他虽然最近和端琰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也不过是每天做些不得不做的,与其说是同居,不如说是拥有共同客厅阳台和餐厅厨房的邻居……

陈月洲吸了吸鼻子。

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在有了足够的学识、能力姐财富之后,才能交往到更广阔、更丰富的高端人群,才配站在那样的阶层。

所以他从小都是如此做的——拼命学习、努力读书,然后自然而然地认识了很多和他一个平台的人。

可是,那是当他是男版的陈月洲的时候的事情。

那个陈月洲,即使贫穷、即使父母满心贪念、即使身心疲倦,但家人愿意供他读书、愿意等他、愿意给他一个相对安心的环境。

他可以在一个相对来说安全舒适的环境里编织盔甲,等到强大之后再去外面的世界认识广阔的天地。

然后理所应当地说着上面的话。

可是这幅身体不能。

这幅身体没有编织盔甲的机会。

这幅身体在羽翼未丰之前,就会遭到无数的袭击,甚至是来自于家人的袭击。

想要生存……他必须利用些东西,可能是这个社会所不齿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月洲不禁对天祷告——

如果他陈某人不用成为嫁给大山的女人,他发誓,在他羽翼丰满之前,他一定要找个大腿深入一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