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未过几天,卓雀到了别苑,他是极少找项柔的。
“卓叔,你怎么来了?”项柔怀里抱着小狐狸抬起头不解的看他。
“少主,那琉璃姑娘近几日天天来楼内寻你。”卓雀说着面露难色,有些尴尬的看着项柔。
“她怎么会寻到你楼里去?”项柔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她可有说为了何事?”
“说是要谢过少主的救命之恩。”卓雀撇了眼项柔手里的小狐狸恭敬的回答。
“这人怎么这么固执。”项柔着实有些无奈了,她告诉了萧墨凌也就算了,怎么还找上门了。于是抚了抚耳边的长发:“你先回去吧,我会处理的。”
“是。”他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门去,留项柔一人无语的立在院内,这项琉璃在想什么?
刚穿了男装出来,莲儿就凑了上来好奇的打量着问:“公子去哪儿?”
“雀楼。”项柔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回头看她:“你好好照看桔梗,我去去便回。”
“哦,知道了。”莲儿吸了吸小鼻子转身便跑回屋去了。
这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项柔的身子是尤其不爱冬天的,看着街上早早为新年准备年货的人们,还真是有够温暖的。
到雀楼时,项柔站在了门口许久,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那女人,思索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果然她正坐于二楼栏边的雅座上,望着窗外一脸愁容。
“琉璃姑娘?”项柔走到她桌边礼貌的叫了一声,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项琉璃立马惊喜的转过头来,这分明是一个少女见到了期盼了许久的心上人该有的表情,意识到这一点项柔不免皱起眉头来。
“项公子。”似乎是感觉到了项柔的情绪,她便轻唤了一声行了一礼。
“不知琉璃姑娘这几日寻我何事?”项柔也不多想,坐在了她的对面。
“那日得亏项公子相救,特来感谢公子救命之恩的,只是不巧,前几日你都不在。”项琉璃说着低下头去,她感觉到了项柔对她有意的疏远,心里泛起的丝丝喜悦也不免被冲淡了几分。
“我喜欢到处走。”项柔淡笑了一下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救姑娘乃举手之劳,换做别人我也是会救的,姑娘不用太放在心上。”
“……”听项柔这样一说,项琉璃的脸色又黯淡了几分,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站在边上。
“你果然又来寻他。”突然响起的冷漠的声音,让项柔与项琉璃同时抬起了头,萧墨凌却只是盯着她,眸子里满是受伤:“他有这么好?”
“是他救了我。”项琉璃的声音有些弱,毫无底气的解释着。
“那又如何?”说完还不忘狠狠地剐了项柔一眼:“此人来路不明,若是兰琼的奸细怎么办?”
“他不是……”项琉璃猛地抬起头来辩解,那么美好温润的人,怎么会是奸细,打死她都不会信的,他几次三番的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还救了自己的命,怎么可能会害她,虽然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疏远,但他绝对没有恶意的,她就是知道。
“你了解他多少?是我待你不好还是凌王府的下人们待你不好,让你这般想逃开?”萧墨凌气极,他实在搞不懂,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琉璃这般对他念念不忘,从小琉璃的眼里只有他,只看着他一个人,怎么这个人一出现就什么都乱了。想到这里就有些气愤的伸手去拉她,却被项柔一把挡下。
“王爷温柔些。”想到上次项琉璃被抓的通红的手,项柔心里就突然的有些不忍,想也不想的站了起来,就是这种感觉,不想项琉璃受到伤害的感觉,项柔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恼,分明是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管她死活干嘛?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让开。”萧墨凌阴着一张脸不悦的盯着项柔,他已经快要爆发了,他不否认这人长得极好看,可这样就把琉璃迷惑了吗?
“琉璃是姑娘家,王爷如此不怕吓着她吗?”项柔看了眼身边脸色绯红的项琉璃不愠不火的反问。
“不要再一味的挑衅本王。”萧墨凌看着项柔那一脸淡定的模样,心里的火气就往上冒,这副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的淡然倒是与那暖香阁的九月有了几分相像,一想及此萧墨凌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到那个性情乖张阴晴不定的女子,于是愤愤的说了句:“让开。”
“若我说不呢?”项柔此时已经不冲着保护项琉璃而是在和自己赌气了,这项琉璃有这么好吗?她都已经背着你去找别的男子了怎么还这么不死心的?
“想死本王就成全你。”本来就有些心烦意乱的萧墨凌看他这样,火气一上,出手便要打去。
“不要。”眼看着萧墨凌又要动手,项琉璃又急急地站了出来拦在了两人中间,她就是不喜欢萧墨凌这个样子,永远都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动手比动脑快,且不说平日里孩子气的很,对待外人更是一点都不亲切,从来不懂何为温柔何为体贴。
“你为了这个陌生人三番两次忤逆我……”萧墨凌垂下的手握紧了拳,受伤的表情一览无余,只是盯着她说道:“置我于何地?”
“你不是也为了暖香阁的女子,将我一个人丢在王府吗?”项琉璃也有些恼了,以前不管出什么事他都会一步不离的守在自己身边,可是这次呢,他却放任自己一个人而去帮那青楼女子……
“那是司易有求于我。”
“你不答应司易会逼你吗?他处理问题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不能一夜之间灭了他们一家,若不是急于为了给那女子报仇,你何苦撇下我去操办她的事?”项琉璃说着,语气里满是委屈,那个从来都只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人,也不过如此的,而项柔则完全愣在了原地,原来,是萧墨凌做的。
“我就是帮了她,那又如何?”萧墨凌见她不但不听解释还无理取闹起来,看她仍死死地护在项柔面前,终是生气的拉长了脸。
“那你便去将她接回凌王府,岂不是更省事?”项琉璃见他并不哄着自己还承认了自己对他的指控,也是撕破了脸皮不满的叫了起来。
“你希望我接她回府?”萧墨凌本就不爽的脸更黑了,她居然不在乎吗,不在乎把别的女子接进凌王府?那就成全她好了。
“与我何干?”气头上的项琉璃哪里还管那么多,见他冷着脸便想也未想的脱口而出。
“好,很好!”萧墨凌咬牙切齿的丢下三个字,转身拂袖而去。只有项柔一个人傻傻的站在一边,看着她们两个的故事愈演愈烈。
“墨凌……”见他身影消失在门口,项琉璃才一副回过神的模样,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
“琉璃姑娘这是何苦?”项柔有些搞不懂的看着她,这分明是在吃醋,何必装的这般冷漠?
“让公子见笑了。”她回过身一脸尴尬的低下头去。
“还是早些回去给王爷认个错吧。”
“叨扰公子了。”她微一福身便向楼下走去。
项柔站在原地呆了许久,萧墨凌,他真的会去接自己进修王府吗?如果他提出来,怎么去回答呢?虽然知道他是在和项琉璃赌气,可,还是很希望能待到他身边去。
回到暖香阁时,还未进门便见霍香跑了出来,一脸的慌张。
“公子。”她急急地叫道将项柔往后门拉去。
“怎么了这般惊慌?”项柔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少有的无措不解的问。
“凌王爷要见你,你还是赶紧换了装去楼上瞧瞧吧。”霍香边说边不安的往前院张望。
“他真的来了?”项柔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霍香,心一下子飞到了嗓子眼,霍香也顾不得她神色的点了点头,得到霍香的确认,项柔才开心的笑了起来:“不要这样惊慌,你去将王爷请到后院来。”
“是,公子。”霍香并不多做停留,领了命便急急地出了去。
待项柔打点好一切,以九月的身份再次出来时,萧墨凌已然坐在了院内的石凳上,见项柔开门出来也只是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
“九月见过王爷。”项柔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福了福身。
“坐吧。”萧墨凌的语气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院内的秋菊。
“不知王爷来此所为何事?”项柔小心的问着,有些紧张,她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恶毒的小三,先去破坏了别人的和谐,又来期待他把自己带回去。
“听你唱曲。”他仍是没回头,脑海里琉璃倔强的脸与项柔温婉的样子重重叠叠,他知道自己冲动说了过分的话,但是,真的要将这九月带回凌王府吗?他不是没调查过九月,但是,太少了,少的让他更觉得她身份的特殊,她绝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或许她是故意接近他或者他身边的人,但是什么目的,他始终猜不透,她太多变了,才见了几次面,就已然看到那么多不同的她。
“琵琶留在别苑了,我去取把琴来。”项柔俏皮的一笑,眼睛弯弯的,说罢便提起裙摆转身进了屋去。萧墨凌有一时间的恍惚,只一瞬间便决定了,带她回去吧,若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少女,如她这般的也算是个好姑娘了,若不是,那便更好,琉璃的身边太危险了,那些在暗地里想对琉璃不利的一切,就让她来替过好了,看着抱着焦尾琴出来的她一脸喜色,再寻不到那日的冰冷,似乎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一般。
烟锁着秦楼细雨把酒黄昏后
海棠花是否依旧应是那绿肥红瘦
独自泛轻舟雨疏风骤添新愁
浓睡不消那残酒有多少事欲说还休
锦书已经不在大雁却仍依旧
我饮尽杯中昨夜的温柔
这才下眉头却又上心头谁念我终日凝眸
帘卷着西风惊醒旧梦谁比黄花瘦
风吹梦醒后不见红酥手桌边谁的玉簪头
寻寻觅觅中似梦非梦你在那等候
相思惹闲愁日上帘钩懒梳头
不是悲秋新来瘦花自漂水自流
跨越千年后平仄间眼泪游走
韵脚中我空等候声声慢心事谁知否
锦书已经不在大雁却仍依旧
我饮尽杯中昨夜的温柔
这才下眉头却又上心头谁念我终日凝眸
帘卷着西风惊醒旧梦谁比黄花瘦
风吹梦醒后不见红酥手桌边谁的玉簪头
寻寻觅觅中似梦非梦你在哪等候
“王爷觉得如何?”项柔唱完一曲,歪着头一脸笑意的看着恍惚的萧墨凌。
“九月姑娘天生一副好嗓子。”萧墨凌被她一问回过神,对项柔露出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微笑,她的曲子从未听过,更是从未在别处听过,段司易说过她是个有才情的女子,上次中秋已然听过她的曲,确实是能让人忘乎所以,入了她的意境中去的,于是抬起头问她:“此曲何名?”
“李清照。”
“李清照?”萧墨凌略有所思,相比唱的是她自己吧,于是也不多问什么低头喝了口茶:“这暖香阁原是烟花之地,如今这般繁华模样,还真是让人惊讶。”
“这红颜终有老去的一日,再美的女人也总有凋谢的时候,人总是要有些所谓才能活下去。”项柔低着头微笑,并不介意他眼里探寻的意味。
“九月姑娘倒是颇有远见。”萧墨凌有些看不透眼前的人,看模样也就十五六岁上下,怎么得就像个历经风霜的人一般。
“生活所迫,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坐吃山空,活活饿死,更何况这女子也并非只有皮囊和身体值钱,只看外人如何去识别罢了。”项柔嘴角一扬,毫不躲避萧墨凌探究的眼神,男尊女卑,那可是绝不能接受的。
“不知九月姑娘有何值钱之处?”萧墨凌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窘,心里竟也掠过一股玩味。
“那便看王爷如何看待了。”项柔依旧笑着,萧墨凌真怕自己被这眼前其貌不扬的女子温婉地笑给勾了魂去,看来段司易这小子也并非谁都可以的。
“你可愿随我走?”不知所谓的一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明所以的期待,答应下来吧,或许是个不错的开始。
“王爷厚爱。”项柔并不婉拒,也不做作,直接便应了下来,这是来到这世上麻本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于是麻本成了她至今最重要的人,现在萧墨凌如此说,他会不会也如同麻本那般疼爱自己呢。
“明日你在此等候……”萧墨凌显然没有料到她会马上应承下来,他总以为她会推辞,至少要表现的羞涩些,但是没有,这让萧墨凌觉得好像是中了谁的圈套,就等着自己往下跳一般,看她回答的那么干脆,是早就想着跟自己走了?一想及此,不免露出讽刺的笑意,果然还是世俗的红尘女子,哪个不想攀龙附凤呢?既然如此,也不必那般麻烦,于是站起身说道:“现在便随本王走吧。”
“现在?”项柔有些吃惊,不解的看他。
“怎么,九月姑娘不想早些进我凌王府的大门?”他冷笑一声俯视着一脸无害的项柔,这女子绝对不简单,若她这一脸单纯是假,那必定是有极深的城府的。 www¸t tkan¸¢ ○
“九月不敢,只是莲儿与桔梗……”项柔有些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到,低下了头去。
“你先随本王回府,随后命人将她们一同接来。”说罢转身走了出去,项柔看着他的背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甚至有些惶恐,咬咬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上来。”萧墨凌并未坐马车,而是骑了匹枣红色的马,居高临下的向项柔伸出了手,阳光照下来,刺的项柔眼睛有些疼,见项柔一脸淡然的抬着头,眉头微皱,萧墨凌有些不耐烦的伸手将其拎上了马背。
“小姐……”霍香急急地跟了出来,看这情形,不免担心起来。
“九月姑娘本王要了。”萧墨凌留下这句话便扬手一鞭,马儿立刻跑了起来,甚至不给项柔和她们说话的机会,项柔用眼神制止了霍香,偎进了他的怀里,萧墨凌又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身体也随之一僵,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他不喜欢碰陌生人,项柔却被他的小动作伤到了,是,嫌弃她吗?可是倔强如她,才不会如此认命,一咬牙便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腰,这回萧墨凌是彻底僵硬了,从小到大,除了琉璃,他从未抱过任何其他女子,只要是自己动过的别人不能碰,别人碰过的自己也绝对不会要,只是项柔突然的举动,竟是没有激怒他,只是僵了片刻,就加快了速度往凌王府奔去。
“王爷。”刚到凌王府门口,还未下马便见管家模样的男子迎了上来,萧墨凌扫了他一眼下了马,然后在门卫与几个下人惊讶的目光中将项柔抱下了马。
“何事?”将马缰递给一下人的手中,他才转过头问那男子。
“琉璃小姐在屋内等您。”那男子边说边用余光打量起项柔来,这项琉璃虽然还未嫁于王爷,但在所有人心中已然是这凌王府的女主人了,谁都不会怀疑她将来成为王妃的事实,怎么今日,王爷竟带了别的女子进来?
“恩。”萧墨凌淡淡的应了一声便搂着项柔向里面走了进去,不管别人看来有多亲密,只有项柔知道,那搂着她的手与身体有多僵硬和不自然。
“世修……”许是听到下人通报,只见项琉璃急急的迎了出来,只是在看到项柔之后,一张绯红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幽怨的看着萧墨凌。
“为何不在屋内休息?”萧墨凌看着琉璃略显苍白的脸,心里的怒气已然消去大半,却仍不爽她刚刚为了那个项天泽如此待自己,所以并未放开搂住项柔的那只手。
“我先回屋了。”三个人立于院内沉默了许久,最终项琉璃垂下了眼帘转身往院内走了进去。萧墨凌有些失神,他,其实并不是要她难过的,他只是生气而已,带项柔回来也只想混淆暗地里那些人,想要保护琉璃而已,他想追上去说,却还是抿了抿嘴忍了下来。
“琉璃姑娘真真是国色天香,百闻不如一见呐。”项柔看着萧墨凌眸子里的温柔与无奈,心里吃味的紧,嘴里的话不经大脑思考的冒了出来,说完便后悔的要死,自己怎么这般像个深闺怨妇了。
“哼。”听到项柔的话,原本就不开心的萧墨凌只冷冷的哼了一声,那么明显的嫉妒,他怎么会听不出来,于是冷漠的扫了一眼松开了手。
“九月冒犯了。”项柔赶紧低下头去,心里不免又对自己警告了一遍,现在的处境不一样了,人家是堂堂的王爷,是一个可以一夜之间灭了你满门的王者,而自己,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萧荣。”萧墨凌见她低下头去也并不多理会,自顾自的叫了管家过来:“将九月姑娘安置在西苑,好生照看着。”
“老奴明白了。”萧荣行了一礼便走到我身边做出请的姿势:“九月姑娘请随老奴来。”
“你要去哪里?”项柔不罢休的追问了一句,而萧墨凌却徒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扬长而去。
“九姑娘还是先随老奴来吧。”萧荣有些不耐烦,这琉璃对府里的下人都是很温柔的,从不会对任何人大声说话或者责罚,如今这女子俨然是来同琉璃小姐抢王爷的,他怎么会给她好脸色看呢。
“有劳了。”项柔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抱歉的微笑了下随他到了萧墨凌所说的西苑。
“九月姑娘暂且现在这西苑住下吧,若有事便随时唤老奴,一会老奴差几个懂事的丫头过来给你使唤。”
“不用了,王爷已派人去接我府里的人了,荣伯自行去忙吧。”项柔在门口停住,婉拒了他的提议,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