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还活着?
红笺停下了脚步。
当年她在朱雀牢时和那个复姓赫连的男人一共没说上几句话。赫连沉默寡言,一开口却往往能直击要害,当时红笺对他是颇为佩服的,而且她也感觉得出,比起对另外两个人的冷嘲热讽毫不客气,赫连对她其实还颇存了几分善意。
只是到天魔宗手上救人……红笺觉着卢雁长这提议有些痴人说梦,自不量力。
她没有急着回绝,而是道:“被魔修捉了去还有命吗?你详细同我说说当时的情形。”
没有真元叫红笺觉着十分不踏实,所以她复又沿着冰川继续向前走,边走边有些怪异地瞥了卢雁长一眼:“我记得当初卢兄你一直在我耳朵边嘀咕他如何会装相,心机深沉,不好相处。”
卢雁长快步跟上,讪笑道:“妹子你走之后,那间牢房再也没有新人住进来,只剩下我们三个。比起那井老头,还是赫连和我能说到一起,再怎么样,做了十几二十年的老邻居,也处出交情来了。”
红笺轻轻叹了口气,十几二十年日复一日,连卢雁长和赫连这种话不投机的人都成了好朋友,更何况本就意气相投的她和季有风。
这么说她觉着伤心难过再正常不过,不知道习惯一个人用了二十年,而要戒掉这个习惯又需要多久。
卢雁长觑着红笺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觉着天魔宗这次来攻打炼魔大牢透着十万分的古怪,诡异极了。”
他看到红笺似是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精神亦跟着一振,接道:“不知道他们从哪里了解到炼魔大牢的弱点,这次带了许多魔虫魔物来,炼魔大牢的长老看守们抵挡不住,便打开锁链放了我们这些人出去做替死鬼。跟着那大牢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四分五裂。我们一齐掉落到水中,直到那时大伙儿才知道原来这炼魔大牢竟是在冰川之下。”
“当时大家面对着扑天盖地的魔虫,虽是拼了命抵抗,也都以为必死无疑,不过是撑着多活一阵。我和赫连仗着武功在身,比别人应付得轻松一些,渐渐地凑到了一起。我俩发现了个奇怪的现象。”
他卖了个关子,但红笺分明不是很感兴趣,只顾闷着头向前走,连追问一声也不曾。卢雁长只得无奈接道:“那些魔虫有毒归有毒,却并不致命,一旦有咱们的人被毒倒,便会有方才被我斩杀的那些黑色藤蔓上前将他们抓住拖走,这样咱们的人虽然越来越少。真正送命的却没有几个。而且那些魔修注意力都在坠落深海的大牢碎块上。看得出炼魔大牢突然间散架叫他们措手不及,我觉着他们与其说来攻打炼魔大牢,到像是来寻找什么人的。”
“那井……老头不是天魔宗的人么?他去了哪里?”红笺话说出口,才发现她只知道大师伯的叔叔姓井,并不知道他叫什么。
卢雁长道:“一开始我也是那样认为,后来却又觉着不像,再说出事后一直也没看到那姓井的老儿,说不准他已经叫炼魔大牢的看守们一刀宰了。”
红笺点了点头,道:“你接着说。”
卢雁长的推测不错,若天魔宗的人真是为了那姓井的老者大动干戈。巩腾发几个有人质在手,想来也不至于被逼着解体“炼魔”。
“后来人越杀越少,连我和赫连在内只剩了十几个人还在苦苦支撑,大伙儿眼见不是个事,干脆就想着合力突围搏上一把,赫连修为最高,自然就挡在了最前面,大伙儿齐心合力,好歹冲了几个出来,我当时站在后面,又加上运气好,没有被太多的毒虫咬到,赫连却没有这么好的命。”
卢雁长说到这里不禁有些黯然。他真心希望红笺点头,和他一起去营救赫连,这是最两全其美的事,如若不然,他这护花人只怕做不成了,同这位方姑娘不知还有没有缘份下次再相见。
听了卢雁长这番话,红笺心中到自有她的一番计较,她觉着应该相信卢雁长的判断,天魔宗如此会抓机会,来寻找的人若不是那姓井的老头,便还有一个很大的可能,他们是在找季有风。
不知道他们由何处听说有季有风这么个人。赫连要救,这难得的线索也要抓紧。
天魔宗的人若真是在寻找季有风,想来一时半会儿未必会撤走。以她和卢雁长的实力,反而是在这冰川之下更好动手,不然的话等天魔宗的人撤回老巢,他二人再追去无异于虎口拔牙。
只是要防备着季有云突然返回。
希望真如季有风在海底给巩、丁二人分析的那样,流落到魔修那边的半部“大难经”出了意外,季有云被魔修绊住,无暇分身。
于是红笺道:“卢大哥,你不如教教我那‘八步赶蟾’,咱们赶紧找到灵气恢复了真元,再抓紧时间返回来看看究竟。”
卢雁长大喜。他一边走一边教,两个人在冰川上越行越快,渐渐变成白茫茫雪雾中的两个小黑点儿。
这极北冰川幅员辽阔,炼魔大牢不过在其中占了一小部分,两人走出数里,大约是出了先前那条妖兽神魂的吞噬范围,周围灵气由少到多,逐渐充盈起来。
再往外,就会出现大量的妖兽,若不是炼魔大牢藏在此处,在那化神期妖兽伏诛之后,经过了数千年休养生息,这里应该早就成为了一个修炼的好地方。
两个人赶紧恢复真元。
卢雁长感慨道:“当年我深入仙霞第十洞寻了些上等材料,又拿一对海蓝鹰尾羽炼化的手镯贿赂了仙霞洞的炼器师,才炼出一柄上好的飞剑来,它速度既快,又不十分消耗真元,可惜关进大牢之后他们便将我所有的宝贝都夺了去,不然的话,现在用那飞剑载了你,绕着冰川飞上一圈,差不多就能发现那帮魔修的行踪了,又轻松又安全,还可以自天上欣赏一下冰川的美景。”
卢雁长说的这些红笺早便从季有风那里知道了,她没有做太多表示,只道:“天魔宗的人要是带着俘虏的话人数众多,咱们仔细些应该离着很远就能察觉。”
卢雁长连连点头,他只是不忿修炼几十年,到头来却变成了一贫如洗的穷光蛋,以致他现在想叫红笺开心一下都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哪怕当初那对手镯没送出去,现在能哄美人儿一笑也是好的。
此念一生,卢雁长就记起了当年那炼器师贪得无厌的模样,想起冷漠无情陷害他的师父,还有那蛇蝎师妹闻雪婧。
大丈夫处世,必当恩怨分明。怎么可以有仇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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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吸了口气,向红笺道:“一会儿我在前头探路,方姑娘你离我远些。若是我不慎被魔修发现,你就视情况而定,没有把握千万不要靠近,白白送死不说,我也束手束脚的。”
红笺听了这话到是对卢雁长有些另眼相看,他说这话并不是看低自己,也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一个人挡在前面,面对所有的危险。
故而她难得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现在惜命得很,肯定会量力而行。”
明明自己没说什么甜言蜜语,一路冷淡疏离的美丽姑娘却突然露出了笑容。卢雁长心中一跳,脸上不由自主也带出了欢喜之色。
他见红笺望过来,突然觉着自己这表情傻乎乎的实在是惹人嫌,连忙咳了一声,转移开对方的注意,说道:“妹子你真是修炼的奇才,当年你说刚刚筑基我还以为是真的,谁知你这样自谦。二十出头的筑基后期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若是这些年你没有耽误,现在肯定是道修中响当当的人物。”
红笺心里一痛,下意识地颦起了眉头。
卢雁长不知道他无意间又勾起了红笺的伤心事,径自问道:“水修我不大了解,刚才在海底也没看到你施展法术,你筑基之后修炼了什么法术?”
红笺强打精神:“实在抱歉,我恐怕是徒有修为,其实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学的是万流归宗。”
卢雁长确实对水修了解不多,他只知道全修真大陆最出色的水修都汇聚于丹崖宗,他认识的寥寥几个水修更不可能有人主修这万流归宗,听这话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法术,怎么会帮不上忙?”
红笺解释:“这法术对敌时能瞬间吸走对方法术中的水,对战水系法术的话还比较好用。不过对付魔修,就一点作用也不起了。”
卢雁长有些惊讶,他惋惜地道:“怎么会这样?”
马上要一起对付魔修,叫卢雁长知道自己的真实境况非常必要,所以红笺也不隐瞒,向卢雁长道:“初阶是这个样子,法术晋级之后又多了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你来施展一个金系的小法术。”
卢雁长默念法诀,向着侧方伸手一指,一道箭光带着锐响便飞了出去,但见一旁打坐的红笺招了下手,那道箭光竟突然半路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