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铺因为都是些生活日用品,又有可以歇脚聊天的地方,所以白天很少有空闲的时候,总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过来挑些东西,然后再坐在一起做会针线活。
或者有些老爷们,借着打酒的功夫,在这里吹吹牛,白话白话。反正农闲时,家里也没啥活计,大家正好有一处好所在,学着生子的样子,就着热灶埋颗土豆,一会香气就出来了,就着大酱,再喝口小酒,这日子美得。
左右这铺里,不是生子陪着一群纯爷们,就是生子娘陪着一群老娘们,也有个别的时候,是小桃么妹,陪着一帮大姑娘小媳妇。雪见就笑称,这就叫: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众人不解是何意,雪见只是笑,并不解释。
平静的村庄,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心情。
今天这平静,却是被一阵纷乱的马蹄声打断。马蹄声停在门口,跳下马急步走来的,正是汪从寒。两个小厮在门口牵住马,只他一个人走了进来,带着一股寒气,站到生子面前。
“这位爷……咦,您不是早晨的那位官爷吗?怎么,是不是吃着小店的筋饼好吃,又回来买了?”生子两眼放光,好像又看到那半两一块的银子在飞。
这已是申时,店里聊天的老娘们,也都赶着回家做晚饭去了。因为今天有赠粥的活动,所以生意又比平常好些,生子可是忙碌了好半天呢。虽然年少不知疲惫,但半天脚不沾地的,现在也想坐下来歇一歇了。
汪从寒没有回话,而是先在铺里扫了一圈。就四张桌子,中间围着一个炉灶,显得又温暖又简朴,四周也墙壁上挂了些简单的白色的蒜辫、红色的辣椒、金黄的苞米棒子,仔细看,原来并不是真的,不过是做得非常相像,早晨倒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些。
这是一个在大顺很少出现的布局模式,虽然有些简陋有些乡土,但却布置得舒适而安乐,让每一个进来的人,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挂上满足的笑容,仿佛感受到了主家浓浓的好客之情,和乡下人丰收时的那种喜悦之意。
虽然整体的感觉和县城里的大饭店根本没有可比之处,既不雅致,也不高档,离精致和奢华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从每一处细节,又都让人有一种到了农家的感觉,没由来的心情就放松了下来。
但现在,汪从寒却没有放松,“筋饼吗?”他冷冷一笑:“吃了你们的筋饼,我的侍卫有一半肚子疼,你怎么解释?”
“……”
生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一愣,只能结结巴巴地道:“官爷,这……不会吧,不可能吧……”
“你的意思,就是官爷我在胡说了?我大老远的跑回来,专门没事找事来的?你看官爷我像是这么闲的人吗?”汪从寒一拍桌子,“叫你们东家出来见我!”
生子吓了一跳,更加的紧张,愈发的结巴道:“官爷,您……您……您别急呀,您稍等……”
这真是祸从天降,好不秧的,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情?生子才多大的年纪,哪儿见过这个,心里早慌成一团。
后退几步,他转身推开角门,急忙跑向后院。“娘子,娘子,不好了,出事了!”他边跑边喊。
汪从寒并没有拦着,只冷冷的看着面前没有关好的小门。
生子的叫声在院内传开,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从各个屋出来,急问:“怎么了?生子,出了什么事?”
小梅也挑开门帘出来,皱着眉头,白了生子一眼,道:“生子,这么大呼小叫的,惊吓到娘子,可如何使得?”
“可不是出了大事咋地!”生子急得跳脚,“上午咱们卖的那些筋饼,吃……吃坏人了!”
“不可能!”小桃马上抢着说:“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咱们家的东西,用的都是最好的食材,又都是现做现卖的,不可能吃坏人!”小桃的声音清脆,好象竹筒倒豆子一般。
在几个丫头当中,小梅自然是最标致的,可小桃却是最高挑的,一双眼睛也生得极大极亮,现在瞪着生子,更是让人有一种大眼瞪小眼的感觉。
“可是,上午的那位官爷,已经找回来了!他……他说了,他非要找娘子不可。”生子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几个小姑娘互相看了看,小梨也撅着嘴说道:“咱们自己的东西,别人不知道,生子哥还不知道吗?断不可能有任何问题的!”
雪见在屋内听得明白,苦笑着摇了摇头,叹口气暗忖道,这算是遇到碰瓷儿的吗?怎么还有跑到这种乡下地方来碰瓷儿的主吗?起身出来,对生子说,“你先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小梅,替我去前面请了他……”
“不用请了。”
小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汪从寒轻轻巧巧在门口现身,然后走进院来,对着雪见,轻轻地说道。
“雪见,真的是你?你怎么?你怎么……”
他看着雪见,胸口上像是压着什么东西让他喘不上气来,眼睛里是震惊,还有一丝心痛闪过,
在他身后,南谷波轻笑着也闪出来,“到底是何事,让汪兄如此心急回返?难道是……紫心!”一向温润如玉的这位世子爷,在抬头的刹那蓦然失色,甚至直接撞开汪从寒,快步到雪见身前,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道:“紫心!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位爷,您认错人了。”雪见绝丽的玉容上,攸地染上了一层醉人的红晕,她镇静的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道。
“你的声音?”
“你的声音?”
南谷波的眼睛不错眼珠的盯在雪见的脸上。那样精致的面容,那样小巧的鼻子,那样樱桃般的小口,那样光洁的额头,现在两颊上恰飞着两朵淡淡的红云,就好像盛开的梅花一般让人不得不心生怜爱,又好象出水的芙蓉一般动人心魄。不错,正是紫心!他的紫心!
南谷波恍惚记得四年前刚刚见到紫心的时候,她才不过是个十二三的孩子。那个时候的她,忽闪着一双无辜的漂亮的大眼睛,虽然年幼,却已有绝色之姿,否则也不会……而如今,曾经的小妮子已经出落的楚楚动人,愈发的娇媚欲滴了。
就这样一言不发,失而复得般狂喜的看着雪见,然后从雪见的脸上,慢慢移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南谷波目光一滞,然后猛回头,怒视着汪从寒:“你!你做的好事!”伴着这声怒吼,他一拳挥去。
而同样的,汪从寒也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所以被这一拳打得结结实实。他本来心情就很恶劣,不由也恼了。再不顾忌身份地位,也还拳以对。
雪见瞪大双眼,好吧好吧,难得一见的武打片现场,拳来腿往,腾挪跳跃,实在是精彩,不好好欣赏,真是白瞎了这两人的功夫。扶了小梅的手,又指挥着小桃去拿把椅子,然后找了处避风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坐下,看将起来。
小梅见这二人虽然都在震怒之中,但下手也知道分寸,又没有什么武器可用,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使了一个眼色给小桃,小桃却是看得正津津有味,只差摇旗呐喊,突然被小梅从身后拧了一把,才偷偷吐了吐舌头,识趣的往房间去拿出来一个毛毯,盖在雪见胸腿之间。
这一场现场版的东胜论拳,却是半晌方休。
正看得有趣,好久没有电视雷剧可看,好不容易找到些感觉,这二位怎么就停了?雪见诧异地看了一眼俩人,扬声道:“二位怎么不打了?这大冬天的,打打更健康嘛。”
汪从寒和南谷波收了势,又喘着粗气,明明听她这话说得讽刺,俩人却都没有作声。
小梅在旁边不安地道:“娘子,您就少说两句吧。”
“无妨,他们打得精彩,咱们才看得痛快!”
汪从寒还没开口,那南谷波已回身急步到了面前,“紫心,你这般……可是这厮……?”
雪见听他又唤紫心,心头微动,话说双胞胎还不完全一样呢。这人看起来并不是鲁莽之辈,莫非……眼前这位看起来就是官二代加富二代的,倒和此原身,有什么JQ不成?
想到这里,兽血一阵沸腾,一张小脸也变得红润润,娇艳得仿佛怒放的花蕊,如果能挖到“自己”的八卦,也不失为一件趣事。不觉笑着摇头道:“我不是紫心,我和这位汪公子,也没有什么关系。”
汪从寒苦笑着点点头,雪见这话说得倒是真的,她和自己,还真是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周博的夫人,周家的大少奶奶。可是,为什么她会在这种小地方出现?没有周博,只有几个丫头?
他心中一紧,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
说毕,示意小梅扶她起来,然后请了二人进小厅,这大冷天的,他们二人有心情练拳,她也得有肯挨冻的心情看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