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见在屏风后面插嘴道:“雪见并不是聪明之人,但福气还是有些的。瞧,我身边这几个丫头不离不弃,便是雪见的福气;还有,汪公子和白公子能想着过来看望雪见,说明也没把雪见当外人,亦是雪见的福气。”
所以,以后若有人动了我的这几个丫头,你们这俩个不是外人的人,今后就得给雪见的出头才是!雪见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娘子……”么妹一听这话,不由撅起了嘴,急切地走过来,坐在床下的脚凳上:“我说娘子,我呢,还有么妹我呢。”
雪见低头看见么妹圆嘟嘟的脸蛋,不觉好笑道:“瞧,我们么妹不高兴了。么妹你不知道,你不是我的福气,应该说,你们全家都是我的贵人才对。”
“真的吗?我们全家都是娘子的贵人?”么妹对雪见的调侃甚为满意,乐得眼睛眯了起来,回头道:“老爷也说过这话呢。”
徐从安也点头道:“你家娘子说得非常对,如果不是生子一家,那……”生子一家,个个纯朴厚道,让徐从安很是喜欢,所以跟么妹说起话来,也亲近自然。
闻言,么妹兴奋的小脸冒着红光,眼神儿亮亮的望着雪见,娘子说自己是贵人呢,连老爷都同意,说明娘子说得就是有道理!自己也是贵人了!
“么妹娇憨心实,生子纯朴肯干,自然都是好的。”汪从寒自么妹脸上,仿佛见到雪见以前活蹦乱跳和张牙舞爪的俏模样,心中难过,到底还是没忍住,沉下表情,慢慢说道:“雪见,听说,你要回周家吗?”
“汪公子此话怎讲?”雪见到底和汪从寒相知不深,又当着白逸天这个周博的金牌搭档的面,自然不肯实话实说,当她还是以前的小白痴吗?
“雪见娘子还望三思,周家不过是商贾之家,商人重利轻情义,以前他家里不曾顾及你的情面,今后也不会给你容身之所。即使眼下虚情假意,不过是为了雪见娘子肚中孩儿而矣!”汪从寒说得毫不犹豫。
白逸天差点被他的话呛到,连忙说道:“表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周家长辈也不全是无情之人……”
“说得极是!”汪从寒接过来说道:“只是他们的情分,是只对柳家的。他们对着雪见,却未见一分情分!”
“有句话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有句话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总之,各有各的缘法吧。”白逸天忙摆摆手,让小梅带着么妹及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徐从安想了想,也跟着一起出去了。他虽然信任周博,但雪见是他的义女,雪见如何做,他自然都会支持的。
“婚姻就像脚上的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才知道,外人看到的,不过就是个热闹好看罢了。”雪见说的,不过是后世人人知道的比喻而矣。
白逸天笑起来,“雪见又说怪话了。”
“也不尽然,我看姨丈和姨母伉俪和谐,夫唱妇随,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相伴终身,这种日子,才是神仙眷属。”汪从寒幽幽地叹声道:“若人生得一知心人,富贵,荣华,又得算得了什么?”
屏风内雪见,早被这一句“人生得一知心人”触到满腹心酸,可怜如她,没遇到知心人,只遇见负心汉!她咬紧牙根,孩子,你且看你妈咪我如何一步一步为你为我为小桃等人,讨回公道!
不料,白逸天却嗤笑汪从寒,“表兄说笑矣,你和我们不同,你若不争不抢,那便只有堕入地狱了。富贵和荣华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却是你打击你家里那帮庶弟的手段,你可以放弃吗?”
雪见对汪从寒的家事,也算略有耳闻,但此时让她记住的,只有白逸天一句,“你若不争不抢,那便只有堕入地狱了!”她于是闭上眼,咽回将要流下的眼泪,从此眼泪于她,再无任何关系。
她努力在接受眼前的事实,周家老宅现住着一个排场气势的未婚妻,但周博却并不跟自己透露分毫。自己所受的那场火灾,可不能白白就这样过去。不是喜欢火吗?那就索性回周家火爆一把吧!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前世的女伴那些霹雳手段,但想想都不适合古代的宅斗。不过,她虽然心眼不多,但她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身边几个死忠的丫头,当然,屏风外面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帮她的汪从寒,也可以拿来做助力。周博,你就等着接招吧!
此时,她多么希望马上养好身子,孩子是第一位的,妈咪先保住了你,再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一时之间,屋内竟出现片刻的安静,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许久白逸天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道:“雪见,你别听我表兄混说,你和博哥儿本是一家,自然应该回去的。”
汪从寒苦笑,表弟这思维方式太跳跃,这都哪跟哪儿了,说着说着周家,他也能跳到自己身上。按理说,姨母和姨太都是循规蹈矩之人,怎么就修得如此跳脱的儿子呢?
思绪有些扯远,汪从寒将一脸夸张的表弟瞪上一眼,忽然想到,如果真有这样的一个人,就如屏风后面那个人一样慧黠一样善良一样柔韧,他会放弃从小到大的理想和追求吗?这样想着,顿时觉得心中一阵酸楚,怕是穷其一生,也再也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像当初信任周博的一样信任他,即使被骗过也还对感情抱有幻想吗?再也没有心情与白逸天争论下去,于是道:“表弟你莫要乱猜,若是被人听了去,误会了我,可就不好了。咱们来了半天,雪见娘子想来也有些累了,今天看过,知道雪见无事,我也可以放心回青州了。”说罢,给雪见隔着屏风行了个礼,转身朝门口走去。虽说他的任命还没有下来,但圣意难测,他还需要赶回青州候旨才是。
“等,等我……,雪见,我有空再和博哥儿一道来看你。”白逸天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回头对雪见说道。
雪见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白逸天边往外走边往嘴里塞东西吃的样子,不觉失笑,这白逸天的性子,倒是一直没变。
“雪见娘子,如果有什么事情汪某可以帮到的,你直接让我表弟给我送信就行,”走到门口,汪从寒定住,没有回头,只是斩钉截铁说道:“汪某但凡可以帮得到,必会全力以助。”
“谢谢汪公子,雪见,信你!”雪见仰头道,那低沉暗哑的声音,让汪从寒更是心痛。
“那我们就告辞了。”白逸天看着挡住门口的汪从寒,有些忧心起来,表兄在此事上,实在是表现太过不寻常了。
从徐家出来后,白逸天便安慰汪从寒道:“徐翁说过,雪见此次只是有惊无险。而且,她终是周博的娘子,不回周家,她一个孤女,又能去哪里?”
汪从寒呆了一下,木然摇摇头,叹了口气:“除非她离开周家,才能护得自己安全,不然,此次的事情,谁知道会否重现?”
“表兄,你不是还在怀疑博哥儿吧?”白逸天眼珠子一转,努力回想着周家的那些可疑人选:“我倒觉得,那个柳家母女,更有机会才对。”
汪从寒刚走了两步路,便停下来,心里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白逸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就不信这母女在周家住了几个月,周家即使不说,她们也能猜到周家迟迟不提成亲之事的原因。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住得下去,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柳家小姐心甘情愿做这商人之家的平妻;二是她们在等,等机会做了周博正妻,才能圆了自己的面子,跟家里人也好有个交待。”
汪从寒微微一怔:“这柳家母女行事,确实是不合常理。”
一个官家嫡女,哪怕只是五品官,又岂是商人可比的?这样的大小姐,又怎么肯甘居人下?即使她肯,她身后的柳家也是不肯的。既然如此,出手断了周博的念想,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不管如何,这总是周博的错!都是周家人的错!
白逸天摇了摇头:“当然,这也只是逸天妄自猜测。但愿她是对博哥用了真心,所以甘心做他平妻吧。”
说到这点,大家都对柳家母女不熟悉,自然无法判断,但却都知道,这种可能性,还是不大的。
汪从寒咬了咬唇,觉得心里堵得慌,正要接着说话,只听旁边的随从说道:“启禀公子,周家少爷来了。”
白逸天抬起头,看到周博早换了上午弄脏的棉服,他知道周博自然是过来看雪见的,于是走过去道:“博哥儿也来了。”这不是废话吗?他除了晚上睡觉回去,天天在此的。
周博朝汪从寒略斜了一眼,笑道:“等过两天可以下床了,我们就可以搬回周宅,不用这样来回跑了。”
汪从寒看了眼周博,心中怒极,雪见嫁与这样的男人,当真是美玉蒙尘,明珠暗投。
白逸天看着这二人神色,无奈地叹口气道:“那我们就不耽误博哥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