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和小梨见她突然停了下来,就急急地道:“娘子,你快些吧,今天耽误的时辰有些长,怕会被人发现的。”雪见只一径的流着泪,到底是离得太远了,仔细看,连身影其实都很模糊,自己是太想大郎了吗?才会有此幻觉吗?自己不会飞,飞不到那个被侍卫截住的人身边去,所以没办法看得更周详些,可是刚刚,明明就是大郎含笑站在她面前的样子!
这样看着,就发现自己刚刚真是出现幻觉了,那身影看起来有些佝偻,有些臃肿,总之不是大郎那种挺拔的身姿,再想想,大郎怎么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因为自己的大郎不可能没有脑子,这样冒冒然的跑进来,那绝对就是找秒的节奏,就是直接让南谷波灭得一个无声无息么。
雪见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她从房顶下来,直直地走到屋里,想了想,叫进一个婆子来。那婆子姓龚,是世子府的老人了,自然是个嘴里套不出来话的,听到雪见叫,笑眯眯地道:“娘子有什么吩咐奴婢的?”雪见冷笑着摔下茶碗:“我哪里敢吩咐您老人家?没看到我这里泡茶用的陈年的梅上雪早没有了吗?尽拿着现打的井水来糊弄我吗?”摔完茶碗又一摆手:“没功夫和你罗嗦,叫你们世子爷过来说话。”
“是奴婢疏忽了。”龚婆子也不发脾气,这娘子美是美到了极点,但脾气也确实是坏到了极点,好好的汝瓷,就这样又摔一个,几天下来,摔的碗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世子爷不是心里没有娘子,只是这些时日朝中有事,世子爷是进宫去了。”雪见依然气势汹汹:“南谷波这两天来得少也就罢了,怎么涟儿姑娘也不肯过来,是踩低拜高,去伺候南谷波的新欢去了吧?”
龚婆子对着地上的茶碗,心里明白过来,马上展颜一笑:“娘子可是误会了,世子爷哪里有什么新欢呢?奴婢可得为世子爷叫个屈!还有涟儿姑娘,这不是侧妃身子不好,新来的郎中日日给瞧病,涟儿姑娘跟着忙前忙后的,难免照顾不周嘛。”
雪见叉腰怒目:“我不管侧妃如何,左右她已病了许久,赶快把梅上雪给我弄来,否则这茶我是没办法喝下去了。”一边把人轰出去,还一边道:“需得涟儿亲自给我送来才行!”
听归听,龚婆子脚下飞快,自己可不敢为着这样的事情去跟世子爷说,只让人到涟儿那里领来府里埋着的陈年的雪水出来,送与雪见便是。待得雪水送来,小梨正在门口笑眯眯地招手:“龚婶子,刚刚一直在找您,您这是去哪里了?”龚婆子心说,让你主子支使的脚都没沾地呢,但自然不敢这么说,只问有什么吩咐。
小梨过来,一脸郑重的交待了几样食材,娘子晚上要吃芝麻鲜虾丸,八宝鸡肉卷,菘菜蘑菇,豆角干煲排骨汤,有几样可是要从下午就开始准备的。
龚婆子知道这位主子对食材很挑,吃的都是眼前这位小梨姑娘给亲手做的,从来都不用府里的厨子。别说,那香味真是诱人的很。这主仆三个也吃不了这许多,剩下的,还是便宜了她们这些人。雪见以前可真是不习惯自己吃剩下的赏给别人,可是越是大家主,能吃到主子赏菜的下人,也俱是有头有脸的,吃剩菜是脸面?真是让雪见毁了三观的赶脚。
这宜心小筑的雪见可是出了名的会摆弄吃食,手下的小梨姑娘做出来的吃食,不但样子精美,而且做出来后,很多都是大家没有听过更没有见过的,还是那些普通的菜,偏偏到了小梨姑娘手里,就会整出来些独有的特点,让人闻之食指大动,而且这一主二仆虽说脾气大,但也不是刻薄的,她们这些人,可没少沾了嘴上肚里的便宜。
好吃的东西,府里的厨子自然也都会做,但是这样没见过的独一无二的吃食,却只有宜心小筑才能制得出来,光说世子爷喜欢来这里,吃着美食看着美人,心情也一定是极好的吧。
见小梨姑娘交待完毕,龚婆子也顾不上劳累,但凑趣道:“老婆子现在马上就去办,肯定是最好的食材,小梨姑娘尽管放心便是。”食材不光要最好的,还要多拿上些,少不得给小梨姑娘打个下手什么的,多做些出来,依着雪见的脾气,也断不会自己独享了,赏下来也是常有的事。
“那是当然,我们娘子可是挑嘴的很,容不得在食材上有什么马虎。”小梨也是深不以为然的道。
她知道今天雪见确实是有些反常的,但既然娘子这样交待下来,想来总是有她自己的理由。
“那老婆子就先去大厨房了,还要麻烦小梨姑娘让这些人把娘子要的陈年的梅上雪埋好。”她朝那两个搬着坛子的精壮婆子指了指,扯开了话题。
她可不想为了这些小事,惹得这正在风头上的雪见娘子不快。
见小梨姑娘果然露出来满意的样子,龚婆子这才放心的带人赶去大厨房,准备食材去了。
午饭后,雪见在美人塌上坐定,斜靠着窗台,闻着屋子里淡淡的梅香,在这午后的阳光下,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慵懒之意,舒服中带着几分休闲,加上地龙烧得火热,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雪见眯起的眼睛却是一片清明,还有更多的酸楚。
冬日的阳光透着几分清冷,洒在人身上却是暖暖的,雪见本意只是稍作休息,却想起上午见到的那个人影,心里纠结的好似火烧一样的痛。她看似懒洋洋的靠着软垫,翻阅着一本无聊的杂剧,小梅站在门外,她很放心没有人来打扰她的心思!
屋子里只有翻书的声音,静霭时光让人生出来淡淡的安和,眼光扫处,一丛红色妖娆的炽烈红梅,正在一个细颈的美人瓶中怒放,朱红魅惑,妩媚动人。
门口的轻微推门声,有人走过来的声音,她只伸手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推了推,轻柔娇慵的道:“不用添太多,太烫了一时也喝不上,就微半杯就行。这陈年的梅上雪,既有梅花之香,又有陈年茶香,最适合这样的休憩时光。”
一只玉白修长的手伸过来,接过了她的茶,轻缓的倒茶声音伴着醇厚中带着温柔的声音:“果然,你这丫头是越来越会享受了。”
南谷波?
雪见假装愕了一下,猛的抬头,正对上一张温润如玉的少年世子的脸!
南谷波穿着紫色的衣衫,衣衫上绣着兰草暗纹缠过衣摆,墨玉锦带缠腰,轻挥衣袍,风度翩翩中不失雅致,风姿卓绝中带着春风般的恬静怡人,浑身透着股浓浓的天生贵胄之气,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着,眸色温柔体贴。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南谷波在雪见腿边不避嫌的坐定,雪见眼角瞥见,门在他身后无声的关了起来,不用说,外面的小梅怕是被制住了,否则怎么会让他毫无声息的进来。
心底叹了口气,雪见坐直身子问道:“今日世子他倒是难得有空,怎么?没有公务可忙吗?”
“放心,再忙也要过来看望雪见你的。”南谷波自得的抬起手,在雪见的杯中续上茶,放在自己唇边轻轻的吸了口气,眼角斜见雪见果然瞪圆了双眼,便很是悠然的喝了一口,然后笑盈盈的看着从榻上直直坐起的雪见。
雪见今天穿着件藕荷色的对襟家常褂子,系着浅绿色的蝶舞花的百褶裙,粉面含春,俏眼生威。随着她此时坐起,便看到那纤细的腰身不堪一握,显得轻盈得有些过了,娇弱的让人心动。
自从知道这丫头生完孩子便差点因为血崩殒命,南谷波就一忍再忍,忍到她好歹养了几个月才来下手,但现在看来,到底亏了些身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
此时,她墨玉般的长发松松的挽成髻,几丝调皮的发丝垂坠下来,越发衬着那张芙蓉白面如凝脂一般,黑白分明的眸子妩媚诱人,因为才起来,眸底有着未散的慵懒,未施脂粉的脸上,却平端让人觉得格外的娇艳,而这不悦中横过来的一眼,更是水波灵动,勾人魂魄。
“世子爷真是说笑了,雪见在这里‘作客’,已是讨扰,哪里敢让世子爷百忙之中,还‘亲自’前来关照?”雪见懒懒的说道,丝毫没有“欢迎”的意思。
“怎么本世子不过是这几日忙了些,没有过来看望,雪见就有这么多的不满吗?”南谷波挥挥手,说得好像雪见在拈酸吃醋一般。
他当人人都是他府里的姬妾,等着他来宠幸吗?这样想着,雪见不由的心里一阵闷气。“世子爷真是爱说笑!”雪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又是哪里出了天灾?还是又有何处出了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