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还在往下落,但我却什么都顾不得了,这一瞬间,我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种疯狂而又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随后整个人手脚并用的往山上爬。
此时,我的脚还勉强可以踩到水下的山石,胖子死死拽住我,声音如同一面破锣:“走,走。”他用双手夹住我的肩膀,将我往水里拽,从上游的地方,飘下来一颗大树,胖子拽着那颗大树,吼道:“别看了,快走!”山体还在震动,水‘浪’滔天,我们在水里,已经很难维持自己的平稳。
巨石还在往下掉,将之前所处的位置,累积的更加严实,我脑海里只有一副闷油瓶变成‘肉’饼,血‘肉’模糊的画面,除此之外,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张起灵!”我大叫,但没有任何人回应我。
我几乎绝望了,眼泪再也止不住,声音扭曲的又喊了一句:“闷油瓶!”就在我眼前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时,一个东西突然从水底下冒了出来,我看着那东西,顿时愣了,抹了一把眼泪,道:“你……你没死?”
冒出水面的是闷油瓶,他脸上全是水,喘着粗气,问道:“闷油瓶是谁?”
胖子怪叫一声,直接在我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道:“靠,你居然给小哥起外号,活得不耐烦了,小哥会死……千年王八死了他都不会死,你他娘的又哭又叫,演什么兄弟情深的煽情局,胖爷想直接敲死你得了。”
闷油瓶看了胖子一眼,关于胖子将他和王八相提并论,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摇了摇头,气息微喘,指着那飘下来的大树,道:“先上去。”
我们上了那颗大树之后,就被‘激’流一路往下推,大约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我们再回头看时,直‘插’云天的龙隐峰,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堆高出水面很多的巨大‘乱’石堆。
闷油瓶望着那堆东西,突然说道:“它成功了。”
“嗯?”我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便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
随着龙隐峰的倒塌,斗里的尸体也被水流冲了出来,不知何时,水里就翻滚了密密麻麻的浮尸,那些尸体被洪水翻卷着,有些很快沉了下去,有些则不断打着水漂,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自己泡在水里的脚似乎碰到了一个东西,下意思的一‘抽’脚,顿时,我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瘫软。
抓住我的是一只人手,随着我‘抽’脚的动作,那个人‘露’了出来,一张完全变形的脸狰狞不已,脸上的尸斑被泡得红肿不堪,仿佛一触即烂。
老胡。
胖子呆住了,而我连挣扎都忘记了,浑身瘫软,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俗话说,一正压百邪,但当你真的做了亏心事,特别是亏心事还找上‘门’的时候,我想没有人能镇定下来,我被尸体扯脚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只有这一次,我几乎吓的连爬都爬不起来,顺势靠在闷油瓶肩膀处,半晌,才回过力气,拼命的去蹬脚,一边蹬,有些话就克制不住的说了出来:“老胡……对不起,是我该死,你放过我,我一定给你做八十八天水陆道场……不对,九十九天的大道场……”
但不论我怎么蹬,那只手就是不松开,那张浮肿的脸,也一直看着我们,我几乎要疯了。
这时,胖子总算反应过来,脸‘色’灰白,最后他也跟着去掰那只手,道:“他娘的,变成死人都不消停,姓胡的,是胖爷我对不起你,我没阻止小哥,我他妈的狼心狗肺,我他妈的人面兽心,我他妈的搞差别对待,我对不起你,这辈子都对不起你,不过你小子死都死了,就别出来吓唬人了,我回北京就给你立衣冠冢,做上一百零八天的升仙道场。”
但不论胖子怎么掰,那只手就是不动,随着水流越来越快,我们所乘的大树已经被卷入了很多小漩涡中,随时有颠覆的危险,胖子最后发起狠,直接拿脚去踹,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最后一边踹一边就流眼泪:“兄弟耶,你他娘的行行好成吗?”
就在这时,闷油瓶快速的‘抽’出了腰间的青铜古刀,随即只听一声如同砍猪‘肉’的声音,接着,老胡的尸体便被漩涡给吞进了水里,我的‘腿’上,只吊了半截手臂。
我和胖子同时看向闷油瓶,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胖子一屁股瘫软在树上,盯着老胡消失的地方,半天没出声。
我脚上那只断手,自己就掉下去了,但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被抓过的地方,一阵凉飕飕的。
闷油瓶大概也不好受,盯着自己的刀看了一眼,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没等他开口,我们所乘的大树,仿佛突然被什么水流给吸住了,猛的一个倒栽,栽进了水里。
我顿时就狠狠呛了一口,整个人顿时被一股水流给绞住了,死死往下拽,估计是遇到了小型的漩涡。‘混’‘乱’中,我也不知道闷油瓶和胖子的情况,再加上这水‘混’合了大量的山泥,水质‘混’浊不堪,在水里,我几乎都睁不开眼,勉强睁一下,眼前也是黄澄澄一片,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具被拉下水的古尸,它们全都被水流拉着往下扎,几乎一闪就没了。
我由于下水太突然,气根本就没憋足,一下水就被呛了,此刻基本上肺都要炸了,使了吃‘奶’的力气想往上挣扎,但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就在这时,我眼前突然飘过了一具古怪的尸体。
我顿时惊了一下,即使是在如此惊险的境况下,也让人不得不注意到它,所有的东西都在被漩涡往下拉,而它却从我前方直直的飘过来,似乎在朝我游过来。
那是一具‘女’尸,头发特别长,甚至让我想到了禁婆,那‘女’尸瞬间就飘到我跟前,紧接着,它在水里朝我抬起了头,我顿时看清了,那是一张浮肿发白的脸,眼里只有黑瞳,没有眼白,接着,她朝我笑了一下,古怪的笑容,另我瞬间就想起来了,这是……这是解府古井下的‘女’鬼。
最后一眼,我只看到‘女’鬼朝我游过来,接着意识便因为溺水而‘混’沌了,‘迷’‘迷’糊糊间,似乎被人救出了水面,耳边一直声风声、雨声、雷声、山洪声,吵的人连完全昏‘迷’都无法做到。
接着,我听到了一段对话声:“九爷,靠不了岸,怎么办?”
“发信号弹,来救援的,每家两万。”是小‘花’的声音。
紧接着,便有信号弹发‘射’的声音,嗖的一下,顿时让我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雨依旧在下,我就像起尸一样,猛的坐了起来。
接着,我眼前所见的,依旧是洪流与大雨,只不过,河面已经没有尸体在漂浮,大约都已经被扯入了水底下,而此刻,我是坐在一个充气皮筏上,皮筏的尾巴部位,有人工改装过的小马达,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醒了。”
我转过头,身后是小‘花’,小‘花’旁边,站着那个眼熟的中年人,依旧很狗‘腿’的模样,居高临行的看着我。目光一转,充气皮筏边上,躺着胖子和闷油瓶,都晕过去了。
我不由感到后怕,连闷油瓶都晕了,如果没有小‘花’,我们三人这次就真完蛋了,但紧接着,我就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女’鬼……不、或许不该叫她‘女’鬼,而是陈文锦才对。
我目光立刻看向水里,紧接着,又瞪着小‘花’,道:“她呢?”
小‘花’坐在皮艇边缘,似乎完全不明白,淡淡道:“谁?”
我忍不住笑了几声,一边笑一边咳嗽,被石头砸过的骨头,一‘抽’一‘抽’的痛,我估计,自己此刻的模样,就跟电视剧里末路英雄临死时没两样,当然,我这辈子没当过英雄。
“谁?你说是谁?”我道。
当时,我在解府看到那个‘女’鬼,一直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确切的来说,那是尸化的味道,只不过,那种味道有些不一样,因此我当时没有认出来。
在西王母国的时候,文锦曾经说过,尸化对于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人早,有些人晚,有些人快,有些人慢,而且在尸化过程中,会发生一些无法预计的改变,或许,味道就是其中一个。
“我说的人是谁你很清楚。小‘花’,为什么她会在你那里,她自己找上你的?你究竟……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东西?”我觉得很累,一种很深的疲惫感,甚至,望着瓢泼而下的大雨,我对于路人甲和二叔所说的两个月,完全淡然了,这一刻想起来,心中一点‘波’澜都生不起来。
“非要有什么目的吗?如果我只是想让她最后的日子过得安稳一些,这样也不行吗?”小‘花’直接反问我。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胖子醒了过来,他喘了半天,看到小‘花’,又看向我,接着什么也没问,低头看着洪水,发起愣来,片刻后,他两瓣嘴‘唇’快速的动了起来。
“胖子,你做什么?”我知道,跟小‘花’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胖子眼皮都没抬,道:“往生经。”
我喉咙顿时憋了一股气,道:“多念几遍,把我和小哥那一份捎上,你什么时候连和尚的事都包了。”
“做贼心虚,手上血沾多了,自然就会念了。”胖子道。
我认真的盯着他的脸,想了想,道:“你一点也不适合这个表情。”胖子念完了第一遍,道:“靠,你他娘的有完没完。”紧接着,他去看闷油瓶,伸手拍了拍闷油瓶的脸,对我道:“完了,天真无邪同志,小哥这次好像溺的很深,要不要给他做个人工呼吸?”
我没再理小‘花’,跟胖子凑到一起,我对着胖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胖子盯着闷油瓶的脸,嘴嘟了半天,最后一脸恶心道:“天真,还是算了,小哥命比王八硬,我们不做人工呼吸,他也能醒。”
“靠。”我直接踹了胖子一脚,紧接着道:“那就不做吧。”
胖子一听,鼻子都气歪了,骂道:“那你凭什么踹我,靠,你还踹习惯了!”
解小九救我们上来,自然会做急救,我估计闷油瓶落水后,以他的‘性’格,肯定是第一时间去捞我和胖子,体力消耗过大,估计溺水比我们还严重。
皮艇一直在洪水中绕转,就是靠不了岸这时我才发现,我们已经绕到了仙桃山,山几乎淹没了一半,在大雨中也看不清楚。
由于水流倒冲而下,我们的皮艇此刻靠不了岸,马达力量太小,但我知道,即便是这样的马达,要运进这山里也是很不容易。
不多时,仙桃山亮起了很多火把,似乎有人下来,紧接着,便听到对岸有人喊话:“十三户。”
接着,那狗‘腿’中年人立刻回道:“二十六万,成‘交’。”随即,那边不知是什么状况,片刻后,一条东西突然向我们‘射’了过来,小‘花’身体一扭,速度极快的接住了,我一看,居然是一只很原始的铁箭,箭身上,还套了一根铁锁。
小‘花’立刻道:“加大马力。”紧接着,便将铁锁套到了船头,山上,传来了齐齐的号子声。
“嘿!嘿——!加把劲儿,稳住!嘿!”
很快,借着绳索和马达推动,我们顺利靠岸,接下来的事情不必赘述,我们一行人浑浑噩噩进了阿鼓山寨,寨子里的土医生为我们处理伤口,期间,我们累得连眼睛也睁不开,最后一上‘床’,倒头就睡的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