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话说蒋一浪自从在止戈亭主讲盗墓故事,有一个人对事态发展的关注程度一点也不亚于萧子玉和熊杰——他就是都梁首富蒋兴和。都梁城闹得沸沸扬扬,都说故事中的“蒋大”就是现实中的蒋兴和。

蒋兴和真是靠盗墓起家的暴发户么?这是个谜团。他的管家李施烟每天在外面听到很多闲话,这些话对蒋兴和的名誉十分不利。李施烟就说:“东家,依我之见不如让那个蒋一浪永远闭上嘴。”

蒋兴和说:“我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随便他吧。有关坊间对我的议论不要去管它,但事态的发展必须要掌握,万万不可疏忽。”

李施烟是个厉害角色,他是止戈亭的常客,凭着细致的观察,竟然看出钱进财的老婆夏媚与张显凡有染,更厉害的是,他还在玉带桥客栈把奸夫、淫妇捉奸在床。结果自此后,张显凡对李施烟言听计从。通过张显凡,李施烟及时掌握了事态的发展。及至萧子玉与熊杰上了铜宝山争夺夏妃墓时,李施烟终于按耐不住了,极力怂恿东家插手。蒋兴和不为所动,以《增广贤文》中语劝谓李施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蒋兴和嘴上这样说,却一边又嘱咐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李施烟是位聪明人,自然明白东家的用意。

这天李施烟坐在止戈亭要了一碟花生米、一碟猪耳朵和一斤都梁香,坐下来慢慢品尝。接着又来了几个客人,钱进财见客人们都喝闷酒,就觉得这不是止戈亭的风格,于是就说:“诸位客官不要只顾喝酒,还得搞出点气氛来,难道就没有下酒佐料么?”

钱进财说的“佐料”其实就是“故事”,其中一位客人说:“有的、有的,我差点忘了,如今要说热闹的地方要数铜宝山仙人寺。”

另一位食客讪笑道:“这位客官在说笑话,佛门净地晨钟暮鼓,连鬼都感到寂寞,它哪来的热闹!”

那客人道:“这位先生有所不知,听我慢慢道来,原来那仙人寺后面葬了一冢妃子墓,吸引了二彪人马前往寻宝,一彪是警察局长萧子玉,另一彪乃是枫木岭的熊杰,如此还不热闹么?”

又一客人道:“这事有人在止戈亭说过,已不希奇,我们都想知道结果,你能说出结果来么?”

那客人道:“结果已经有了,萧子玉把墓掘开,岂料连妃子的尸骨都不曾见着!更气人的是那妃子墓晚上闹鬼,把萧子玉的儿子吓丢了魂,经了空大师和唐少隐百般救治,命是保住了,却落了怪病出来。”

李施烟一听就急了,因萧鹏与小姐蒋钰莹的婚期已定好,就在农历八月十五,婚期迫在眉睫,他忍不住打断道:“萧公子落了什么怪病,能治好么?”

那客人道:“这病委实是怪,平常好端端的,一发作起来就大喊大叫鬼来了,若是深更半夜的,人都会给他吓死,听说他即将完婚,等着瞧吧,新娘不被他吓死找我来赔命。”

李施烟想继续盘问下去,另一食客抢先说了:“这一回萧子玉算是倒霉到家了,又被雷打又遭火烧,没挖出宝来,还把儿子挖出了宝气。”

那客人道:“他倒霉那是必然的,父亲刚刚下葬就被人掘了墓,这可是败家的兆头。”

大厅里正说得热闹,又有几位客人进来了,这几位客身穿香队服,背上写着“仙人寺进香”,前面写了“回光返照”。其中一个香客一进来就大喊大叫:“消息、惊人消息!前天晚上萧子玉白费了力气在铜宝山掘了一冢空坟,昨天晚上熊杰照着原洞进入墓道,掘得成千上万的金银财宝!”

香客的话一石击起千层浪,食客们兴趣很高,纷纷向香客盘问。香客尚未把话讲完,又有人从外面进来高喊:“消息,特大消息!昨晚熊杰在铜宝山掘开夏妃墓得财无数,今天一早卖给了北闸门寄卖行,换现银一万五千大洋!”

大厅又是一番沸腾,食客们一个个兴奋不已,最后进来的那客人道:“这还不算什么,精彩还在后头,那夏妃墓还不及朱企丰墓的千分之一……萧子玉这次先输了一盘心里自不会服,他正在四处寻找蒋一浪,意在断掉熊杰的后路!”

萧子玉四处寻找蒋一浪的事,张显凡曾偷偷告诉过李施烟,想不到如今传到止戈亭来了,他想着要把这些信息及时告诉蒋兴和。李施烟正要起身,却见张显凡垂头丧气走了进来。李施烟走过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瞧你一张苦瓜脸,谁欠你米还你糠了?”

张显凡说:“我哪来的米借给别人,人家恐怕要借我的命了。”

李施烟一听就知道有事,一把拉住他走出止戈亭:“这里没有什么好听的故事,有什么烦心事我帮你出主意。”

张显凡随着李施烟到了一处僻静处就说:“我没骗你,有人真会要了我的命。”

李施烟问道:“谁会要了你的命?我不懂。”

张显凡说:“萧子玉会要我的命,这两天他要我寻找蒋一浪,我找遍了都梁所有的客栈,都没找到,只发现玉带桥客栈有间紧闭的耳房十分可疑,我向他报告,他装成不以为然的样子,谁想我走后他就偷偷跑到玉带桥客栈,从耳房的后窗爬进去把蒋一浪给杀了。”

李施烟吃惊道:“他杀蒋一浪干啥,他不想掘朱企丰墓了?”

张显凡说:“我亲眼看到他把蒋一浪的尸体仍进河里。其实,对他来说,蒋一浪早就失去作用了,他虽然知道朱企丰葬在哪里,但他进不去,那墓里有暗器、陷阱、毒气,有多少人进入就死多少人。”

李施烟皱了皱眉:“照你这样说,朱企丰墓岂不是没人进得去?”

张显凡说:“也不尽然,萧子玉手里的朱子湘就是朱企丰的嫡系传人,他有进入墓室的秘密图纸。”

李施烟拉下脸说了:“张显凡这些话你以前可没跟我说!老实讲你为何要瞒住我?”

张显凡苦着脸说:“我也是才知道的。萧子玉既然杀了蒋一浪,我也知道不少内幕,他肯定也会杀我。”

李施烟点头道:“照你这样,他杀了你那是迟早的事。不过如果你肯听我的,你还可以活命。”

“你先说说看,别想骗我,我可不是好骗的。”

“觉得我是骗你不要听就行了,不过看在你我的交情份上,我还是要说出来——你可以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再告诉熊杰……”李施烟等着看张显凡的反映。

张显凡说:“这样做熊杰岂不是又要跟萧子玉争夺朱子湘了吗?”

李施烟点头:“就是要他们二虎相争。”

张显凡文道:“熊杰争得过萧子玉吗?争不过我岂不是罪加一等?”

李施烟说:“对你而言,罪加一等或罪加二等在萧子玉手里都是一死,如果你帮了熊杰,你还有希望活下去。我刚才听说萧子玉的儿子病了,住在唐少隐家里,只要熊杰把萧鹏弄到手,萧子玉就会乖乖把朱子湘交出来。”

二人话未说完,只见斜刺里冲出一个人——这人一进来拉着张显凡就走:“你原来在这里,我们找得你好苦!”

张显凡吃了一惊,定睛看时,却是玉带桥客栈的店家黄元富,就叫道:“黄老板,你何故要拉我?”

黄元富说:“你不要问,去了就知道。”

张显凡耍赖:“你不说时,打死我也不去!”

黄元富说:“我店里的耳房只有你多次问过,如今藏在那里的蒋一浪不见了,熊杰要向我要人。”

张显凡说:“你不是说蒋一浪没藏在你家么,如何丢了却找我要人,我不去!”嘴上这样说,脚却跟了黄元富走。

李施烟听说熊杰要找张显凡,心里就踏实了,他回到家中,却见蒋兴和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一个珠光宝气的东西在把戏。这玩意李施烟在戏里见过,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夏妃头上戴过的凤冠。由此可见止戈亭的传闻没有错。蒋兴和知道李施烟进了书房却并不抬头,目光一直停在古董上:“李管家回来了?”

李施烟把门掩上:“回来了,东家也去了北门闸?”

蒋兴和轻描淡写说:“你也知道啊?”

李施烟说:“都是在止戈亭听到的,还有很多消息要向你汇报。”李施烟于是把他在止戈亭听到的

点点滴滴以及如何怂恿张显凡说了。如此重要的消息蒋兴和听后仍是不露声色,李施烟不勉有点焦急:“东家,关于小姐的婚事如果姑爷真是那个怪毛病……”

蒋兴和终于停止玩古董,不急不缓说:“这事我也听说了,我去过萧家,萧子玉出去了,没有碰上。不过幸亏没有碰上,为他的病我专门问了唐少隐——可能好不了。”

李施烟说:“如果好不了那就麻烦了,小姐的胆子本来就小,婚后姑爷深更半夜发起作来,准会把她的魂吓丢。”

蒋兴和沉吟了片刻又慢条斯理说:“你去一趟萧家吧,告诉他们说我家钰莹近来身体欠安,婚事要推迟。”

李施烟领命去了萧家,正巧萧子玉又不在家里,他就把东家的话向老管家萧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