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而微弱的氛围灯亮起,天花板上落下一只血迹斑斑的高跟鞋,正好落在方奈刚才坐的地方。
萧弘任可哭笑不得:“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你吓到我了!”方奈嗓子沙哑,胸口剧烈起伏。
明明在别人那百试百灵的计策在方奈这里完全翻车,萧弘任可无奈:“我害怕难道你不应该搂我吗?”
方奈稍微平息了些,胆战心惊的坐回去:“你吓到我了。”
“以后我也不看恐怖片了。”萧弘任可挽住方奈,脑袋靠在他的手臂。
方奈坐如针灸,硬着头皮总算熬到电影结束,他婉拒萧弘任可吃宵夜的邀请,急匆匆要赶回学校,只有待在姜成杰身边他才能安心。
他满脑袋充斥着诡异的音乐和那件落在他身上的带血衬衣,恐惧的画面怎么也甩不掉,不由得在心里咒骂萧弘任可。
电瓶车的速度不到六十码,耳边呼啸的风声仿佛警告他骑到一百码不止,刺骨的冷风直往他裤腿里钻,冷得他战栗:“我明天就换车,换法拉利,换兰博基尼,再也不骑这破玩意!”
两旁的路灯因接触不良,惨白的灯光明暗交杂,甚至熄了,右转再开百来米就到学校,方奈深吸一口气总觉得心头不安。人行横道上正打电话的人跟没瞅见他似的,埋着头横穿马路,眼见就要撞上,方奈刹车的同时猛转方向,电瓶车受惯性倾倒旋转着甩出去好远。
“哎哟喂。”方奈躺着地上抱着腿**,看上去非常痛苦。那哀嚎悲痛不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粉碎性骨折了,要是让他狐朋狗友看到就知道他又在装可怜耍无赖,简直是碰瓷好手。
那人背对光直直站着,容貌隐在阴影中,杵了好几秒后他霍然蹲下身抓住方奈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喂喂你要干嘛?”方奈见自己双脚悬空,一百多斤的身躯居然被这个看起来还没他高的家伙提起来!
那人嘴角动了动,露出讥笑,方奈这才看清他是谁——偷窥女厕所的据说有郁抑症的学生!
“我是老师,你想干什么?收起你的坏……”话没说完,学生将他甩出去,一头扎在地面。
这家伙胆敢在学校门口明目张胆报复!方奈撑着坐起来,脸皮火辣辣的疼,想必被蹭掉大块皮。方奈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见学生身影如鬼魅瞬间移动到他身前。
学生挥拳而下,方奈向左翻滚趁势站起身,沥青路在前者拳头下如同冻豆腐被打出窟窿,没有半分尘土飞扬。
方奈瞪直了眼,仿佛明白了什么,摊开左手翻转唤出符弓。
红色弓体晶莹剔透,宛如琉璃。
劲风闪过,学生双手指甲陡然变长,成爪状直掏方奈心窝,后者想也不想横弓护在胸口。
学生抓弓的手腾起黑气,而黯淡的弓同时泛起红光,光芒耀眼夺目如同沉寂多年的琉璃盏被点燃,燃尽铅华。
弓紧紧吸附在方奈手上,他目光逐渐凝聚,神色冰冷而阴沉,仿佛换了个人。
再看学生跟看见鬼似的慌张惊恐,抽回手仓促逃窜。
“定!”黑暗中亮起一道绚丽的花印,直直砸下。
学生见逃不掉,双手结印推出,两道磅礴的雾气撞在一起,在黑暗中竟生夺目之势。
姜成杰握剑低飞而来,脚尖偶尔轻点地面身姿飘逸,要不是他穿着睡衣并且落地的姿势略微踉跄,几乎与天神下凡媲美。只见他剑尖轻挑,欺身靠近学生,转而用剑柄在其胸口连点几下,几点光芒闪过,学生毫无还手之力,身上泄出浓郁的黑气。
动作一气呵成,真有几分唬人。
黑气浓郁怪异,即使在夜里也不难看清,它似乎有灵性,凝聚在一起逃窜。方奈似曾见过,拉弦瞄准。
一支光箭迅速聚在方奈指间。
“射它!”
姜成杰话音落的同时方奈松开手,光箭从黑影旁边呼啸而过,化作星光消失。
而黑雾隐在夜色中,再无踪迹。
只有学生如死尸般倒在地上。
方奈手抖得厉害,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掌控不了上古法器的力量,慌张之下他竟然射偏了。
“那是妖吗?”
姜成杰点头没有搭话,把学生背到人行横道上,开始打电话善后。
他要向局里汇报情况,申请后勤处理现场,删掉现场监控。还要联系学生班主任说明学生情况。
方奈在地上坐了好一会,直到屁股凉飕飕的才缓过劲,符弓早自己回到符戒中。
“那孩子爸妈不在本地,一会儿舅舅来接他,你先走,晚上妖物猖獗,我怕护不住你。”
见识了符弓的威力,方奈哪还怕什么妖魔,大手一挥:“怕什么,我有神器在手,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就一箭射穿它天灵盖。不过……是胡二拉回来了吗?”
想到刚才,方奈有些后怕。
“情况不一样,胡二拉只是用妖法满足人的愿望而吸取灵力,刚才那个是被妖附身。妖的肉体被毁后可附在人的身上,再说通俗一点,不管是人还是妖,肉体被毁了都称为鬼,所以……懂了没?”
“行了别说了,大晚上瘆得慌,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是冲我来的?”
姜成杰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以为你是什么天选之子,妖魔两道必争之人吗?好冷噢,你回去睡觉,把外套脱给我。”
“您穿睡衣多帅,冷点怕什么。”方奈阴阳怪气,还是把羽绒服丢给他。
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过了睡觉的点,方奈在床上翻来滚去睡不着,不自禁的拽紧符戒,虽然他不承认,但他心里已经忌惮姜成杰。一个来路不明的捉妖师,自从和他处熟了各种怪事不断。
世上的灵异事件不少,但之前和他没半点关系呀,现在这些玩意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往他身上撞。
姜成杰不是妖,但这些妖和姜成杰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他引来的,就像纤尘和志邦形影不离的跟着他,重点是当事人还不自知。
妖!
魔!
鬼!
怪!
再想到刚和萧弘任可看的恐怖片,方奈拨通邵子涧的电话,鬼哭狼嚎:“出来喝酒嘛,我一个人在家里闲得很啊。”
电话那头嘈杂不堪,邵子涧充满酒气的声音断断续续:“喝,喝个屁,你说周末上完班再聚,让我们别影响你,傻狗子。”
“别挂电话,让他听我们的声音解解馋,是吧方少爷。”
嘈杂震耳的音乐让方奈身临其境,仿佛身心找到归宿,他渐渐平复下来,握着手机浅浅睡去。
还有两天,方奈盘算着时间,再等两天就放假,他要远离这所学校,远离这群人。
大清早的,宿舍里只有方奈一人,也不知姜成杰是没回来还是已经出去了。
那只爱趴在沙发上只知道吃睡的肥猫也不见踪影。
方奈扯开衣领,打量坠在胸前的符戒,轻轻拍了拍,悬在嗓子的心又咽回去。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击杀妖怪了,但昨晚带给他的恐惧仍不容忽视,他真的怕极了,联想到友好的纤尘是鬼他更怕了。
宿舍里静谧得可怕,放假前有学生路过总会有点吵闹声,现在除了他再没有活物的呼吸声,透过窗帘的光灰暗而慵懒,方奈心里发毛,爬起来胡乱洗漱后跑出房间。
快走两步,他与一人撞个满怀。
“小方老师,去食堂吃早餐呐?”朱震扬揣着手,脸上带着风尘之色。
方奈心理在作怪,看对方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不期而遇。不过到这时候就算,是策划邂逅也无所谓了,他斜着眼睛扫过,不轻不重的嗯一声。
朱震扬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紧追两步,拖长声音而又压低:“说起来我们俩还没一起吃过早餐呢,现在学生放假了食堂的食材可能不那么新鲜,要不要多走两步去门口吃?我经常看见年轻老师吃门口那家砂锅粉,味道应该还行。”
方奈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余光偷瞄对方,平日对方像只威严的笑面虎,让人敬重而不敢心生亲近,今日的他似乎更苍老了,皱纹、驼背、步履蹒跚,与一个普通老头又有什么区别。他心头思绪万千,始终没有正眼瞧对方:“你不够资格,陪我吃饭。”
空气在这一瞬间也凝固了,两人继续并排走向食堂,过了好久朱震扬才回过神,淡然哦一声。
方奈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他觉得自己有点小肚鸡肠了。
即使方奈非常失礼的怼了朱震扬,后者也没有再为难他,只是当天简单开了总结大会,宣布老师们假期开始。
方奈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朱震扬落魄孤寂的身影上,他好像被抽走了所剩无几的精神气。
命格已定,即使斡旋也改变不了结果,只能让过去过去。方奈强迫自己回忆朱校怎么逼他去道歉,怎么在职工会议上让他难堪,怎么欺压他,逼他跪着,心里的内疚总算淡了。
可偏偏也是这个人,推荐他为教坛新秀、优秀党员。
人呐,没有绝对的好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