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帝刘谦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抬手捋着胡须望向一旁的马大帅问道:“不知马大帅遇到此等事当如何处置啊?”。
马大帅眯起双眼,转身抬头抱拳笑道:“这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作为一个外人我不好插言,免得被人说我有偏袒未来女婿之嫌。”
刘谦又将目光转向了石太宰。石天弓低头躲闪不及,只好皱眉俯身施礼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出紧急,情有可原。微臣没有记错的话,圣上也曾经金口玉言:法外有情,法外有天!”。
刘谦抖动着枝杈分明的扫帚眉捋须大笑,扶案起身说道:“朕以武立国,驰骋天下,仰仗的就是你们这帮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虽无血缘之亲,却有手足之情!五弟、六弟皆是我的左膀右臂,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岂能厚此薄彼?”。
向前迈了两步,停顿了片刻。刘谦眯起双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平南王两眼,又扭头瞅了瞅关羽,笑意满面地背起双手,转过身去说道:“传朕旨意,定北王阵前立大功一件,属下将士皆有封赏。”
关羽连忙上前一步,跪倒谢恩。
匆匆回到自己军营的平南王唐万年脸色铁青,没好气地重重将马鞭拍在桌案上。
须发皆白的范军师见他面色不善,连忙挥手屏退众人,上前一问究竟。
唐万年一五一十将今日之情形讲与他听,说完后范进并不急于进言,而是低头沉思起来。
沉吟片刻,范军师抬头眨巴着眼睛,盯着唐万年缓缓开口道:“王爷,恕属下直言:王爷今日意气用事,操之过急了!上次老朽还夸赞王爷在定北王的大营之中淡定自如,如今怎么就如此沉不住气了呢?!”。
唐万年伸长了脖子高声道:“本王快要忍无可忍了!凭什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抢了去?”。
范军师微微一笑,抬手捋了一把白胡须,不急不躁地说道:“看来王爷您心中对马大帅的那位美貌千金始终未曾放下啊!否则也不会如此乱了方寸。”
唐万年脸色一红,咽了两口吐沫,闭上嘴巴,不再吱声。
对面的范进挺直了身子,正色道:“王爷,您将来是要做大事之人,切不可因了小小的儿女私情自乱方寸!自古帝王讲究驭臣制衡之术,咱大楚的圣上也不例外。你若逼得太急,反而对我方有百害而无一利。”
此时的唐万年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连忙问道:“此为何意?军师可否直言相告?”。
范进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前期圣上及太宰大人对我等虽暗中偏袒,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彼时他们是惊惧镇东王阮武兵变叛乱,担心定北王成为第二个阮武,有意借我等之手打压定北王。此时大敌当前,圣上须借助马家军、定北王、王爷您的人马三股合力,才能扭转乾坤。”
唐万年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接着问道:“那又如何?”。
范进将身体稍稍前倾,压低声音说道:“那马家军的马大帅已将定北王当做了自己的半子。一旦大齐覆灭,我大楚难免有与马家军撕破脸当面摊牌的那一日。但此刻,圣上要拉拢马家军,马大帅要笼络定北王……王爷您此刻去招惹关羽,便是触了圣上与太宰的大忌,轻者招来他们的反感、藐视,重则会树马家军与定北王两路人马同时成为我军的敌人!”。
唐万年倒吸了一口凉气,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脸色苍白地急切道:“那依军师之言,本王眼下当如何自处?”。
范进垂下眼帘,不慌不忙地咬牙道:“忍!王爷您当下应将全部心思,放在如何应对大齐护国军上面,不能让那关羽事事都抢了您的风头,也使圣上及太宰不敢轻慢与你,争取赢得他们更大的信任!”。
见范进闭上嘴巴,没有了下文,唐万年心有不甘地追问道:“一个忍字就完了?”。
范进重新睁开双眼,笑了笑,说道:“待大齐覆灭之后,属下自会提醒王爷择机而动,届时雷霆万钧,担保一扫王爷胸中块垒,一举改天换日也说不定呢!”。
唐万年不再说什么,长身而起,郑重地弯腰向范进施礼。
关羽提升倪飞燕为都统,下辖人马大多还是明月寨的原班人马,队伍中都统以下的官职由她自行任免。
这一日,满头大汗的李大嘴、王二毛拉长着脸,一前一后进入了倪飞燕的军帐。
李大嘴抬手抱拳道:“寨主……”。
话音未落,他的屁股上便挨了王二毛重重的一脚。
他连忙改口道:“都……都……都统大人,我等有……有……有要事禀告……”。
忍耐不住的王二毛一把将他推至一旁,自己上前开口道:“倪都统,那个关将军实在是不够意思,嘴上说一视同仁,但对我们明月寨的弟兄们却是另眼相待。他派来的那个狗屁教官更是欺人太甚,弟兄们都快累死了,他也不让大家歇会儿,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被推了一个趔趄,刚刚站直了的李大嘴赶忙连连点头,表示此言非虚。
倪飞燕站起身来,板着脸斥道:“放肆!我说了多少遍,你们当初也都答应的:既入了大楚军营,便没有什么明月寨了,消灭大齐是我等共同的心愿。原先你们在山上自由散漫惯了,关将军好心派了教官,帮我们提高战力,保住性命,减少战场之上兄弟们的伤亡,哪里错了?你们真是不知好歹!”。
“呦呵,倪都统教训起人来,也是有板有眼么!”。话音未落,帐帘一挑,关羽面带笑容带着一帮亲兵护卫迈步走了进来。
倪飞燕双眼发亮,俏脸微红,连忙低头抱拳施礼。
关羽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走到了王二毛和李大嘴二人面前,双眼含笑地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
他转脸对倪飞燕说道:“倪都统,我们一起去操演场看看弟兄们,这日日操练不休确实辛苦!传本将军令,今天全体休息,放松一下,晚上我请弟兄们饮酒。”
倪飞燕微微一愣,眉头轻皱,正待开口说些什么,见关羽冲她眨了眨眼睛,便将涌到嗓子眼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李大嘴与王二毛略感意外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之色,跟在关羽、倪飞燕身后一同出了大帐。
来到演兵场上,那位教官见关元帅亲自前来,连忙小跑着迎了上来,苦着脸单膝跪地抱拳施礼。
关羽连忙道:“起来吧,本将传令今日休息你可知晓了?”。
那名教官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关羽又面向众人高声说道:“弟兄们日日操演辛苦了,本将军夜晚请大家饮酒放松下,尽管敞开了喝,我等不醉不归!”。
人群中顿时一片欢声笑语,掌声雷动。
关羽扭头看了一眼那名教官,又面向众人说道:“你们也操练了有些时日了,不知效果如何?亮出来来两下,也让本将军开开眼。”
他随手从身后的护卫中点了一人,说道:“你去吧。”
那名护卫施礼后迈步走入场中,拎了一条操练专用的木枪,稳稳地扎个马步。
关羽扭头对李大嘴和王二毛笑着说:“你们俩,一起上,把他打倒了,晚上本将军亲自给你们敬酒。”
李大嘴和王二毛愣了愣,架不住众人的鼓掌叫好起哄,硬着头皮各执一条木枪走上前去。
李大嘴朝掌心吐了口吐沫,冲一旁的王二毛点了点头,大喝一声扑了上去。
“噼里啪啦”一阵棍棒相交之声,斗了十几个回合,李大嘴堪堪招架不住了。
原本在一旁拄着木棒打算看热闹的王二毛口中低低咒骂了两句,拎起木棒也挺胸冲上前去。
在二人的合力围攻之下,那名护卫脸上丝毫不见怯意。身体灵活地辗转腾挪,抵挡之余,适时反击,竟然不落下风。
围观众人为王二毛和李大嘴加油助威的声浪越来越大,原本站在关羽身旁的那名教官也急眼了,亲自跑到场边大声指点他二人:
“抬手腕,小臂用力,哎呀,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注意脚下!”。
“噗通”一声,李大嘴一个没当心,被关羽护卫手中的木枪扫到了脚面,吃痛之下,仰面朝天跌倒在尘土飞扬的地上,木枪也脱手而去。
恼羞成怒的王二毛哇哇乱叫着全力猛攻,那名护卫没了李大嘴的牵绊,不慌不忙地专心应对。又撑了十几个回合,王二毛也被对手一枪点倒在地,吞了一嘴的土星子。
一旁嗓子都快喊哑了的教官捂着脸气恼地蹲在地上。
李大嘴和王二毛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互相怨恨地瞪视了对方两眼。
关羽笑呵呵地大声道:“不妨事不妨事,本将军言而有信,今天全体休息,晚上酒照饮不误。”
他回头对倪飞燕说道:“倪都统,整理队伍,我领着他们去看看热闹。”
汗流浃背的崔大奎从马上回过头来,连忙抱拳施礼道:“关将军,你怎么来了?”他又奇怪地看了一眼关羽身后浩浩荡荡的人马。
关羽笑道:“倪都统带着她属下的弟兄们要来看你们操演,我就来了。”
崔大奎微微一笑,转头对操演场上的部下高喊道:“弟兄们,好好操练,别给老子丢脸!”。
他的部下同时齐齐发一声大喊:“喝!”。那声音整齐宏亮,传出去老远。
操演场上,棍棒清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喊杀震天。
倪飞燕身后的兵卒们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我的妈呀,这是真玩命啊,下手都够狠的!”
“你瞧瞧人家这气势,一看就是正规军!”
“去你大爷的,俺们也是正规军!回去好好练,老子不比他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