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了半天, 两人决定先去吃饭,然后去看个夜场电影,反正明天是周末。
还是去了曾经去过的“二十四桥夜夜夜”, 连瀛想听弹词, 这一回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
连瀛从包间的窗口看出去, 一个穿了长衫的男子和一个穿了旗袍女子, 咿咿呀呀地一唱一和, 连瀛听得清楚,与相差无几。上一次来还是抗拒孟昭欧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只想着不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做得成了,是朋友, 做不成, 是路人甲乙丙丁, 万没想到,时光斗转间, 她和他已经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听台子上那女子用吴侬软语唱了“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连瀛想那时候两人是两个心思,孟昭欧要靠近,她却拼命地躲, 而现在呢, 一个心思又如何, 总归无法看到立时的圆满。叹一口气, 想想今天的好日子, 甩甩头,且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我想喝酒。”孟昭欧和老板打了个招呼 回来就听见连瀛这丫头对自己提出了非分的要求。
“中午不刚喝了吗, 没看出来你有做酒鬼的潜质。”
“中午不尽兴啊,都是老师同学,喝醉了出乖露丑怎么办?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不行。”端起杯喝一口茶,孟昭欧断然拒绝。
“我就是不知道喝醉酒是什么样的,今天有心情,反正你在,我也不至于胡闹,如果我敢闹,你就就地正法。”连瀛仍然不死心。
“说你酒鬼你还真来劲,这种事情有试着玩儿的吗?喝茶、听曲儿、吃饭。没有第三样。”
连瀛赌气地把孟昭欧放过来的茶一口喝干,又把空杯子往他面前重重一放,“再来。”
孟昭欧啼笑皆非地看连瀛,伸手隔开她的胳膊,“还没吃饭就猛喝茶,仔细伤胃。”
“你怎么今天婆婆妈妈的,酒不让喝,茶也不能尽兴。”连瀛板了脸不依不饶。
“你就今天跟我作吧。你要喝酒,哪天在家我陪你喝,今晚不行,说好了看夜场,一会儿你醉了,撒酒疯,人家看你还是看电影?”
连瀛也就是一时兴起,想想的确不敢设想自己的醉酒状态是什么样,也只好悻悻作罢。
一时间台子上也静了下来,想是缓一缓换个曲子或节目什么的。连瀛看着孟昭欧突然说, “我给你唱段弹词,要不要听?”
孟昭欧甚是惊讶,他还不知道连瀛有这本事。当下来了兴趣。
连瀛顿了顿,凝了神色,糯软的强调便从喉咙间流出,没有三弦和琵琶的伴奏,声音在安静的包间里显得轻巧而秀丽,音色清丽,曲调缠绵。孟昭欧听不懂连瀛在唱什么,但那声音却觉得比刚才台子上的要好一百倍,他听不明白唱词,却感觉连瀛简单的声调里含了情意,不能言说的,低沉而热烈,温柔而坚决。
连瀛只唱了一小段,看孟昭欧好像靠在椅背上,眼神从遥远的地方望过来,直要望到她的心里去。脸色微红,探身拿手指在孟昭欧眼前晃了晃,“好不好听?”
好一会儿,孟昭欧才醒过来,大笑着鼓掌道,“好,好,色艺双绝。”话刚毕,被连瀛敲了一记脑壳,忙正声说,“我只觉得好听,词是听不明白,看你的神情,是不是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的故事?”连瀛摇摇头莞尔一笑,告诉孟昭欧是老段子《晴雯补裘》。孟昭欧想到红楼梦里晴雯的娇俏和温柔,像足了眼前的连瀛,一把抓了连瀛的手,“还说不是才子佳人,红楼梦都出来了。”
连瀛抿口茶,“当然不是,丫鬟而已,才子佳人是有,郎情妾意却未必。”
孟昭欧使劲握了握了连瀛的手,“你怎么知,人家贾宝玉不也说了,红绡帐里,公子多情。”
“你不是在国外读的书吗,怎么这么了解红楼?”
“我小时候在国内啊,没事干翻的,记性好,就记住了。”
“什么记不了,偏偏记这香艳的段子。奠文里说得也未必是真。”
孟昭欧看连瀛倒似认了真,他可不想和她继续讨论下去,在这里开个红楼研讨会,夹一筷子菜到连瀛的食碟里,“你倒替古人担忧,快吃饭。”
连瀛却停了筷子,出神地望着外面的台子,“小时候妈妈喜欢听评弹,星期日干家务的时候,总是把收音机拨到可以收听弹词的频道,我们就一边在洗衣盆里洗衣服,一边听收音机里唱,天气好的时候,我就在楼前的空地做作业,看妈妈在晾衣绳上晾衣服,耳朵里听着渐渐熟了的弹词段子,觉得是最轻松最惬意的时候。”
孟昭欧看连瀛甜蜜的回忆里流出淡淡的哀伤,拍拍她的脸,“伯母快周年纪了吧,我和你一起回去。该回去看看了。”
连瀛迟疑地笑了笑,“我准备下周回去,正好请探亲假,多待几天,你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事情多也不在那几天。不用多想,我会安排好的。”
连瀛想说什么,看着孟昭欧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吞到肚子里,有些话不是时候说,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电影还不错,是两部没有在国内上映的国外大片,一部动作片,一部爱情片,连瀛喜欢看美国大片,照她的话来说,要的就是镜头感,所以只要有大场面的电影,连瀛一定去电影院看,大银幕上的声光电不是碟片能感受到的。孟昭欧却不以为然,说简直就是电影里的肯德基和麦当劳,没营养却偏偏有人追捧。不过,今天孟昭欧还是陪连瀛看了,谁让她今天最大呢。还好,连瀛并没有行使特权,只看了一部电影便打道回府,看周围那么多年轻的情侣精神奕奕,连瀛还真感慨岁月催人老啊。
两人驱车回到了西郊的别墅,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还好有保姆经常来打扫,否则早就灰尘绕梁,可在开门的一瞬连瀛还是闻到了久无人居的气味,似乎弥漫了整幢屋子,不知怎的,有点伤感。
连瀛精神得厉害,居然提出来要打扫屋子,孟昭欧吓了一跳,看看手表是夜里12点钟,“嗨,丫头,不要兴奋过头了。只不过一个答辩,咱不至于。”
连瀛扫他一眼,“我闻着这味道不舒服,睡不着。”
“什么什么味道,这里除了我和你就没人来过,没有任何女人来过。当然除了保姆。”孟昭欧戏谑道。
“来什么女人关我什么事,我要换床单被罩。”
孟昭欧彻底被连瀛打败,还好,连瀛没有坚持半夜灯火通明地打扫卫生,换床罩还可以忍受。
两人倒在床上的时候,孟昭欧搂着连瀛咬牙切齿地说,“没来女人你都换床单,来了你岂不是半夜要把房子拆了重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作?”
连瀛捅他一下,“就你能凑合……想什么呢?”
“别闹,想正事呢……我想把保姆辞了,留着也是白花钱……唉,唉,都掐紫了。”孟昭欧一本正经,冷不防被连瀛伸手掐了胳膊内侧,疼得直叫,抓了连瀛的手困住了,“老婆省钱,怎么不愿意啊。”然后眼明手快,手上使劲,把连瀛拉到胸前,吻住了即将出口的嘟嘟囔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