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瀛在金茂大厦前等苏蕊, 苏蕊来上海出差。
三月份来到上海,托Grace的福,被她以前的同事推荐进了一家外资银行做行政事务, 工作定下来之后, 连瀛试着开始新的生活, 新工作连瀛很辛苦地适应了一段时间, 也有痛苦的过程, 还好因为英语没有丢掉,沟通上少了不少障碍。两个月后当连瀛独自承担一份工作心中感慨万千,曾经受过的苦从来就不是无用的。那时候她在办公室由于年轻要做很多其他人不愿做的工作, 策划、宣传、外联自是练就了一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加之本身心思缜密, 倒也干得稳稳当当。
连瀛所在的银行就在这举世闻名的陆家嘴金融区, 下午下班时分各个大楼里仍然灯火通明, 连瀛现在还真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在准备工作。连瀛和苏蕊也有一年没见面了, 以前两个人再忙也两三个月逛逛街,现在在两个城市,平时也只能打打电话而已。
一辆出租车停在连瀛身边,剪了短短头发的苏蕊从车里出来叫着冲过来抱住连瀛,然后是一阵呜咽, 引得路人侧目而视。连瀛也忍不住唏嘘, 拍拍苏蕊的肩膀, “好了, 好了, 你看师傅还等着你给钱呢。”
苏蕊不好意思掏出一百元钱给了出租车师傅,潇洒地说声“不用找了。”一手仍抓了连瀛的胳膊, “居然说走就走,都不管我了。”说着竟又汪了眼泪。
“过去二十多年都没见过你流这么多泪,忍一忍回去哭好不好。你再哭我都忍不住了。”连瀛使劲眨着眼睛笑着说。她和苏蕊多久没有这样心无芥蒂地抱在一起了。伸手摸摸苏蕊几乎贴在头皮的卷发,“干嘛剪这么短,像男孩子一样,跟肖传哥俩儿似的。”
“讨厌,见面就说我坏话。”苏蕊嘟了嘴,“快回你的窝给我做饭。”
多么熟悉的情景,如果不看外面的绿色植物这里就是在那个北方城市连瀛租住的房子,苏蕊哆哆嗦嗦穿了厚的棉家居服,即使有空调仍不肯脱下。“连瀛这个鬼地方你怎么能待得住?外面比屋里暖和,出门脱衣服,进门穿棉服。”
“从小我就是这样啊,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连瀛一边拿碗筷,一边说。
“你的手上都有冻疮了!怎么搞的。”苏蕊大惊小怪地叫。
“刚来第一年还是有点不适应,明年就好了。”连瀛看了一眼自己右手无名指关节上的冻疮。
“真的不打算回去了?”苏蕊突然默默地问。
“现在不很好嘛?离家也近,周末都可以回家看我爸爸。气候也好,冬天我都没有咳嗽。”
“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好,想找人逛街都没有。”
“你还缺人陪?”
“别烦我,我正闹心呢。”苏蕊翻了白眼看着天。
“不是和肖传和好了吗,有什么闹心的。你就不能过过安生日子。”连瀛把菜涮到锅子里。
“连瀛,我有件事情和你说……那个……我要结婚了。”
“什么,结婚,好事啊,这次来真的吗?什么时候,看你选来挑去真花眼了,能定下来是好事啊。”连瀛抓着苏蕊的手急急地问。
“下个月。”
“只有一个月时间了,都准备好了吗?”
“……”
“怎么了?”
“阿瀛,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获得幸福。”苏蕊撑了头低声说,“去年春节为了逃避我关了手机一个人去旅游,旅程中的孤独和寂寞让我特别怀念肖传的贴心和默默关怀,回来后我找了吴繁向他坦言了一切,吴繁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抽了很多烟最后祝福我。肖传对于我的突然消失什么都不问,仍然像以前一样待我,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对不起他,只觉得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赎罪。一切好像就这样过去了,我也觉得我是爱着肖传的,可是当婚事再一次被提起的时候,我居然有点怕。我怕自己没有真正放下,对不住肖传,怕肖传有一天质问我以前的事情,怕有一天他知道了全部真相后离开我。”
“那你还爱着吴繁吗?”
“过去爱,现在已经没有了,我珍藏在了记忆里。现在我想我只爱肖传。”
“我想肖传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你和吴繁的事情估计大学的时候他就知道,所以他选择了吴繁回国陪老婆待产的时候追求你,不过不成想你俩后来又有这事。你和吴繁后来的事情他大概也知道,不说是信任你,也给你一个空间。或者他的心里也是担心的。你们两个不能这样互相猜着,说清楚了,毕竟婚姻是准备相守一生的承诺。”连瀛心里滑过她和孟昭欧之间的误会,闭闭眼,不去想。
“能说吗?我怕说了他就不信任我了。”苏蕊可怜兮兮地说。
“迟早他也会知道,或者他根本就知道,没人会那么傻的,每个爱情里的人都会很敏感的。”
“真的说吗?”
“放心,让我看,肖传那么爱你,他恐怕比你更怕,你的不稳定性太厉害了。”
“讨厌,不说我好话。”苏蕊悬着的心放了一半下来。
“放心回去做你的新娘,我会给你包个大红包。”
“我要你做伴娘。”
苏蕊看着连瀛刚才还热切的神情慢慢变冷,“我不会回去的。对不起,蕊蕊。”
“我们互相答应过的,你是我的伴娘,你是我的伴娘。”苏蕊拉了连瀛的手。她知道她有多疼,可是她还是要说,“东正很好,孟昭欧也很好,卢淑俪带着孩子出国了,孟昭欧身边没有出现一个女人,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去找他?”
“我都忘的差不多了,再给我一点儿时间以前的连瀛和孟昭欧就都不存在了。我不能回去,对不起,蕊蕊。别逼我。”连瀛已经泫然欲涕。
“你真的忘了吗,我看你是打算带着对孟昭欧的爱去当尼姑。”苏蕊俨然又是以前嚣张火爆的样子,“我托人给你介绍了那么多青年才俊,你一个都不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要为孟昭欧殉葬还是要为你的爱情殉葬?刚开始你说时间太短你接受不了,好,现在都一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你以为大家看你这样不难受吗?”苏蕊自己也哭了,“你的该死的宿命,该死的心结真的就那么重要,让你对爱情如对雷池一步不敢跨越。”
好半天连瀛才抬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过面颊,“当初看着孟昭欧昏迷,我越来越怕,刚开始是怕我的宿命,到最后是怕以后真的见不到他,那时候想如果他睁开了眼睛,我就陪着他,再也不去想其他了。他醒了,但眼睛里是冷漠和陌生,以前的温情都不在了,我说不出口,他似乎真的打算分手了,在我想后退的时候他决定放手了。”
苏蕊愣住了,所以连瀛一声不吭地远走他乡,所以连瀛以自己的孤独祭奠曾经的爱情,所以连瀛不敢轻言过去。
抱住连瀛瘦削的肩,苏蕊不知道怎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