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援朝病体初愈便急火火南下“调研”。李虎丘和马春暖在李宅享受了几天二人世界,柔情蜜意自不必细说。春暖说起前些日子在燕京酒店遇见谢抚云的事情,说道:“乔宝山的案子,谢抚云的男人要插手呢。”语气有点酸溜溜。
李虎丘呵呵一笑,道:“揭盖子吗?想不到他那么精明的人居然愿意干这得罪全天下的事儿,不过术业有专攻,比杀人的本事他不如我,论整人的伎俩我不如他,也许这件事真能让他办成呢。”
马春暖道:“你好像很了解抚云的男人?”
李虎丘受聂啸林之托盯着那人,责任重大,不想与那人有任何个人关联,免得到时候下不去手。谢抚云和落雁春暖之间的姐妹情,无疑是一种禁绊,虎丘宁愿装糊涂不知道才好。转移话题道:“李援朝的病刚好就往东南跑,看他这架势是打算把二十六年间耽误的青春全找补回来,这一下天雷勾动地火,乖乖不得了,保不齐明年这时候咱们要填个弟弟或妹妹什么的。”
马春暖依偎在虎丘怀中,笑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儿子,什么人都能拿来调侃,你老爸这次入阁给胡总理当副手是今上亲自首肯的,不到五十岁就攀登到这个位置上,你这个当儿子怎么一点看不出自豪来?”
李虎丘道:“我其实是高兴的,不过不是因为李援朝升官了。”
马春暖幽幽道:“是因为你爸的病好了,你小时候那个合家团圆的梦能实现了吗?”
李虎丘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道:“是咱们合家团圆,别总把自己当成外人。”
春暖展颜一笑,道:“你倒想的美,想把我编进你那娘子军里,除非我退休变成老太婆那一天。”
李虎丘笑道:“就算是老太婆也是最美的老太婆,到那时我也成小老头了。”
春暖笑道:“身边小老太太最多的小老头,女人老了话很多的,到时候烦也烦死你了,说不定你这家伙又要满世界瞎跑了,反正你们这些反穿裤衩俱乐部的人都是一些精力无限的家伙。”
李虎丘从被窝里坐起,“东阳传来消息说陈至阳今天下午就能到白云观,这事儿不能再拖了,不然要被人家骂没信用了。”
马春暖看着他,从结实的肩背到健硕的臀部,怦然心动。笑盈盈道:“赶紧穿上滚蛋吧,正好马春煦两口子今儿要弄一聚会,吴振华想向静宁仙师求一卦,你给静宁仙师的那匹白马我顺便就替你带过去了。”
李虎丘道:“正好,我还真有点不愿意再见那位冷冰冰的静宁仙师。”
马春暖撇嘴,“呸!言不由衷,越这么说就越不能让你见。”
京西白云观。前身系唐代的天长观。后因清初住世159载的打练气士王常月而中兴。赐名白云观。1957年成立的华夏道教协会的会址就设在白云观。十年特殊时期,大破四旧,天下名刹被毁的不知凡几,白云观却幸得保存,其中江湖隐于庙堂的暗势力功不可没,由此可知玄门的实力非同小可。
李虎丘与尚楠登门拜访。二人随知客道士穿过香火缭绕游客如织的观光区,走进道观深处一处安静院落。
陈至阳恭候在院落门口,见李尚二人,忙迎前几步施礼道:“无量天尊,贵客登门,有失远迎,望祈恕罪。”
李虎丘抱拳还礼,道:“道长不必客套,贵客愧不敢当,恶客还差不多。”
陈至阳摆手相让,“里边请。”说着,引着李尚二人步入一间静室。
室内布置简单,只有八仙桌一张,云榻一副。分宾主落座,陈至阳命小道士看茶。
李虎丘不等主人开口,直言不讳道:“冒昧拜访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至阳道:“李先生的来意贫道已然知晓,按说这件事李主任都已打过招呼,又有李先生的面子在其中,贫道断无拒绝之理。”举杯敬茶,面带为难之色,续道:“只是,不管是李主任还是您,都晚说了一步,贫道已经收了望月艳佛为入室弟子,此事早已祭告过历代祖师,礼数已成,再做更改岂非令我玄门历代祖师失信于外国友人面前?”
李虎丘左右瞅瞅,问道:“原来如此,我听说这位东瀛少女所以能让道长您只凭一面之缘,便要将其收入门墙,乃是因为她身具天生道骨,是修道的不世天才,既然道长的意志坚定无可逆转,我兄弟也不便强求,但不知能否请将令高足出来一见?
陈至阳爽快道:“能得李先生垂顾是她的福气,不过她在日本时的导师伊庭天早先生也在观中,他久闻您的大名,听说李先生前来拜访,刚好托我代为引荐,伊庭先生年高德厚,乃我等前辈,贫道当亲自去请,所以请您二位稍候片刻。”
不多时,陈至阳回来,与之一起的还有一老一少两个日本人。
李虎丘打量二人,只见老者头顶日式高冠,额头舒展饱满,寿眉斜插鬓角,脸颊瘦削狭长,肤色洁白内含红光,尤其一双明眸欣亮活泼,全不似一个年近百岁的老人该有的。老者身边的少女,通身穿青色道装,身材欣长,略显纤细,凹凸适宜,正是天然的摇曳逍遥体态,明眸皓齿,五官峦秀,清秀端庄中带着几分童真纯美,扑面而来的带着一股清新秀丽之意。
陈至阳刚要介绍,老者却抢先对尚楠说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华夏贼王李虎丘先生吧?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李虎丘的名头在武术界已经名闻遐迩,素有日本第一格斗家之称的本部朝曾把华夏贼王说的天上地下少有。老者早如雷贯耳,心中自是将李虎丘看的极高。而李尚二人比较,尚楠目光如炬,气韵雄奇,宛如子龙奉先之辈重生。反观虎丘,心境修行已达返璞归真大巧似拙的境界,只看外表几乎已看不出他是位武者。老者受虎丘盛名误导,自然把英华宝盖雄伟挺拔的尚楠当成了李虎丘。
少女却一指李虎丘,道:“师父,我想这位才是华夏贼王李虎丘先生吧。”
老者微微一愣问道:“何以见得?”
尚楠摇头,起身还礼,老实的:“我是尚楠。”
“色身纵留千年,止名为妖,不名为道。法身去来常在,朝闻道夕死可也!”少女冲李虎丘一笑,深施一礼道:“先生的修行在内而不在外,精神卓然气韵深藏,已经得了真性法身,好令人钦佩,京都望月艳佛,久仰先生大名,请多关照。”
李虎丘端坐不动,只微微额首,嗯了一声。态度如常,做法却有些倨傲。老者伊庭天早见状顿时面露不悦之色。反而是望月艳佛神色依然,仿佛对贼王的无礼之举毫无所觉。
陈至阳圆场道:“我南山道门注重缘法,随缘见法,随缘得法,我这徒弟不但与我有传法之缘,还与李先生有见法之缘,这倒省却了老道一番口舌为你们相互引荐。”
陈至阳将伊庭天早和望月艳佛让进屋子落座,李虎丘从始至终端坐如素。
伊庭天早在日本被尊为活神仙,到了华夏,不管政府部门的接待人员,还是玄门陈至阳以下的众道士,无不对其礼敬有加。似李虎丘这般目中无人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他自修道以来都还是首次遇到,心中不免有几分不忿。面色阴沉道:“三年前本部君回到日本,找到老朽,当时他身受重伤,是来找老朽治疗的,贫道问他是如何受的伤,本部君坦言相告,正是伤在华夏贼王李先生之手,本部君在日本武道界向来被冠以神名,老朽以为,勇力第一当之无愧!李先生能战而胜之,在日本武术界早引起轩然大波,老朽刚才一进门见这位尚楠先生气质彪悍体魄雄伟,正是武道大宗师的气质,而先生看上去有些寻常,故此才会认错,还望原谅老朽唐突冒昧。”
伊庭天早一席话说完,李虎丘看也不看他一眼,反而一直笑眯眯盯着望月艳佛看。伊庭天早说了半天,他却置若罔闻。
陈至阳也没想到李虎丘会这么无礼,怕伊庭天早挂不住面子,刚要分解几句。另一边望月艳佛却先开口说话了,“得道者言必真,诺必行,真性无碍,一切举止天真自然,就好像李先生这样,他不喜欢日本人,所以对我们师徒不假辞色,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修道跟习武差不多,习武重视天赋,修道则更看重根骨。道门讲,气入骨为仙骨。根骨就是人有几分仙骨。骨为形体之根本,所以发诸面相,则有所谓“清、奇、古、怪”四种特异;发之于眼,则有目如点漆,或三瞳四瞳之说;发之于肤,则有痣排列如七星北斗,上应天相。望月艳佛鼻如秀峰,颧若丘陵,脸颊似平原,正是峰峦叠秀藏在骨中的面相。李虎丘对道家相骨之术略知一二,如按道家相骨的说法判定,这女娃子的确是难得的修道好根骨。看罢多时,嘿嘿一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我如果不喜欢日本人,也一定不是无端的,伊庭老先生参加过二战,本该更能体会其中缘由才是,而且我自出道以来,多次与日本人打交道,所以知道日本人虽然诚信刻苦,却只有犬奴之义,勤勉守礼法度规矩一丝不苟,却少有昂藏豪迈赳赳磊落的气质,所以我瞧不起日本人,这其中当然包括二位。”
陈至阳听罢,顿时明白李虎丘要见二人的用意,他劝不动自己,便想把这二人打回日本去。玄门宗主心知要糟,不等他开口相劝,那边的伊庭天早已经按捺不住,拍案而起,怒视李虎丘叫道:“阁下狂妄!大大的狂妄!”
“伊庭老师请稍安勿躁。”望月艳佛稳稳的坐着,从容示意伊庭天早坐下,笑容不减对虎丘说道:“李先生快人快语,说的入木三分,日本人正是这样,其实哪一个民族都不是十全十美的,都会有各自的局限和劣根性,正如李先生会因为身为华夏人而自豪,艳佛也因为自己是日本人而骄傲,你瞧不起我是因为我是日本人,我尊敬您,却也并非因为您是华夏人。”
这小妞儿心性沉静,言谈老辣,词锋机敏。李虎丘索性就是不搭理她,又对伊庭天早道:“阁下刚才拍案而起说我狂妄,看来很不服气的样子,难道你觉得我说错了吗?日本难道不是一个犬戎之国吗?大和民族难道不是一个被阉割了的民族?这话我说了不算,冲绳岛上的美国大兵们才最有说服力,广岛和长崎爆炸的核弹更有说服力,你们曾经很富有,但美国人只用一个广场协议就毁了你们几十年积累下的经济成果,就拿眼下来说,我的本事大过了你们,所以我可以在二位面前随便侮辱你们的祖国,而你们却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敢正面回应我说的话,故此,你们不配得到我的尊敬。”
伊庭天早再压不住心头怒火,腾地一下站起,喘着粗气,凶狠的瞪着李虎丘,道:“阁下太狂妄了,我现在就向你挑战,你可敢应战吗?”
李虎丘撇嘴道:“凭你也配?”一指尚楠,“他身上功夫有一半儿是我教的,你想找我比武可以,先打赢我的兄弟再说。”
伊庭天早目瞪尚楠。小楠哥翻眼瞄了他一眼,道:“你年纪大了,正面较量,不用三个回合我就能打死你。”
伊庭天早哪里肯服气?甩掉外衣跃跃欲试。一旁端坐的望月艳佛面色绯红盯着李虎丘,眼中冷光四射,胸脯一起一伏,显然也在强压怒火。低声喝道:“伊庭先生,请您坐下!”
李虎丘笑眯眯看着,眼瞅着本已箭在弦上的伊庭天早竟生生被这一声喝止,心中暗想,这个伊庭天早像家奴远多过像老师,完全不敢违逆这小妞的命令,否则现在早已被小楠哥分成两片了。继续冷嘲道:“伊庭先生的修养果然深谙贵国精神内核的犬戎之道,我曾读过贵国兵法大家宫本武藏的五轮书,四百年前岛上印的,那时候贵国的高等学说都是用汉字写的,所以我连翻译都不用就看懂了,真是一本不错的兵法典籍,将进退之道写的十分透彻,其实通篇文字都是废话,只要记住一句就够了,自知不敌趴下装狗,势均力敌智取为上。就好像阁下现在,明知道不敌,便索性将缩头乌龟进行到底??????”
五轮书在日本被誉为国学,尤其在武术界更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大致等同于道德经在道家思想中的位置。李虎丘这番话一出口,连一直很沉得住气的小妞望月艳佛都快按捺不住了。
“李先生!”陈至阳在望月艳佛灼灼注视下,终于不得不出言阻止虎丘再说下去,提醒道:“请别忘了这里是玄门,伊庭天早先生是玄门的贵客。”
李虎丘故作恍然状,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陈道长不说,我都忘记了,这里是华夏玄门的道场,稀里糊涂的还道这里是日本道门在福岛的道场呢,要不然这两个狗日的怎么就坐的这么稳当呢?”
“李虎丘!”望月艳佛唰的一下站起身,杏眼圆翻看着贼王,寒声道:“虽然这里是华夏,你当心死仇不过夜!”
李虎丘起身冲陈至阳一拱手道:“既然大家话不投机便不必多说了,天色已晚,我不打算回去了,麻烦道长给我们哥俩安排个住处,今晚借宿一宿,明早就走。”
陈至阳闻听不禁心中叫苦,他收望月艳佛为徒,一半是欣赏她的根骨,还有一半却是另有原因。伊庭天早此次华夏之行的赞助商是三井集团,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财团,旗下数十家位列全球五百强的企业。在华投资的规模使其具备极大的影响力。陈至阳这两年一直致力于玄门入世,极力推广风水玄学道家养生之术,哪路神仙都不敢轻易得罪。李虎丘他固然不愿轻易招惹,伊庭天早背后的三井集团更是他不愿意得罪的,他收望月艳佛为徒,除了来自官方的压力外,更可以拿到一笔巨额赞助。出家人不经商,不务农,收入一小部分来自国家专款,其余的全仗施舍。玄门家大业大,国家给的那点钱不过杯水车薪,三井集团这笔钱对陈至阳而言,诱惑力着实不小。
现在,李虎丘公然挑衅日本人,在已经将对方惹毛了的情况下还要夜宿在白云观,分明是故意找麻烦。但他却不敢公然与李虎丘闹翻,一来背不起汉奸骂名,二来畏惧李虎丘在江湖上的巨大力量。为难了一会儿,索性把心一横道:“贫道今晚刚巧有一件大事要办,但也断无拒绝佳客的道理,李先生若执意留宿,便请在贫道的房间方便一夜吧。”
李虎丘笑问:“这么说道长今晚不能在观中了?”
陈至阳叹道:“实在是俗务缠身,还请李先生谅解一二。”
李虎丘邪魅一笑:“这样也好,我久在江湖漂,耳濡目染,看了许多东瀛动作片,今晚正好可以向伊庭先生请教一下忍术,顺便向望月姑娘学习一下饭岛爱老师的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