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数如剑锋般刺向天空的山峰之间,夹杂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土山,这小土山的存在是那么突兀,就像是一首流畅的曲子中夹杂了一个不和谐音符。
低矮的小土山让它被周围群山所俯视,但是奇怪的是这座小土山上没有人踪,甚至连路都没有,很显然极少有人会上这座小土山上来。
这座小土山没有名字,但是在山顶上却是悬架着一座老旧的鼓,这鼓也不知道在这里悬架了多久,鼓皮上都长满了青苔看不到本色,架子上更是连木耳都长出来了。
一旁的鼓槌暗淡无光,放在那里被尘埃所掩盖,若不仔细都会发现不了。
让人惊惧的是鼓前一丈之外,有着一个约有一丈方圆的池子,这池子之中满满的紫色黏液,也不知是什么液体,泛着阵阵腥臭。
而在紫色黏液之中,无数毒虫在里面欢快的钻进钻出,不时有外面的毒虫爬过来落入池中畅游,也不时有毒虫爬上岸,但是池中的毒虫始终都有那么多,就仿佛是牠们天然的老巢。
这里就是让每一个天剑宗门人闻之色变的达天鼓与噬心池,多少年没见过有人出现在这里了,而今天,就有不怕死的来了,还是驾着剑行舟从天而降。
袁朝年这是有意为之,惟恐知道的人少呢。
果然随着他驾着剑行舟降落到小土山上,周围的山峰上便飞出许多修士来,都是天剑宗的师兄师弟们,一个个不敢相信的围观着袁朝年这朵敢为天下先的奇葩。
包天到了这时,就算不了解天剑宗的规矩,也猜出个大概来了。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知道那些名门大派都有些要命的规矩。此时见了这满是毒虫的池子,还有那古老的鼓,包天就猜到了显然那什么达天鼓要敲响是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的。
这让包天不禁颇为意外的盯着袁朝年的背影,从他对袁朝年的了解,这袁朝年不过是想趋炎附势罢了,因为知道自己潜力无限,所以曲意逢迎。
包天对袁朝年表现出来的情感,可以说毫无真诚可言,全都是在演戏。但是此时此刻,包天却真是被袁朝年给震撼到了。
从袁朝年跟卫刑徒的对话以及之后的选择来看,很显然卫刑徒的责罚针对袁朝年而言算不得重,再怎么也不可能比从噬心池滚过去更危险。从卫刑徒的震惊程度来看,很显然危险还不只是从噬心池滚过去这么一点。
但是袁朝年却毅然选择了这么做,看来是因为自己了。若是没猜错的话,可能卫刑徒会借着这个理由剥夺自己的入门资格,结合卫刑徒的姓氏来看,说不得这就是卫不群安排下来的第一波报复了。
这袁朝年竟然因为自己而宁愿选择达天鼓,虽然究其根本来说是“富贵险中求”的心态,也不能不说袁朝年是条汉子,让包天不禁刮目相看。
经过此事之后,或许自己可以考虑把袁朝年当成自己人来放心结交了。包天暗自点头,然后他就看到袁朝年此时也回过头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袁朝年满足的一笑,从包天眼中,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实这也是有风险的,天灵根确实是逆天资质,但是漫长的修真岁月中真的不乏那些道心不坚结果自毁前程的好苗子。
他们承载了太多希望,但是他们却自甘堕落,或是贪图享受美色,或是被压力压垮,或是骄傲自大,或是不肯辛苦……
天灵根最终被浪费了,这种先例绝不是一二之数。但是袁朝年已经决定去赌了,不然他仍旧这样浑浑噩噩的鬼混下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能出去建立一个小小的修真家族罢了,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拼了!
袁朝年果断的收回了目光,从剑行舟上一步踏下。
“他真的去了!他竟然真的去了!奶奶的,真有不怕死的啊!”
“不知死活啊,那噬心池里可是有着【通心蜢】、【双尾蝎】、【丹顶蛇】、【绝户蛛】等等异种毒虫,要是不以修为护体就算是头龙也得死在里边儿!”
“疯了疯了,都别劝他,自寻死路的你说什么都没用啊……”
围观着的天剑宗弟子们议论纷纷,嘲讽者有之、嗟叹者有之、冷笑者有之,但是基本上没有人看好袁朝年。因为从天剑宗存在以来,就从未听说过有谁活着爬出来的。
这简直是比地狱还可怕的存在!
卫刑徒脚踏碧羽仙鹤,冷冷的俯视着下方步履缓慢的袁朝年,他嘴角一撇,笑得很轻蔑。他不相信袁朝年真的敢跳进噬心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有必要拿自己的命去拼吗?
“嗤……”卫刑徒笑着摇了摇头。
他只能看到袁朝年的背影,却看不到袁朝年脸上那如刀刻出来的坚定。所以当袁朝年在噬心池前停下脚步时,卫刑徒以为袁朝年已经后悔了。在卫刑徒判断里袁朝年这都是在做样子的,只不过试图逼自己改变主意罢了。
但是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袁朝年已经像是弄潮儿般张开双臂纵身跳了下去,顿时激起一片片惊呼。
“跳了!真的跳了!”有那胆大的睁大眼睛倍感刺激的尖叫,但是更多的是倒吸冷气的声音,竟有那胆小的连眼都不敢睁。
包天并没有吃惊,刚刚与袁朝年对视那一眼时,他就知道袁朝年已经把命当作赌注押在了前程上。
他难得的如此去关注一个人的生死,目光紧紧盯着在噬心池里打滚的袁朝年。
袁朝年一落下去时,身体下坠的力量便将许多毒虫跟浪花般抛起来,而后那些毒虫落下去时便将袁朝年一下子活埋了起来,仿佛一个渺小的人类葬身海底。
就在人们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时,忽然那剧烈翻滚着的虫海一下子掀开波浪,袁朝年拼命的双手扒开虫浪向着噬心池的另一方翻滚过去。
由于剧烈的疼痛和拼尽了全力,袁朝年的脸上看起来很狰狞,他耳朵上挂着卷曲的丹顶蛇,头上顶满了通心蜢与绝户蛛,更有通体火红的【火蜈蚣】从他的鼻孔里钻进去,将他半边脸都熏烤得黑了。
看着袁朝年的样子,在场的人除了包天以外莫不是感觉到浑身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仿佛感同身受般身体颤抖着。
这等毒虫实在是太凶恶了,许多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是还有修为护体也未必能撑下去,更何况还是撤去修为仅凭肉身硬闯?
卫刑徒脸上的横肉一抽一抽的,眼睛里尽是凶狠和残忍。即便是他也为此酷刑而感到震撼,所以他相信袁朝年死定了。
袁朝年肯定是出不来了,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那小子逐出山门去,然后等那小子下山之后就追上去杀了他……卫刑徒心里已经把袁朝年当成了死人,开始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对付包天,目光也随之转移到了包天的身上。
但是他却看到包天的脸上并没有紧张更没有着急,反而是一种稳稳地淡定。
难道这小贼不怕袁朝年死了,没有人再能维护他?卫刑徒皱紧了眉头,忽然听到人群中又是爆发出一声惊呼,卫刑徒连忙把目光重新回到了噬心池中,却刚好看到袁朝年正在从虫海中挣扎出来。
袁朝年双手在前没头没脑的乱扑,尽量将各种各样毒虫都扑开到两边去。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衣服已经被毒虫噬咬得千疮百孔,暴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细碎的牙印,甚至肉眼可见五颜六色的许多条线从皮肤处暴露出来。
那是各种各样的毒素,火红的是火蜈蚣的火毒、丹红的是丹顶蛇的蛇毒、紫青双色交织变化的是双尾蝎的蝎毒、如墨般黑的是绝户蛛的蛛毒……
这么多的剧毒,无论是其中任何一种都足以致命了,但是偏偏袁朝年还一时未死。
此刻的袁朝年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时候的痛苦,疼痛、酸胀、麻痹、奇痒……各种负面感官让他几乎想把自己的皮撕破,但是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现在的他只要放弃了,就是必死无疑,这一次真的赌大了。
袁朝年几乎把一口牙都咬碎,拼着一口气在手脚并用的向着池外扑去,身上挂着许多毒虫都不去拍打。
他却不知这一下却是歪打正着,若是他去拍打毒虫,只会越拍打越多,反而陷落在这噬心池里。反而一口气冲出去是正途,但偏偏许多人的下意识行为就是去拍打身上的毒虫。
只见“呼啦”一下,一个五彩斑斓的身影从虫海之中穿了出来,却原来是他身上挂满了各种毒虫,所以看起来是五彩斑斓的。
到了岸上,袁朝年便可运用真元种子了。但是袁朝年真元一震,他身上的那些毒虫却反而更如饥似渴的咬的更紧了,甚至之前本来还没完全钻入鼻孔和耳洞的毒虫,趁着他一动真元,反而立刻钻了进去。
“啊——”袁朝年虽然修行数十载但从未遇到过这种状况,本来是拼着一口气冲上来的,这时却惊吓得乱了分寸。
却见他身上那许多毒虫都拼命往肉里钻,而暴露出肌肤的位置上,皮肤之下也在隆起许多肉疙瘩,而且肉疙瘩还在来回的流窜,很显然是皮肤下有毒虫在钻游。
白痴!
远比袁朝年见多识广的卫刑徒冷笑一声,彻底放下心来。
这些异种毒虫奇异之处可不仅仅是在其外表与剧毒啊,而是牠们天生对修士的克制。牠们甚至能够吞噬真元来壮大自己,只要一时三刻,这些毒虫就能将袁朝年的真元吸食殆尽,就算袁朝年侥幸不死,也将成为废人一个!
袁朝年拼命去扑打身上毒虫,却发现那些毒虫仿佛就镶嵌在了身体上一样,如今所有疼痛、麻痹、酸痒等等感觉都已经被一种感觉所代替,那就是虚弱!
他感觉自己辛苦修炼出来的真元种子都在迅速的减少,就像是堤坝崩溃了的水库,再也蓄不住水了。
“怎么会这样——谁来救救我啊——救救我……”袁朝年发出绝望的呐喊,他本想赌一个前程出来,却没想到要就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修士们都是瞠目结舌的看着袁朝年此时的惨象,即便只是远远看着都遍体生寒。
千钧一发的瞬间,袁朝年的元神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极快的说道:“快去敲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