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底的两部电影的开拍,如同是一场战争一般。西席.地密尔的《撒旦夫人》,齐纳曼的《第七个十字架》,先前,他们属于同一个电影公司,是亲密的朋友和同伴,但是现在,却显然站在了对立面。
此外,两部电影中,都有其他电影公司的主演。西席.地密尔的电影男主演来自雷电华,齐纳曼的电影女主角来自梦工厂,这样的现象,绝对不可能不让人们陷入深思,表面上看,是西席.地密尔的巴比伦电影公司和马尔斯科洛夫的米高梅电影公司的冲突,但是实际上,这场对立中包含着梦工厂和雷电华直接的冲锋,往大了说,是好莱坞红龙大联盟和洛克菲勒财团之间的冲突。
这样的冲突,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十分克制的,实际上却十分的紧张。
从1930年开始到4月底,好莱坞已经开始拍摄或者刚刚开拍的电影,明显分为了两个阵营,一方是梦工厂为首的红龙大联盟,一方是雷电华为首的邪恶军团。
前者的电影,以《角斗士》为核心,有斯登堡的《007》、茂瑙的《肖申克的救赎》、约翰.休斯顿的《德古拉》、齐纳曼的《第七个十字架》、刘别谦的《公敌》,后者的电影,有卓别林的《城市之光》、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的《后窗》、默文莱洛埃的《小凯撒》以及西席.地密尔的《撒旦夫人》。
从实力上看,双方旗鼓相当,1930年必定又是竞争异常惨烈的一年。
在这样的冲突中,好莱坞电影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来自雷电华那里的巨大压力,去年还灰头土脸的雷电华,这一年突然爆发,气势汹汹,不断展开反攻,尤其是策动米高梅内讧这一招。做得实在是漂亮,连我都不由自主地为之赞叹。
进入五月,随着年中电影档期的即将来临,很多电影的拍摄都进入了后期,局势更加紧张起来。
五月除,我带着剧组从加拿大回到了洛杉矶。《角斗士》在外景拍摄的戏基本上已经拍完了。接下来拍摄地,都是在梦工厂位于洛杉矶的拍摄基地搭建的厂棚里面拍摄的。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不断施工,在梦工厂的拍摄基地里面,剧组后期拍摄需要地众多场景建筑全都建造了起来,包括恢弘的罗马城和巨大的斗兽场。
而《角斗士》的拍摄,也进入了最艰苦的拍摄阶段。
说它艰苦,是有理由的。一方面是因为随着剧情的展开,到了这里。逐渐进入了高潮,另外一方面,电影到了这里,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剩下来的戏,很大一部分是角斗地戏,拍摄起来对于演员的要求十分的高。
马克西姆斯进入了罗马城。成为了竞技场中角斗士的一员,他凭借着自己的出色的能力,很快在竞技场扬名立万,已经当上了皇帝前来观看比赛的卡默多斯十分欣赏这个角斗士,但是当他看到这个角斗士脱下面具之后地那张脸的时候,这个皇帝目瞪口呆。
卡默多斯认出了马克西姆斯,他想杀掉马克西姆斯,但是这个时候,马克西姆斯在民众的心目中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了。马克西姆斯用自己丰富的作战经验成为最著名最受欢迎的角斗士,但是他始终都没有忘记复仇。他开始用自己的名声和角斗技术引到罗马人民起来推翻暴君。而卡默多斯显然也发现了卡默多斯,于是乎,一场场的阴谋开始萌生,正义和邪恶的较量此起彼伏……
这些戏,对于导演和摄影师来说,困难虽然有,但是基本上都是可以解决的,但是对于演员就是无无比艰难地磨砺。别人不说,但说扮演马克西姆斯的加利.古柏。这家伙不仅要真刀真枪地和其他人对打,还要和活生生的狮子、老虎对战。这么长时间的戏拍下来,这家伙浑身是伤,胳膊折了还没恢复过来,腿又受伤了,而且经常往医院里面送。
连格里菲斯有时候都说。照这样的强度拍摄下去。恐怕不到电影杀青,加利.古柏就要见上帝了。说归说。但是谁也没有办法,毕竟演戏是演员的天职,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好在我们回到了洛杉矶,在自己的地盘上,什么事情都好照应,有什么麻烦随时都可以解决。
五月七号。这一天天气不太好,天空中飘着不大不小的雨。到了这个时节,气温虽然有所回升,但是这样的雨,还是让天气变得有些凉。在梦工厂地拍摄基地里面,一场打斗的戏正在热火朝天的拍摄。天气虽然不好,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大为盼望的,因为剧本里面需要的就是一场在雨中打斗地戏。
“老板,我觉得我们拍摄地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照这样下去,五月底六月初就基本上能够杀青。这个加利.古柏,简直就是个天才。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过像他这样既有着表演天赋却又能够如此吃苦耐劳的人。我们拥有了一个好演员呀。”格里菲斯站在我地旁边,看着对面在雨水中和人打斗满身是泥的加利.古柏,连连赞叹。
“你说得不错,这家伙的潜力,连我都想不到。要说吃苦,好莱坞还真的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段时间以来,我对加利.古柏的表现同样是大为赞赏。原来我以为,这家伙属于加里.格兰特或者是克拉克.盖博的那种人,形像好,天赋极高,但是加里.格兰特或者是克拉克.盖博和他相比,在吃苦耐劳这方面,显然是差得远了。
拍到现在,电影剩下的内容已经不多了,基本上也快要到了高潮,格里菲斯说得没错,顶多到六月初,这部电影就可以杀青了。这比原本的计划几乎提前了一个多月。这样的一部大片,拍摄得如此神速。一方面是因为《角斗士》的剧组三班倒,三个摄制组同时开拍,另外一方面,也确确实实是因为剧组演员们的艰苦奋斗。
“大卫,这部电影杀青了之后,我请大家到帝国酒店里面去开个庆功酒会。剧组里面不管身份,全部都去,这段时间,实在是辛苦大家了。”我呲哄了一下鼻子,笑了起来。
这句话,顿时让片场一片欢腾。
一帮人就站在那里这么欢笑着,片场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斯蒂勒走过去拿起了电话,听了一会。然后放下话筒对我说:“老板,卡尔文的电话,让你赶快回办公室,说是出事了。”
“出事了!?”我顿时皱起了眉头:“卡尔文没有说出什么事情吗?”
“没有。他只是说让你赶紧回去。”斯蒂勒摇了摇头。
站在我旁边的格里菲斯脸色阴沉,对我低声说道:“老板,我看肯定是大事,赶紧回去吧。”
不用格里菲斯说。我都知道是大事,如果是小事,柯立芝那家伙是绝对不可能和我商量地。
“斯蒂勒,大卫,你们两个继续拍摄,我赶回去一趟。”我把手中的导筒交给了斯蒂勒,然后转身离开了片场。
卡瓦开车,一路狂奔,车子向公司驶去。
到了公司的院子,一下车我就推开车门向楼上跑去。
但是走道楼梯上。却听见办公室里面十分的安静。
“吉米,人呢?怎么没有人呀?”我小声问站在楼梯口的吉米说道。
“有人,都在里面抽烟呢。”吉米对我比划来一下。
走到办公室的门口,我使劲推开了门,结果被里面冒出来地烟差点呛死。
柯立芝、杜鲁门、甘斯、雅赛尔等人,都挤在了办公室里面,我进去的时候,这帮家伙都低着头在那里吸着闷烟呢,谁也不说话。
“狗娘养的,这办公司马上就要成为烟馆了!”我大声呵斥了起来。吩咐吉米把窗子打开。
吉米走过去,叮叮咚咚地把所有窗子都推开了,外面的凉风冷雨一飘进来,房间里面顿时清爽无比,众人的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卡尔文。说。找我回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一屁股走在了沙发上,把腿瞧起来。十分惬意地长出了一口气。
柯立芝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把自己手里的烟头抽完,然后愁眉不展地对我说道:“安德烈,这件事情我给你说之前,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说吧。一般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让我觉得惊诧。”我笑了起来。
“安德烈,这可不是一般地事情。是个巨大的坏消息。”柯立芝表情坚决地摇了摇头。
“说吧,我大体上已经能够猜得到了。”我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苦笑了一下。
“刚才我接到了埃德加.胡佛亲自打来的电话。”柯立芝看着我,眼睛炸都不眨。
他的这句话,让我慢慢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卡尔文,你先别说,让我先调解调解一下心情。”我制止了柯立芝说下去,走到了窗户旁边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确切地说,有了柯立芝的这句话,我基本上已经能够确定他说的那个坏消息是什么了。
能让埃德加.胡佛这个调查局的头头亲自打电话过来地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赫伯特.胡佛的病情了。
算一算,距离上次去华盛顿去看他,已经有不断的时间了。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没有和胡佛有任何的联系,我们既没有再次去华盛顿探望胡佛,胡佛本人也没有给我们打开电话或者是写上一封信。
在拍摄《角斗士》的时候,我是繁忙的,忙得几乎恨不得一个人分成几瓣使,但是赫伯特.胡佛的病情,却一直在我心头萦绕。
这一次,看来赫伯特.胡佛的情况不是太妙。
我站在窗户旁边,胡思乱想了一阵,心绪逐渐平静了下来,自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对柯立芝挥了挥手,示意柯立芝说下去。
柯立芝扫了我一眼,道:“安德烈,埃德加.胡佛说赫伯特的病现在已经越来越严重,医生在检查和治疗了之后,已经提醒他们尽快准备后事了。”
“后事!?你的意思是说赫伯特现在已经到了绝路了?”虽然自认为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我还是被这个消息弄得浑身乱颤。
赫伯特.胡佛病危,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现在除了我们知道之外,恐怕还没有辈人知道这件事情吧?”我低声问柯立芝道。
柯立芝点了点头:“这种事情是机密中地机密,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要不是埃德加.胡佛地电影,估计连我们自觉都不清楚。
“既然这样,我看我们就再去一次华盛顿,你觉得怎么样?”我小声道。
柯立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对我说道:“安德烈,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听埃德加.胡佛的意思,赫伯特看来节本上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上帝在召唤他。我们两个是他唯一的朋友,我们得去为他送行。”
柯立芝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十分伤感地。让我听得心头一阵酸楚。
想当初,胡佛是多么的能说会道,那个时候,刚刚当上总统地他风风火火,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我和柯立芝把他比作是一头飞驰的骏马。但是现在,这才几年,赫伯特.护胡佛就走到了生命的边缘。
但是我始终不明白的是,历史上,赫伯特.胡佛可角斗算得上是一个长寿地人。这家伙可一直到1964年才去世地,怎么现在就到了生命的尽头了呢。
不管我怎么想,事实摆在眼前,胡佛地病情摆在那里,这是谁也左右不了的事情。
“卡尔文,我们什么时候启程?”我转身问柯立芝道。
“就今天晚上吧,和上次一样。”柯立芝摊了摊手。
之所以选择和上次一样晚上出发,显然还是为了减少一些麻烦。
“行,就今天晚上出发。”我点了点头。
简单地吃完了饭,我和柯立芝又让人带上了一些送给赫伯特.胡佛的礼物。在晚上八点钟离开梦工厂。
而在刚好离开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我接过来,话筒里面传来了埃德加.胡佛的声音。
“柯里昂先生,我想你们必须尽快赶来,晚了。恐怕就看不到总统先生地最后一面了。”埃德加.胡佛的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把手中的电话筒掉到了地上。
“通知洛克希德,让他安排最快的飞机!最快的飞机!”我转身对甘斯大声叫了起来。
“老大。早就吩咐了,飞机场上面停靠的那件飞机,就是洛克希德飞机公司飞行最快的飞机。”甘斯耸了耸肩膀。
晚上八点半,飞机从洛杉矶机场轰鸣起飞,冲向空中,坐在飞机里面的一帮人,每一个人的心都在剧烈地跳动。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的行程,将会发生一些天翻地覆地事情。
三个小时之后,午夜十分,我们终于抵达了华盛顿。
华盛顿这边,也下着雨,不过却是瓢泼大雨。这样的天气,加上又是半夜,所以城市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民众,我们一行人乘车直奔白宫。
到了白宫接待处,柯立芝直接找相关的负责人,结果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埃德加.胡佛。
这个人,依然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依然戴着他的那个面具,依然是那么的神秘莫测。
“胡佛先生,赫伯特怎么样了?”柯立芝见到埃德加.胡佛,就立马激动了起来。
柯立芝的身后,几乎所有人都和他有同样的问候。
埃德加.胡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给我们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带领着我们进入了白宫。
“柯立芝先生,安德烈先生,你们来得也够快地。不过你们也必须得来这么快,因为如果再慢半天后者是几个小时,估计你们就见不到总统先生最后一面了。”埃德加.胡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柯立芝。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胡佛先生,难道总统先生真的就没有救了吗?!不可能的呀!他不应该这么早死得呀!”我禁不住叫了起来。
这段时间来,虽然胡佛病重,虽然我也看到了胡佛病重的样子,但是我多少还是不相信胡佛会死,毕竟这家伙在历史上可活了八九十岁。怎么可能现在就死了呢。
埃德加.胡佛和柯立芝不约而同地看了我一眼,他们显然不可能想到我地想法,他们认为是我对胡佛地感情十分的深厚所致。
“安德烈,我知道你地心情很难过,但是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我们还是面对事实吧。”柯立芝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柯立芝先生说得非常的对,柯里昂先生。我觉得你不应该哭丧着脸,而应该是一脸的微笑走进去,因为这是总统先生地最后的时光了。”埃德加.胡佛看着我,目光闪烁。
一个人的最后时光,这让人听了,该是多么的伤感。
白宫总统办公室,是一个椭圆形的房间。从外面看。并不是很起眼,但却是整个白宫的心脏。
从外面看,这个办公室是低矮的,甚至是有些破落的。可这个时候,在办公室地外面,却到处都是岗哨和守卫。这样的阵势,这样的岗哨,即便是那些对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清楚的人,也能够感到这里出了事情。
埃德加.胡佛告诉我们身为总统的胡佛可能已经走到了他一生的尽头,走到了他一生最后的时光。
穿过曲曲折折地道路。经过一排排岗哨,最后,埃德加.胡佛亲自给我们两个人打开了一扇大门。
这不是椭圆形办公室,而是在办公室旁边的一个不大的房间。这样的房间,平时都是放这些资料、杂物的东西,但是当它的门被推开,我和柯立芝都愣了。
里面全部是白色。白色的帷幕,医生、护士白色的大褂,白色的丝纱,白色的床单。浓重地药水味和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传来。让人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个房间,比原先我们第一次看到胡佛的那个病房要大得多,里面原来的东西全部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的医疗器械。
这些冷冰冰的器械。在灯光之下发着让人心冷无比的光。我看了一眼柯立芝。这家伙自打一进来,眼圈就红了。
见我们进来。里面的一个医生迎了过来。
“总统的情况怎么样了?”埃德加.胡佛问道。
那个医生耸了耸肩,道:“胡佛先生,总统地情况不是很好,刚才肾脏、肝脏都出现了衰竭的想象,而且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刚刚他的心跳有些猛烈,人也很难受,我和其他的几位先生商量了一下,给他打了一阵镇定剂,现在睡过去了,这样能让他好受点。”
医生一边说,一边看了一眼房间里面的那个帷幕,脸上露出了一丝悲哀地神色。
“也好。也好。让他睡一会吧。平时实在是太辛苦了。”埃德加.胡佛叹了一口气,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和柯立芝也在旁边坐下,三个人谁也不说话,沉默一片。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陪着总统,别说是他了,我看着都难过。不瞒你们说,现在我倒是觉得这样对他来说,是个解脱。”埃德加.护肤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显得异常地疲惫。
我们在外面等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听见里面传来地一阵嘈杂声。
“医生,我要喝水,水!”这声音,沙哑,沉重,仿佛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一般。
听着这声音,我和柯立芝都愣了起来。
这是胡佛的声音吗!?那个底气十足洪亮异常的声音吗。不是,这简直就是一个老妇的声音。
“进去吧。”埃德加.胡佛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我和柯立芝做出了一个手势。
挑开帷幕。我们三个人鱼贯而入。里面都用一层层的东西隔开,如同一个迷宫一般。埃德加.胡佛告诉我们,这些东西是为了隔离的,这是为了胡佛健康的需要,不让别人把其他的病菌带进来。
穿过了一层层地隔离罩,我们走进了内室。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床。床的四周,全是医疗器械,这些医疗器械,如同魔鬼一般,长出一根根如手掌一般的管道,那些管道都是朝床延伸,最后连着床上的一个人。
站在床边,你会觉得。床上地这个人,简直就如同那些在蛛蛛网上的蛛蛛一般。
我已经不敢确定床上躺着的这个人是谁了。他是赫伯特.胡佛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和我记忆中的那种面孔没有任何的相同之处呢。
因为浮肿,脸部高高鼓起,眼睛已经被挤压得变成了一条缝,嘴巴干裂,还有不少血迹。皮肤惨白,没有一点血丝,头发基本上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整个人无力地躺在床上,只有脖子能够慢慢蠕动着。
“总统先生,我按照你的吩咐把柯里昂先生和柯立芝先生叫过来了。”埃德加.胡佛伏下身子,把嘴巴贴近胡佛的耳朵。
“安德烈!卡尔文!你们来了!”停了埃德加.胡佛地话,刚刚还语气无力的胡佛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来了一丝精神,他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但是因为那些管线的原因,根本无法动弹。
他的那张浮肿的脸,已经不可能做出任何的表情了,但是看得出来,他在笑,在极其难见地笑,这笑,使得那张脸更加的扭曲,仿佛要随时爆裂一般,让人看了之后。心酸不已。
半年之前,我和柯立芝还与他一起吃吃喝喝相互开着玩笑,那个时候,他还告诉我和柯立芝,他要把经济危机在美国彻底消灭。让美国人家家车库里面有两辆车。家家锅里面有一只鸡。
和历史上那些野心勃勃的总统不一样,对于胡佛来说。他的理想是很简单的,他的欲望也很简单,他不像有些总统,做任何事情都想着自己,想着让自己曾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让自己青史留名。
胡佛的愿望,永远不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他的目光,始终都放在民众身上。
家家有车,家家有鸡,这就是作为一国总统地他的最大理想。
在后事,历史上提到他,总是把这句话当成嘲笑。而那些嘲笑他的人,有谁能够静下心来想一想,他是多么可爱多么真诚的一个总统呢?
“赫伯特,别起来了,就那么躺着吧。”柯立芝走过去,抓住了胡佛的手,然后我看见两行清冽的泪水,从柯立芝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柯立芝和胡佛,已经做了几十年的朋友,他们之间的友谊,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
“安德烈,卡尔文,抱歉,我现在看不见了,一点都看不见了。你们坐下吧。坐下。”胡佛费力地靠在了床上,两旁地护士走过来,给他的背后垫上了靠垫“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样子,很难看。”胡佛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咧了咧嘴。
“不是很难看,是非常难看。你这样子如果出现在电视上,保证绝大多数的美国人都不认识你。有多少美国人能知道他们敬爱的总统,现在如同一个被人吹足了气的足球躺在病床上呢?”柯立芝和胡佛开起了玩笑。
他在强颜欢笑,但是泪水却如断了线地珠子一般滑落。
胡佛没有看到柯立芝地泪水,他被柯立芝的这句话逗乐了。
“所以这么长时间我躲在这里呀。以前我还以为自己只需要在这里面呆上一段时间就能够出去了,就可以和以往那样,到电视台做炉边谈话,或者和联邦政府地一帮人商量新政。但是现在,我恐怕出不去了。”胡佛说到这里,低下了头。
“安德烈,卡尔文,我现在真想走出去闻一闻花香呀!这几个月来,整天泡在药水里面。我已经不记得任何的气味了。我记得梦工厂后面的山坡上,那一股股淡淡的花香就很好闻。可是也没有机会了。”
胡佛匝吧了一下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我还想吃一口福缘斋的那种饺子,里面有用蔬菜和鸡蛋包的,咬上一口,那个香。那个享受……”胡佛自言自语,时而摇头,时而想往。
我和柯立芝在旁边看着他,泪水潸然而下。
“安德烈,现在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突然,胡佛问了我一句让我摸不到头脑的话。
“午夜。还下着大雨。没有月亮,但是能够听到鸟鸣,就是那种白鸽子。咕咕咕地叫。”我笑着对胡佛说道。
“要是白天就好了,我想在走之前晒晒太阳。”胡佛把头靠在墙上。
“赫伯特,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养病,美国还离不开你。”柯立芝扭过去了头去。
胡佛苦笑了一下,道:“卡尔文,我自己地情况我知道。我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胡佛的这句话,让房间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我和柯立芝都低下了头去。
“安德烈,卡尔文,不要难过。对于我来说,这是解脱。几个月来,我已经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现在,我觉得有些话,我得跟你们说说了。”
“安德烈,卡尔文。我想请你们原谅我。”胡佛把脸转向了我们,虽然他看不见。
“赫伯特,这话如何说起?”柯立芝诧异道。
胡佛摆了摆手:“我说的是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确是背叛了你们。卡尔文,没有你,没有安德烈,这个总统我是不可能做地上的,而坐上总统的位置之后,我想自己走出一条路来,和你们呆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靠着别人帮衬着才能站起来行走无能的人。经济危机爆发的那段时间,我抛弃了你们,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干得好,为了所谓的独立,我甚至还和华尔街财团达成了妥协……”
“赫伯特。这些事情不要说了。没有说的必要。我和安德烈根本就没有多想,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始终都是我们两个最好的朋友。”柯立芝打断了胡佛地话。
“可是你们能原谅我吗?”胡佛十分期待地问道。
“能,当然能。”我对柯立芝点了点头,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我就安心了。”胡佛露出了难看的笑容。
“安德烈,卡尔文,说实话,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自己的死,而是我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鲁特曼会接替我的总统职位,他是个老实人,在接下来任期里,肯定能够严格按照我们制定地那个新政的路线走下去,这要新政继续,美国就有希望,就迟早能够走出经济危机的阴霾。但是鲁特曼这个人,在下一次总统竞选中,肯定会输,他没有多少竞选能力。我就怕富兰克林.罗斯福……”
胡佛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十分的沉重。
“赫伯特,放心吧,罗斯福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抛弃新政的。再说,有我和卡尔文在,共和党还是有希望的。”我赶紧安慰了起来。
“但愿吧,不过安德烈,如果让罗斯福成为了总统,共和党威风不再我倒是不怎么在意,我担心你呀。”胡佛叹息了一声,道:“你和洛克菲勒财团闹成那样,又是民主党最大的仇人,罗斯福从担任民主党领袖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表明了他不会对你有任何的仁慈,如果他占据了优势,你可就遭殃了。安德烈,我地朋友,你是这个国家的良心,你也是我一生见到的无数人中,唯一的一个内心充满着理想和光明的人。你是一盏明灯,你如果熄灭了,美国会迷失方向的。”
听着胡佛的这些话,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个将要离开的人,在他生命最后的短暂时光里,想的竟然是我地处境,想的竟然是我的安危,我还能说什么呢。
“赫伯特。罗斯福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忘了,我身后有那么多支持的民众,我就是一个不倒翁,即便是他们整垮了我地洛克特克财团,即便是他们整垮了我地梦工厂,只要我还能拍摄电影。我就可以重新站起来。放心吧,我的这颗心,永远不会改变!”
我死死地握住了胡佛地手。
胡佛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笑得如同个孩子。
“埃德加,我也有些事情想拜托你。”胡佛对站在旁边的埃德加.胡佛说道。
“总统先生,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埃德加.胡佛的嘴角。坚毅一片,看不出他内心的任何波澜。
这真是一个冷铁般的人物。
“埃德加,我们两个人,认识也有不少年了,自从我当上总统以来,我们之间的合作,也还算得上是愉快。我知道你和卡尔文之间有些矛盾。因为他在当总统期间,有些故意打压调查局地发展,但是你也应该清楚,不管是我,还是卡尔文,对这个国家,是忠诚的,是深爱着的。我希望,我走了之后,你能够保住他们一把。帮助我的后继者鲁特曼,让他们把新政推行下去,这是所有美国民众的希望,如果废除了新政,美国就完了。”
胡佛的语气中,充满着哀求。
认识胡佛这么久,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胡佛这么低三下四过。事实上,他是一个十分要面子的人,当初经济危急中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却没有找我和柯立芝,无非就是拉不下来面子。
但是现在。当着我和柯立芝的面,身为一国总统的他,竟然向一个调查局的头头如此的低三下四,如此的苦苦哀求。
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那些成千上万的民众。
“埃德加,我竞选总统的时候。曾经向人民许诺要带给他们幸福和希望,我希望过了很多年之后,民众在聊起我的时候,会说赫伯特.胡佛不是一个骗子,他是一个诚实的人。埃德加,这些,都拜托你了。”胡佛昂着头,等待埃德加.胡佛地回答。
而从胡佛这里,我已经十分明显地感觉到站在我跟前的这个戴着面具的人,不仅仅是一个调查局的头头那么简单,如同柯立芝很早就告诉过我的一样,他是联邦政府中,一支最不可以被忽略的力量,某种程度上说,他的手里,掌握着能让无数人俯首听命的东西。
“总统先生,我也是个普通的美国人,我也希望能够过上好日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埃德加.胡佛笑道。
他地这句话,让胡佛也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我放心了,那我放心了!”
埃德加.胡佛的这句话,有很深的潜台词,他无非就是告诉胡佛,他不管哪一个派别,他只看结果,只看民众能不能收益。
如果他站在新政这一边,我们的确不用担心什么。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胡佛地情况很不好,时而昏迷,时而苏醒,那些仪器,滴滴滴地响成一片,医生更是忙碌异常。
我和柯立芝站在房间里面,心急如焚。看着胡佛痛苦地样子,那种感觉,简直比煎熬还难受。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胡佛再一次醒了。
为了他这一次醒来,医生整整抢救了一个多小时。
“安德烈,把我身上地这些管子拔掉吧,推我到外面去。”胡佛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看了看旁边的医生,医生对我点了点头。
一帮人走过来,拔掉了胡佛身上的管子把他抬到了轮椅上。把胡佛从床上抱下来的时候,他是那么的轻。
我把他放在轮椅里,推向门外。外面,雨还在下,不大不小,敲击着树木和建筑,发出清脆的响声。
外面很静,除了一些车辆穿过的声音和鸟鸣之外,寂静一片。
我和柯立芝推着胡佛,在走廊的一角停下来。对面是一片草坪。刚刚修剪过,经过雨水的洗刷,发出很好闻的青草味。走廊的旁边,有两颗高大的灌木树,雨水敲击在树干上,会溅落到走廊里。树上面,有一些鸟儿停伫,它们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不明白这帮人到底在干什么。
我抬头看了一下天空,积雨云很少,这场雨应该快要停了。
有些起风,吹在脸上。会觉得有些凉,不过凉风吹在脸上,倒是让人清醒了不少。
这是个宁静地时刻,宁静得可以让你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真是美好的夜晚呀!”胡佛发出了一阵惬意的叹息。
“安德烈,你知道嘛,我小的时候,长长会在半夜的时候跑到走廊里面听外面地声音。那个时候。父亲不在家,只有母亲和我。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喜欢倾听那些声音。现在想一想,在我长大了的几十年里面,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童年的声音。”
“我记得,有天晚上,我看到一片鸽子落在院子的草坪里。白色的鸽子,就像你说得那些白鸽子。我和它们离得很近,它们不怕我,即便是我走过去摸它们的羽毛它们也不怕我。而后来。当我长大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鸽子让我摸它们地羽毛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做一个孩子好。但是,那样的时光,永远回不去了。”
“你说,树上的这些鸽子,是我童年的时候遇见的那一群吗?!它们穿过了山川和河流,穿过了时光,在这个时候飞到了我的面前,就是让我听听它们的咕咕声。”
“我小地时候。长长在夜里睡不着。就一个人披着衣服等着天亮。通常也会听到风声,从家里后面的山地里吹来,那些风声,就像是一个人的轻叹,是那么的温馨。”
“我很想等到日出。但是每一次等着等着就趴在床上睡着了。每一次睁开眼睛。眼前就是一片灿烂的阳光。日出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捉迷藏的朋友一般。”
赫伯特.胡佛坐在轮椅上。我们站在他的后面倾听着他说得这些话。
这些话,仿佛是他自己说给自己听的。但是却深深地震撼了我。
在我看来,他描述的那个等日出的孩子,才是真正地赫伯特.胡佛。一个敏感而纯粹的孩子。
其实我们每个人,小的时候都是纯粹的,但是为什么长大之后,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我看着轮椅上的那个单薄的身影。在我的眼里面,他不是什么美国总统,他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叫赫伯特的朋友。
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那些雨水,终于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如同牛奶一般,又好像薄薄地轻纱一样。
东方开始变亮,由暗黑色变成了灰白色,然后一点点变红。
太阳就要出来了。
先前在树上的那群白鸽子,也啪啦啦地飞了下来,飞到了对面不远处的草坪上,它们在草坪上撒欢,有几只还飞了过来。
“赫伯特,看到了嘛,这些鸽子就是你童年摸过的那些鸽子,它们现在也不怕你。”站在胡佛的身后,我笑了起来。
东方,天色越来月亮,最后,一个火红地朝阳喷薄而出,霞光四射,天地绚烂一片。
“赫伯特,日出了!日出了!”我走过去,拍了拍胡佛地肩膀。
而这个时候,胡佛却没有答复我。
他的头,早已经低垂下去。
我把手指伸到他地鼻下,发现他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赫伯特.胡佛,这个童年就没有等到日出的人,临死的时候依然没有等待太阳出来。
不过他的脸上,却满是灿烂、满足的微笑。
有这微笑,也便够了。看了一些评论,有点感触。
这本书写到了现在,已经开始进入最大的一个转折,这个转折,要说是整部书的高潮,应该也不为过。
这是个规模有些宏大的转折,牵扯到梦工厂本身,好莱坞本身,乃至整个美国的进展,一个个人物都得粉末登场,很多事情都要相继发生,要写的很多,而且先前都有一些铺垫,也许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
所以,请大家慢慢看下去,小张在细心地编制着一个这样的大网,为的,就是收网的那一天。
所以,不要急,呵呵,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