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冷笑一声,不屑道:“赤天国师?当年她道术未成,曾来此地求学,可不像似那么有派头。想不到几十年过去了,连她的后辈也敢对老身大呼小叫。”
李玄闻言顿时愣在当场,他身为神宗弟子,确实听说过赤天国师曾经四处学艺,足迹遍布神州南北。而且国师的火云心法,化火成云,变化无形,也与火山爆发形成的火光云颇为相似。一时他心底惊疑,已然信了大半。
宁枫见其神情,也知晓老妪所说估计是真的。他笑了一笑,道:“既如此,前辈也可以算是一故人了,便放过赤天国师的弟子们,如何?”
老妪嘿然笑道:“小子莫要套近乎,当年陈硕真道术既成,便离开此地,浑不念同门之谊,老身又何必照顾她的这些弟子?”
宁枫还以为她们同门学艺,必有几分交情,没料到会起到反效果,当下讪讪干笑,不知如何应对。却忽听文恨炎叫道:“娘亲,原来他们所找的,就是你前几日救回来的那些姐姐么?”
李玄闻言大喜:“对,对,文小弟,她们现在如何?”
文恨炎正欲回答,老妪却抢先道:“老身可没那么好心救她们回来。她们此刻身上已被下了九九八十一种毒药和蛊虫,待过上几日,便是最忠心的火奴了。”
宁枫虽不太愿意相信,但这老妪行事狠辣,性子有古怪之极,说不定真会做出这种事情,若再不救玉婵仙子她们出来,待到蛊毒攻心,再想解除可就难了。
文恨炎听到娘亲之言,急道:“娘,你不是说在林中看到她们受伤,带回来救治的么?怎么又要将她们炼为火奴?”
老妪本来说出那些话,是为了诳宁枫二人,但见自己的儿子竟然胳膊肘向外,不由又气又怒,脱口道:“你这不争气的小子,从小只知道摆弄那些灵药,不知修炼,将来如此继承娘亲衣钵。那领头女子修行阴性术法,正好与你的阳炎体质想契合,只要你们阴阳和谐,吸收了她的灵力,实力必然成以倍计,这么好的机会,娘亲会舍弃么?”
文恨炎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不由愣在当场。
宁枫和李玄却是愕然,心底惊怒。所谓的阴阳和谐,便是为人所不齿的双修之道,而且听对方的语气,是要用妖法直接夺取玉婵仙子的修为。原来老妪抓神宗众人,竟然是这等原因。玉婵仙子贵为玉门嗣主,平日里冰清玉洁,高雅出尘,莫说是那些污秽之事,便是与男子近距离接触,除了李玄之外,也从未有过。
两人暗暗传音:“便在此刻!”趁着文恨炎母子两争执之际,宁枫突然御使洞天步,闪烁而至,朝老妪攻击而去。他剑上借用了雷霆和坎水之力,兼具电光迅疾和恢弘气势,端的已是宁枫此刻能使出的最强术法。待到对方执行杖反击,一侧的李玄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一把制住文恨炎的经脉。
老妪见状骇然欲怒,一杖化作火球,击退宁枫,随即叫道:“放开我儿子。”
李玄冷笑道:“好说,只要前辈放过我的同伴,令郎自然无碍。”
老妪深居密林,好不容易寻到玉婵仙子这等极品女子,怎么甘心就这么放弃?但是此刻宝贝儿子的性命捏在别人手中,却又由不得她选择。双方僵持良久,暗中神识运至极致,等待时机。
唯有文恨炎经脉被制,不能动弹。但他却浑无惧色,双眼看着老妪,哽咽道:“娘亲,我一直知道,从小到大,你就对我不满意,不满意我喜欢灵药,日**迫我去修习灵力,更时时怪责我胸无大志,无法继承您的衣钵。”
老妪没料到儿子突然这么说,愕然道:“炎儿……你……”
文恨炎以前从来不敢在母亲面前如此说话,但此刻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说道:“娘亲,您说我叔叔伯伯们死在赤炎火山下,是因为国君无道,奸人横行,惹来火神震怒。又说我父亲也被外面的坏人杀死,让我勤修灵力,为父报仇。”
宁枫和李玄不知道这对母子竟有如此凄惨的往事,一时心头一软,默然而立。
老妪听儿子如此嘶吼,也是面目怔然,文恨炎话一出口,便再难止住,又道:“这几十年来,娘亲你都是独自一人,勉强支撑,受过许多委屈。但若是因为这种原因,便滥杀无辜,视人命若草芥,那与娘亲口中所说的奸人有何分别?”
他自小受娘亲摆布,憋闷已久,此刻一朝说出心中所想,却句句击中老妪心扉。她手握火龙杖,佝偻的身躯不住颤抖,良久才仰天叹道:“罢了,罢了。炎儿你也长大了,从今往后,娘再也不逼迫你了。”
文恨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道:“娘说的话,可当真?”
老妪气势陡消,淡淡道:“那是自然。你不就是想放过那些小姑娘么?她们就关在上一层的甬道之中。”
宁枫闻言大喜过望,下意识地朝殿堂上层看去。李玄也放开文恨炎,拱手道:“前辈,在下情急之中出此下策,还望恕罪。”
老妪却静静地立在原地,并不回答。
宁枫和李玄正欲跃身而上,前往寻找玉婵仙子,却忽听殿门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仿若是踏着鸿毛,跃在云端。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殿外花圃周遭的碎石也发出咔咔声音,间或有鸟鹊惊鸣,振翅高飞。
两人皆心中惊讶:“来人步法精奇,灵力绝高,不似寻常高手,而且并非一人。”两人瞧着老妪,却见她神色索然,无动于衷,正疑惑来人是谁时,便听殿外有人呼唤:“文长老,神门赤炎殿护法求见。”
宁枫和李玄对视一眼,尽皆骇然,原来是魔教的人。不由看向老妪,思忖:“她以一妇人之身,却周旋于南诏帝师和魔教两大势力之中,究竟有何目的?”
文恨炎见娘亲模样,心中略略后悔。正欲说话时,却听老妪说道:“炎儿,你随他们去找那些小姑娘,莫要下来。”
李玄悄悄又重新制住文恨炎的经脉,携其跃上第二层。宁枫也尾随而至,又听厚重的火山石殿门吱呀一声,走进来大约十数名大汉,个个气息涌动,目有精光。
只见领头三人两男一女,分着青金双衣。一个满脸赤髯,身材魁梧,行为之间豪爽之极。另一男子神色阴鸷,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左右扫视。而那女子却藏在金衣之下,看不清容貌表情。
宁枫方一瞧去,便神色大变,几乎惊叫出声。那赤髯大汉不是别人,竟然就是他在天氓山相遇,颇有交情的赤炎殿护法炎流山,而另两人也不陌生,正是在林间伏击李玄和玉婵仙子的护法碧光释和白灵阮。
两人见状,心头同时暗暗自责:“早该想到,既然凤尾教和魔教双方的人一前一后在林间伏击,说明他们早已经勾结在一起。”两人迷在当局,一叶障目,竟然没有察觉。
一时仿佛陷入深不可测的阴谋漩涡之中,不能自拔。当下两人商议,由李玄先带着文恨炎前往救出玉婵仙子和其她神宗弟子,而宁枫偷偷在此,看他们到底在酝酿什么阴谋?文恨炎不知道来人身份,担忧娘亲安危,也坚持留了下来。此刻已经知晓玉婵仙子的下落,李玄也不愿耽搁,随意交代了几句,便消失在昏暗的长长走廊尽头。
炎流山大踏步走上前来,爽朗之气不改,哈哈笑道:“文长老,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宁枫闻声惊疑,询问文恨炎,才知他娘亲正是当年凤尾教的大长老文绿萝,只可惜当年火山爆发之后,不仅吞没了上万火厄僵尸,那些控制僵尸的凤尾教众也是全军覆没,只余这母子两,独力支撑。
文绿萝静立不动,淡淡道:“你们来干什么?”
赤炎殿护法碧光释嘿嘿一笑,道:“文长老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不记得我们的计划了么?”
宁枫一凛,这些人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他们一边是魔门妖人,一边是怨毒妇人,所商议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便想问身旁的文恨炎,但转而一想,他懵懵懂懂,天真单纯,文绿萝又怎么会让他参与这个?当下作罢。
文绿萝面无表情,冷道:”老身记忆衰退,不记得有什么计划了?你们请回吧。”
炎流山眉头一皱,赤须微微拂动,笑道:“文长老,难道你隐忍了这么多年,就这么放弃了?当年被人驱逐,屠杀,最终落得个教毁人亡的下场,这些深仇大恨也不顾了么?”
宁枫闻言心中涌起诸般疑惑。这几日与李玄交谈下来,知晓凤尾教本是上古时崇拜火神的一个组织,后来日益壮大,已经发展了数千年,到底是谁有这般的力量,能够将他们驱逐,逼得只能活在火山脚下。
而且瞧这些人神情对话,已是早有预谋,为何文绿萝突然改口,否认一切,难道……他脑中灵光一闪,看向身旁满面担忧惊慌的文恨炎,心中百感交集:“文绿萝虽性格乖戾狠毒,但对儿子却疼爱有加。也唯有母子之情,才能让她一时放下仇恨。”这般想来,他们的计划定然会牵扯到万千人的性命。
文绿萝闻言身形微微一颤,片刻才厉声道:“这些只是老身的家事,用不着你们魔教妖人插手,再不滚蛋,休怪老身不客气了。”她也不知念了什么法诀,突然从上层黝黑的殿堂中窜出数十个红色身影,赫然便是火奴。
碧光释等人被其一阵辱骂,脸色微变,但瞧见众多火奴在侧,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赤炎殿三位护法面面相觑,不知这老虔婆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对方性子孤僻,修为绝高,他们之中虽不乏狡诈奸谋之士,一时竟想不出办法来应对。
良久,碧光释方才嘿然道:“文长老,你即使雄心消弭,不愿振兴凤尾教。难道也不顾及令郎了么?待你百年之后,他一个毫无修为,天真烂漫的少年,怎么在世间生活?即使继续隐居在此,少了文长老和众火奴的保护,南诏国中也定然有许多小人,心中觊觎凤尾教的种种道术,那时令郎恐怕连这火炎居也住不下来了!”
文绿萝终于全身巨震,抬起头来,浑浊的双眸陡然绽放精光,令人瞧之胆寒。
宁枫听碧光释口中隐含威胁之意,不由大为不耻。此言虽然卑鄙,但对于文绿萝来说却极为有效,眼见她原地踟蹰,心中已然松动。宁枫心头焦急,不过以他一人之力,却不是这些赤炎殿妖人的对手,当下只能暗暗祈祷李玄早些救出玉婵仙子,随后再前来汇合,伺机挫败魔教阴谋。
碧光释见其犹豫,心底暗喜,继续道:“不过五日,我赤炎殿殿主便会大驾到此。这几十年来,我们早已准备了成吨的紫火晶,只要将其倾倒入赤炎火山,必能让这蛰伏已久的大火山重新爆发。那时我们携天火之威,两教之众,区区佛门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