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霓裳歌舞曲未终老僧升座谈死禅

80、霓裳歌舞曲未终,老僧升座谈死禅

“四月十三日,巳时,京都下鸭神社.

日中比试第三场——歌舞伎。“

当天早上,大幅的告示张贴得满城都是,连大明使者住宿的旅店门口也没有漏过。

当叶昊天领着歌姬、乐师和西门龙、南宫英等人来到下鸭神社的时候,一眼看到的是神社内外风雨不透水泄不通的人群。略一询问之后,才知道除了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之外,要想入场观看比赛必须先买票。一张门票售价一千两银子,很快被抬到三千两银子之上,即便如此,还有很多人站在门外,盼着有人能中途退场。

西门龙不愧为商人本色,见此情景忍不住笑道:“门票收入不少啊!这些人很会赚钱!”

叶昊天哈哈笑道:“我们也要分成!不然就不比!让他们自己去玩。”

兰儿见了人山人海的场景有些不安,紧蹙眉峰低声道:“倭人为何如此张扬?难道说他们有什么必胜的把握?还是他们的歌舞伎厉害无比?抑或想操控裁判?”

叶昊天抬头看看正前方不远处搭起的高台,发现台上空无一人。五位裁判除了太子还没来之外,其余四人已在台下就座。他们神态自若,谈笑风生,不似受人控制的样子,看来倭人必然另有制胜之法。

众人都在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比赛开始。可是等了好久还没有开始。

正在大家翘首张望的时候,足利义满走上台来高声道:“太子殿下忽染贵恙,无法前来观战。明使田先生,请来前台叙话!”

叶昊天不紧不慢走到台边,施礼问道:“大将军何事吩咐?”

足利义满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说道:“裁判本来就不多,现在又缺了一人,你看这场比试裁决的方式能否修改一下?”

叶昊天心道:“来了。”口中却不置可否地说道:“将军意下如何?”

足利义满略微提高了声音道:“无论是歌舞还是戏曲,比的是艺术的感染力,理应以现场观众的反应作为评判的依据。我建议以欢呼声作为评判的标准,至于四位裁判,就负责记录欢呼次数好了。”

叶昊天面色一沉,沉吟着没有说话,心道:“现场的观众都是倭人,难道会主动为我叫好不成?”

足利义满自然知道他心中的顾虑,打着哈哈道:“专使若不放心,那就这样好了:只要观众给予我方的欢呼达不到贵方的五倍,便算我们输了,你看如何?”

叶昊天想了想,觉得若是再不答应,必然会引来对方的讽刺挖苦,于是跟着对方“哈哈”笑道:“就以大将军所言!虽然这样还是我们吃亏,不过也可以勉强试试。反正我方已经胜了两场,这场即使输了,还领先一筹呢。”话是这么说,他却根本没想可能会输的事。因为临来之时皇上交待过,若是输了一场回去就以丧权辱国论处。

这时足利义满又道:“我国的歌舞伎内容十分丰富,一场比赛恐怕难以尽展其长。为了使比赛尽兴,我看不如这样:每方出三个曲目,最后以赢得欢呼的总次数决定比赛胜负。”

叶昊天回头看了看兰儿,见她微微点头,于是笑道:“好说,好说,不过……门票收入要分我们一半!”

兰儿哭笑不得,没想到他真的将这番话说出口来,他都修到上清境了,要银子有什么用?而且此举简直有失国体!

更奇怪的是足利义满,头摇得像陀螺一样:“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叶昊天不依不饶地说道:“四成……三成……两成……两成总可以吧?我手下这些歌姬万里迢迢来贵国一趟不容易,怎么也要让她们稍微赚点儿,也好让后半生好过一些。”

足利义满依旧不肯松口,坚持道:“不行!我已经将门票收入许给‘阿帼’了。阿帼是我们大和民族妇孺皆知的美女,更是岛根县出云大社的新选出的圣女。为了修缮寺庙,阿帼不惜抛头露面四出募捐,在京都闹市区搭戏棚表演歌舞。正是由于她的努力,我国的歌舞伎才得以发扬光大。喏,她来了,你看,等下领衔歌舞表演的就是她。”

叶昊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正有一群姑娘从外面走进来,个个明艳不俗,打扮得花枝招展,领头的女子更是人间绝色,大概就是足利义满口中所说的阿帼了。阿帼的外形略带风尘之色,然而明眸闪过却显得十分清纯,与通常所见的艺妓大不相同。

叶昊天的眼睛在阿帼面上停留了一会儿,直到心底传来龟镜的鉴定:“内外洞明,一览无余,不是修真人,无丝毫内力。”然后是九品莲台的声音:“此人心性甚佳,非但未染魔性,而且佛心数很高,好似大德高僧一般。”

“嗯,看来是一位好姑娘。”叶昊天自言自语地说着,接着对足利义满道,“既然如此,本使就不跟她争这点小钱了。希望她能将寺庙建好,也算是做了件功德无量的事。”

这时,龟山先生满面堆笑地走了过来,询问哪方开始率先表演。

叶昊天不假思索地道:“无所谓,贵国作为主人,不妨先开始好了。”

于是龟山走上台高声宣布:“歌舞表演现在开始,日中各表演三场。四位裁判负责统计欢呼声,百人以上的齐声欢呼才能计作一次,个别人员的狂呼乱叫不算在内。首先表演的是日方阿帼领衔的《念佛舞》!”

话音刚落,满场观众便齐声欢呼起来,四位裁判急忙将欢呼声记录下来。

等到阿帼走上台去开始表演独舞的时候,满场的欢呼声响得更厉害了,随后一直响个不停。

这一刻,连叶昊天也怀疑自己是否失策了。因为这种欢呼与歌舞水平的高低毫无关系,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盲目乱叫而已。

盏茶功夫过后,人们喊得有些累了,才略微停下来歇息片刻。直到这时,他们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阿帼的表演上来。

老实说阿帼的《念佛舞》感染力不算非常强,却隐隐透出佛家清心脱俗的韵味,在这魔性四溢的国度中,也算是一道十分靓丽的风景线。

《念佛舞》赢得人们不少的掌声。就连叶昊天和兰儿也觉得不错,毫无顾虑地加入到鼓掌欢呼的人群中去。

阿帼的表演进行了小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裁判统计的结果为:《念佛舞》赢得了八十次欢呼!

接下来该中方表演,兰儿对着歌姬们招手道:“姐妹们上场!请准备《云门大卷》!”

众歌姬答应一声走上台去,十名乐师则在台下取出琴瑟琵琶拉开了架子,只待兰儿一声令下便要开始。

叶昊天一听《云门大卷》的名字便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中国舞蹈分雅乐舞蹈和伎乐舞蹈。《云门》为雅乐舞蹈“六大舞”之一,用以歌颂黄帝创制万物,团聚万民的丰功伟绩,将黄帝的盛德比喻成天上的祥云一般。雅乐舞蹈是礼乐教化的正统舞蹈,内容很丰富,不过却很难被人理解。春秋战国时期的魏文侯每次欣赏雅乐就止不住要打瞌睡;齐宣王一听到雅乐这个名称,就吓得变颜变色,可见这些所谓“雅正之声”实在不得人心。现在要将这种阳春白雪般的雅乐演给倭人看,还不是对牛弹琴?

兰儿看他眉头不展,凑到他耳边低声解释道:“圣人言:‘乐以载道’‘尽善尽美’。音乐舞蹈不仅有娱乐之功,更负有教化之责。雅乐虽然难懂,却能调节身心,达到‘揖让而治天下’的效果。公子想想看,在座的倭人大多身染魔性,人数那么多,势必不能全部杀了,若是闻听雅乐使他们恢复一点良知,不也是功德无量的事吗?”

叶昊天闻言翘起大指,十分夸张地用力点头:“娘子说得有理,不愧是儒家六脉中‘乐派’的唯一传人,小生受教了!”

兰儿看着他好笑的样子,心头一阵甜蜜,回头将手一挥,向着台上的歌姬发出开始的指令。

众歌姬都是秦淮河数千画舫中挑出来的上上人选,每个都天资聪颖,兼且有着多年的舞乐修养,所以才能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掌握了兰儿传授的雅乐。

表演开始的时候,观众席中不时传来喝倒彩的声音;不一会儿,众人就看得眼花缭乱、迷迷糊糊;等到快结束的时候,人人心里都觉得好看,可是却不知道好在哪里,所以全都呆坐着一动不动。

叶昊天明知道这场表演很难赢得掌声,可是眼见直到表演结束也没听到一声欢呼,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众歌姬的面色也很差,看来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叶昊天赶紧安慰大家:“表演很成功!你门已经发挥了自己的水平,等下每人发一万两银子!回国之后另有封赏!”他见众歌姬脸上现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便从乾坤锦囊中取出一摞银票抖了抖,赢得姑娘们一片欢呼之声。

第一场歌舞比试结果:日中欢呼声之比为八十比零,日方大占上风!

见此结果,足利义满的脸上现出得意的微笑,显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第二场表演首先上场的还是日方,曲目为男扮女装的《鸣神》。

《鸣神》的情节是这样的:居于北山岩穴的出家僧侣“鸣神上人”被天上宫廷派遣的美女“云中绝间姬”诱惑,失身破戒功力大减。云中绝间姬乘机割断了鸣神上人用以封闭龙神的绳索,使龙神得以逃脱,甘露从天而降。

扮演云中绝间姬的是一个男子。在他用女色媚态勾引鸣神上人的时侯,鸣神上人按捺不住地开始触摸他的身体,此时的云中绝间姬充满“女人”的性感,妖艳绚丽,是一种在现实的女人之中找不到的,完全是虚幻的女人魅力。最后,她从愤怒的鸣神上人那里逃跑的时侯也一直保持着纤弱的样子。她逃得很慢,好像小脚女人一样轻挪莲步,姿态优雅。

这场表演吸引了在场所有倭国男子的眼球,欢呼声比第一场要强烈得多,中间夹杂着一些人狂呼乱叫的声音。

表演结束,统计欢呼声为一百二十次,与第一场相加合计两百次!而此时中方赢得的欢呼声还是一片空白。

兰儿见形势不妙,不得不拿出精心准备的一道大餐:“全力以赴,《霓裳羽衣》!最少要拿下五十次欢呼!”

十名歌姬齐齐振作精神,乐师们也站起身活动手足,准备大展雄风,让倭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歌舞。兰儿不敢大意,甚至亲自上场充任领衔琴师。

叶昊天的心里也充满了信心。

《霓裳羽衣》属伎乐舞蹈大曲中的法曲类,据说是唐明皇从月宫中偷记回来的仙乐,足见人们对它的喜爱和赞赏。

伎乐舞蹈与雅乐舞蹈相对称,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可以说除雅乐舞蹈之外,种种由专业艺人表演的观赏舞蹈,例如秦汉的甬抵百戏、散乐杂伎,隋唐的九、十部伎,坐、立部伎,宋代的队舞等等,都可以归纳在伎乐舞蹈之内。伎乐舞蹈在唐朝发展到顶盛时期,隶属宫廷乐舞机构太常寺和鼓吹署的乐人、音声人、太常乐户子弟等乐工舞伎总数竟有数万人。《霓裳羽衣》便是伎乐舞蹈中妇孺皆知的经典中的经典。

当龟山先生报出曲目的时候,台下顿时传来数十人的欢呼声,显然即使是倭国也有不少人听过此曲之名。

此时悠扬的旋律响了起来,歌姬们轻盈的旋转像雪花飘舞,矫捷的前行像受惊的游龙,垂下的双手像柳丝那样娇美无力,舞裙斜着飘起时仿佛白云升起,画眉流盼说不尽娇美之态,舞袖迎风飘飞带着万种风情,仿佛是上元夫人招来了仙女萼绿华,又像是西王母扬袖送别仙女许飞琼。

现场观看的倭人开始还尽力压抑着自己,到舞曲演奏了一半,早看得忘了一切,更忘了敌我之分,欢呼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随后歌姬们将繁富华丽的舞曲快节奏地演绎了十二遍,裙带飘飞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圈,身上的玉佩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此举又迎来了二十多次的欢呼声。

等到舞曲像一声长长的鹤鸣、舞蹈像飞翔的鸾凤收起翅膀的时候,四位裁判统计的结果是:“中方赢得欢呼声七十五次!”

足利义满气得直想骂娘,可是又碍于身份不能发作,只能将刀子一般的眼神从众人脸上掠过。

观众们这才想起自己犯了大错,有些人照着自己脸上就是一巴掌,口里说着:“我该死,我混蛋!我……我不是人!”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统计的欢呼声结果,目前的形势是日中之比为两百比七十五。由于日方赢得的欢呼数必须超过中方的五倍,所以即使第三场中方一分未得,日方也必须拿下一百七十五次欢呼。这,未免太难了。想到这里,足利义满的脸都绿了。

这个时候,身着灰衣的神秘老僧又一次从神殿中现出身来,走近足利义满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闻言之后,足利义满的脸色顿时大为好转,站在台下高声叫道:“决胜之局到了,有请山口飞燕!”

台下的观众面面相觑,显然对此名字很是陌生。他们纷纷东张西望,想知道山口飞燕究竟是什么人。

在众人的千万双眼睛注视之下,一个面蒙纱巾的窈窕女子缓缓走上台来。

自她一现身,叶昊天的心里便“咯噔”一声。回头看兰儿时,兰儿的面色也骤然变了。

因为那女子非是别人,竟然是曾经在摄政王府表演独舞、让人念念不忘三月不知肉味的舞姬!那是千年难遇的尤物,是妖人苦心培养惑人心智的道具!若是由她尽情表演,台下的观众恐怕无人能够抵得住盏茶工夫!

然而就此将她阻住,不让她表演吗?

如此非但道理上讲不通,而且有失中华上国的颜面。

兰儿咬着朱唇微微摇头,说道:“让她去吧。反正我们还领先不少,而且后面还有一次机会。”

叶昊天想想也是,于是催动监天尺护住己方之人,静观接下来的局势变化。

那女子的表演很快开始了。她这次的舞蹈与摄政王府时有很大不同。上次的观众是中土修养较深的文武百官,所以她的表演含而不露,艳而不淫;此次的观众已经或深或浅地沾染了魔性,所以她的舞蹈也变得放荡不羁淫糜悱恻起来。

西门龙只看了一眼就惊愕地道:“老天,失传千年的天魔舞再度现世!看来老夫不得不出手了!”

叶昊天急忙将他拦住,说道:“不可,龙老代表我方之人,这场表演表面上是光明正大的比试,若是动起手来只怕倭人心里不服。”

西门龙急得直搓手,担心无法控制后面的局势。

艳舞才进行了一小会儿,台下的观众已经喊哑了嗓子,每个人都变得极度兴奋,仿佛吃了疯癫药一般。再过一会儿,众人变得越来越疯狂,很多人跟着狂舞,一边舞一边撕扯身上的衣服。

兰儿已经看不下去了,恨不得出手将台上的妖人制住。

叶昊天见势不妙,急忙加强了功力,将监天尺的神力分出一半罩向台上的女子。

那女子狂舞的身躯如受电击,顿时浑身颤抖,红艳的面颊也变得惨白,显然魔功受到了重创。

她勉力挣扎着又跳了一段,然后实在无法坚持下去,只好跳下台急急逃走了。

台下的观众全都静了下来,很多人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口中泛着白沫,仿佛羊痫风刚发作完一样。大家都不知道那女子为何忽然走了。

足利义满气得暴跳如雷,眼中的神光从叶昊天一行人身上掠过,又向四周看了又看,然而却没有发现一丝异样。

中方之人全都一动不动,甚至连手都没有抬起过。

站在足利义满身边的老僧似乎猜到了原因,警觉的眼睛始终在叶昊天和西门龙身上转来转去,可是他也无法肯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无法发作。

裁判统计的结果又出来了:这场未完的表演为日方赢得了一百六十八次欢呼,距离制胜的最低标准一百七十五票还差七票。如果没有叶昊天及时终止妖女的表演,现场之人即使不昏死过去也会筋疲力尽。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再也没有力气为随后中方的表演发出半句欢呼。

就这样,中方还剩下最后的一场未比,已经赢定了。

兰儿本已做好了准备,一旦形势不好便亲自上场表演《公孙大娘剑器行》,展示“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绝世剑舞。没想到叶昊天竟然单凭监天神尺的威力就能将妖女赶下台去。看来妖女除了天魔舞厉害之外,自身的功力并不太高,否则不会这么容易。

足利义满面死灰,心里极度失落:先是棋道,接着武道,现在是歌舞表演,五场比试连输三场,接下来的还要比吗?

正在全场鸦雀无声的时候,站在足利义满旁边的老僧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闻言之下,足利义满的脸上先是露出狰狞之色,进而又变得轻松了很多,站在台下高声说道:“我们大和民族决不会轻易认输!明日午时,还有第四场比试——禅宗说法!”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叶昊天一眼,那样子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当天晚上,叶昊天和兰儿悄然抵达金阁寺,跟朱英聊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将倭国禅宗的来历了解得一清二楚。

为了安全起见,次日他只带了兰儿和西门龙出门。其余人员全部留在旅店之内,任何人不准随便外出。

当三人抵达下鸭神社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很大变化,首先是神社门口站满了兵丁,其次是观众少了很多,大约来了七八百人,全都身配长刀端坐不动,一个个要么如泥塑木雕,要么如凶神恶煞,显然都是身手不凡的武士,大概是足利义满的得力属下。

看着那些人如临大敌的样子,叶昊天心道:“难道说比试不赢就来场鸿门宴不成?”

三人中功力最差的兰儿也已达到太清天神的境界,对于这种小花样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他们大大方方地走到前台,找了个距离高台最近的座位坐下。

高台上一左一右摆放着两个蒲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裁判已在台下坐定,身为裁判之一的太子殿下依旧没有现身。

午时刚过,足利义满亲自走上台宣布:“禅宗说法即将开始,有请国师澄海法师和大明代表……”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不知道代表大明的会是哪位高僧。他见与叶昊天同来的只有两人,其中兰儿又是女子,所以以为将会由西门龙上台讲经。

话音未落,叶昊天站起身快步走上台去,先是向着众人鞠躬行礼,然后道:“本使行色匆匆,未能请得高僧同来。如今为时已晚,只好亲自出来献丑。好在敝人是个在家修行的居士,对禅理也略通一二,相信还不会太过丢人现眼。如果讲得不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台下的人一声不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那些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在足利义满身上,对于叶昊天的言辞根本没放在心上。

足利义满瞪了叶昊天一眼,没想到登台讲经的会是他,心中吃惊不小,当下冷笑道:“专使田先生果然多才多艺,竟然连禅宗的经义都能明白!好,本将军就洗耳恭听专使的高论!”

叶昊天“嘿嘿”干笑了两声,悄悄走到右首的蒲团边,盘膝跌坐下去。

等了好大一会儿,一个灰衣老僧手持禅杖走了出来。叶昊天一眼看出来者正是这两天一再出现于足利义满身边的神秘僧人。

老僧须发银白,红光满面,作拈花微笑状,身上的袈裟闪闪发光,隐然一副大德高僧的样子。叶昊天却能看出老僧的眼神略显混浊,要么是修行不足,要么是六根未净,心中装了不少东西。

老僧一面高喧佛号,一面缓缓在左首的蒲团上坐下。

这时足利义满站在台上高声道:“鉴于在座诸位不一定了解日本禅宗的由来,我们先请金池寺的神光长老介绍一下日本佛教的历史。”

骨瘦如柴的神光长老闻言站起身来,先将盖住眼睛的白眉往边上撩了一下,看了看台下的听众,然后用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既然大将军有命,老衲就试着说说看。”

随后他眯着眼睛想了片刻,随后缓缓道:“佛教从天竺到中土,从中土到高丽,又从高丽到日本,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了。自从飞鸟时代圣德太子下诏兴佛,佛教才逐渐在日本传播开来。到了中土的唐朝时期,日本的佛教已极为兴盛。当时奈良有五大寺,后来又加了东大寺。再后来唐代鉴真受请赴日传戒,于奈良之西建立西大寺,于是便有了奈良七大寺。这期间,从中国先后传入了六个佛教宗派或学派:即三论宗、法相宗、俱舍学派、成实学派、华严宗和律宗,称奈良六宗。后来又通过遣唐使传入天台、真言二宗。”

说到这里,他暂时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接着道:“晚唐以后,禅宗开始兴盛。禅宗先由道昭、道睿、义空等传入日本。及荣西入宋学禅,回国开创日本临济宗,及道元入宋归国,是有曹洞宗之始。自此之后日本禅宗发展迅速,如今信众极多,人数不下总人口的一半。至于其余各宗则均渐衰落。禅宗……如今的人们只知道禅宗了……”

神光长老讲完之后,连着念了几句“阿弥陀佛”,随后缓缓坐回座位中。

足利义满点点头,对着台下的众人大声道:“神光长老说得不错。日本禅宗取自中土,却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中土传入的教派那么多,只有禅宗能够在日本兴盛;在座诸位大半是禅宗信徒,有谁知道禅宗为何深受国人青睐?其中究竟藏有什么玄之又玄的道理?”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澄海和尚一眼,提高了声音道:“澄海国师是我们大日本国千年难见的禅师,对于禅宗的理解有着常人难及的高明之处,下面有请澄海禅师!让我们先洗耳恭听国师的高论,然后再听听明使田先生的见解,看看中日两国在禅宗研究上孰高孰低!”

叶昊天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也想听听身边这位不凡的神僧究竟会有什么高论。

台下的兰儿面含微笑,对这场比试的胜负似乎已了然于胸。

西门龙却有些担心地看着叶昊天,不知道他对禅宗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澄海国师闻言站起身来,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每走一步,手中的禅杖都在地上轻击一下,发出一种如金似玉的响声。

只听了第一声,西门龙便皱起了眉头。

兰儿觉得身上懒洋洋的,连四肢百骸都感到无比舒畅。

叶昊天却是心中剧震,紧接着浑身一紧,仿佛秋日夜行忽然中了鬼气一般,整个人好像被密不透风的绸布裹住了。

澄海禅师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望了望台下目光灼灼的众人,开口说道:“禅宗传自中国,却在大日本国结出硕果,原因是我们天生善于学习,对佛教进行了聪明的选择和吸收。我们大和民族尊崇自然天性,从不压抑和约束个人的情感和欲望,所以我们的佛教也从尊崇自然人性出发,对中国佛教的种种戒律进行了全面的‘废弃’。”

说到这里,他手持禅杖在台上走了三步,连续发出三声脆响,这三响仿佛敲在叶昊天心里,令他感到非常难受。而台下的听众则异口同声地叫着:“废弃得好!”

正在叶昊天双眼一眨不眨紧盯着老僧的时候,龟镜破锣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八尺琼曲玉!竟然藏于禅杖之内!怪不得老是测不到,原来是它变了属性!由神器变成了魔器,当然测不到了!主人小心,它已经进入魔器排行榜百名之内,居于第九十三位,非同小可!”

叶昊天的心中剧烈地跳动了两下,急忙神念一闪将消息传给兰儿,叮嘱她抱元守一、小心应付,随后又请西门龙用心看护兰儿。

兰儿悚然而惊,连忙收摄心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西门龙闻言将身上的护体罡气扩大了五尺,刚好可以将兰儿包绕在内。

但闻澄海国师接着说道:“禅宗佛学在日本极受欢迎,究其原因在于禅宗的世俗性、现实性、心灵的自由性和实现人生终极目标的直截了当性。禅宗尤其赢得了我国武士的崇敬与欢迎,甚至被称为‘武家佛教’,这其中有三层原因。”

说到这里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叶昊天一眼,先敲了两下禅杖,然后接着道:“第一,禅宗直截了当,简便易行,不立文字,没有繁难的汉文经典,只求以平常心在行走坐卧、谈笑风生中领悟佛理。诸位专心练武,文化学识可能不足,特别适合于修炼禅宗。

第二,禅宗宣扬生死轮回和灵魂不死,主张在顿悟中参悟生死,达到无生无死的境界。我们可以从禅宗教义中学习到视死如归、无所畏惧的精神,也就是我们大和民族千秋传颂的‘武士道’。

第三,禅宗的直观顿悟有利于培养武士的敏锐性。直觉顿悟不依赖理性与思索,而是靠训练的基本功在随缘任运的自然放达的状态中获得,只有在精力高度集中、无我忘我的思想状态中才能得到激发。这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不动智’。‘不动智’是武士立身之本,为拳术的关键。”

澄海国师一边说一边围着叶昊天走来走去,禅杖敲击的声音越来越急,每次都伴随着台下听众的齐声应“是”。敲击声和着武士们短促的喊叫声,越发显得气势逼人,令人惶惶不安。

有几次澄海国师甚至走到距离叶昊天不到三尺的地方,用力敲击禅杖,发出刺耳的金石声,显然他正在不断加强魔力,对叶昊天发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叶昊天紧守不动,只是催动监天神尺护住了自身,并没有发动反击。他要将反击留在最后,在此之前先要向倭人阐明真正的佛理。

澄海国师一再催动禅杖,却见叶昊天始终神色如常,不禁心中有些着急。无奈之下,他撩起僧袍从腰间取下一只佛铃来,随后一边摇铃一边敲击禅杖,同时口中讲经不停:“大家都知道,著名武士柳生又寿郎学剑于名剑手武藏的时候,武藏先让他安下心来作忠诚的仆人,树立十年学成的耐心。三年之内,每天只要他做饭、洗碗、铺床、打扫庭院、管理花园,只字不提剑的事,不许碰一下剑,目的是让他放下驰求心。之后,在柳生干活的当儿,武藏出其不意地时以木剑向他一击,使他早晚都得时刻品尝遭剑击的滋味,念念都在警觉之中,如此用心,终于悟出了个中三味,遂成为全日本最精湛的剑手。他学到的就是敏锐的直觉感悟能力。这种感悟力不依靠思维理性获得,而是来自于职业的本能以及禅定的训练。”

澄海国师一边说一边留神叶昊天的一举一动,想看看对方到底能支持多久。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叶昊天始终端坐不动,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还不肯死心,后来干脆将禅杖往地上一搁,又取出一个金灿灿圆筒状的小壶来,口如五叶僧帽状高起,腹间束以二道刻花箍环,底部镶嵌了松石、珊瑚、青金石等装饰品。

小壶刚一露面,龟镜便传来消息:“此乃吐蕃活佛的金多穆壶,没想到也化作了魔器,而且居于魔器排行榜五十三位,威力还在八尺琼曲玉之上!”

澄海手握住壶腹,一面运功催动魔功一面接着讲经:“对于我们大和武士来说,坐禅、剑术、柔术,都是非常关键的训练之道,而禅定可以变为军队的最高统率,剑术的最高秘奥,战斗的最高策略。无论你自己说是怎样高明的禅师,都要在‘战斗’和‘死’的考试上不落第,才可以算为初等及第。”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金多穆壶源源不断地冒出一股淡淡的黄烟,将叶昊天所在的地方笼罩了起来。

叶昊天一面继续催动监天神尺,一面将乾坤锦囊的袋口微微打开,不声不响地将黄烟一点点收进去。此时,他清楚地听见开天神器说话的声音。

但闻九品莲台道:“快闪开,这是罕见的魔雾,能将神器化为魔器、神仙化为魔鬼。让我来,这东西对我有好处……”

话音未落。镇妖宝塔大声叫道:“我也要!我能将魔烟炼化!自然是多多益善。主人……主人听见我说话吗?别把妖人弄死了,最好慢慢收拾他,将他的魔性全部吸过来。”

随后竟然连监天神尺也发话了:“都别叫!你们光说不干活,还不如不说!没看见我正在努力吸取吗?”

叶昊天将神识传了过去:“这样能行吗?佛心数会不会降低?如此行事跟真神炼化别人的功力收为己用有何区别?”

九品莲台和镇妖宝塔同时叫屈道:“不一样!我们吸取的是魔性,不是魔功。《神器十律》中说,每炼化一分魔性,神器的佛心数便增加一分。这黄烟是妖人运功催化出来的,又叫‘黄髓魔雾’,其中蕴含的魔性极高,仅次于真神的‘噬心魔雾’,比普通魔头的‘黑血魔雾’厉害得多。无论是牲畜还是人类,只要在魔雾中停留百息时间,都会堕入魔道,化身为魔。”

叶昊天闻言吓了一跳,不禁转头向台下看去,发现台下并没有多少黄烟,黄烟主要集中在自己身边,这才略微舒了口气,连忙暗暗催动乾坤锦囊,加快了吸收黄雾的速度。

此时澄海国师还在念念有词、唠叨不休:“天性乃人与生俱来的本性,不待教导,无须学习,不用勉强,无思无虑。我们日本佛教与众不同,可以充分满足人的欲望与感情。只有我们,才懂得真正的生活,‘春天就在眼前,梅花的芬芳轻轻飘来,与竹林深处传来的清香混合在一起,我觉得好像已经身临活生生的佛陀的国度’……”

他讲得没完没了,直到耗去了大半魔功,累得满头大汗神疲气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费尽心机发出的魔雾仿佛石沉大海一般,台上的叶昊天不但丝毫无损,反而面露微笑神态自若,这时候,他才像被人抛在岸上快要干死的鲇鱼一般,费尽力气走回原处,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再也无法讲出一个字。

台下的足利义满惊愕地看着澄海国师,不知道他怎么半途而废忽然停住。当他将目光转向叶昊天时,发现叶昊天已经面带微笑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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