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二年的这场雪,比往年来的都早一些。纷扬的大雪,一夜之间便是江山变色,银装素裹。
北风呼啸,鹅毛大雪铺天盖地。
金城位于大汉帝国西北边陲,名为城,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所的军屯驻地。金城不大,人却不少。
自光华元年夏,胡人在咸阳城惨败,金城便迎来了春天。
大汉、胡地早有互市。奈何近年战乱不休,互市名存实亡。胡人惨败无力犯境,金城百户崔大略便瞅准了机会,大开方便之门。
崔大略出身并不低,乃是金陵崔氏子弟,当然不是嫡系,而是旁支。虽然是旁支,但只要崔大略能干出点儿业绩,崔家终究会为他铺垫一条青云之路。
金城百户所,崔大略面容倨傲地高坐白虎皮为垫子的椅子上,目光阴鸷地看着外面缤纷的大雪。院子里,士兵正在清扫、搬运积雪,来来往往,甚是勤快。
不多时,一个身着臃肿皮裘的矮胖汉子快步冲进了议事堂,面向崔大略躬身行礼,道:“百户大人,那边来消息了!”
“他们什么意思?”
崔大略并不开心,他的脸上始终带着阴郁的表情。这矮胖汉子本是兴匆匆而来,但在崔大略开口后,不由有些讪讪然。
矮胖汉子想到那边的口讯,面上又浮现了点点喜悦,道:“百户大人,那边说,今天晚上会有一笔大买卖,条件是,他们拿大头,七成!”
“凭什么?”
崔大略冷哼一声,从那铺着白虎皮的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矮胖汉子的近前,目光凛凛地看着对方,沉声道:“鲁二,我待你不薄啊,你却是好,两头通吃,自己还另算一股,厉害啊!”
闻听崔大略的言语,鲁二立刻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崔大略抬脚就踹,将鲁二踹翻在地,厉声道:“我不会杀你,这次的交易,没有你,还真不行啊!”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鲁二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直到额头见血。
“滚出去,召集人手,午后出发!”
“是,是……”
鲁二跪在地上,膝行退出大堂后,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躬身驼背地转身退出了百户所。
崔大略看着鲁二离开,脸上阴郁之色才缓缓消退,重又坐回白虎皮的座椅上,眯着眼,似在小憩。
……
茫茫雪原之上,北风呼啸怒吼,便是那荒野的狼群也藏进了洞穴。而在这夜色中,却有一支马队悄无声息地走在雪原上。
马队的中间位置是三驾马车,马车的车厢上插着苍狼战旗。
苍狼战旗,乃是胡地三大族乌丸族的族旗。在乌丸族,唯有族内王族之人才有资格使用这苍狼战旗。
在这寒冬雪夜,居然有乌丸王族之人行走在这苍茫雪原之上?
然而,护卫这三驾马车的骑士,却不是乌丸骑兵,而是大汉轻骑。
“公主殿下,过了前方的的山口,再行百里,便是金城。”
“有劳将军!”
马车的车厢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孩的回应,然后,一切复归平静。
……
无名的山口,一队蒙面骑士列阵静候。
当护卫乌丸王族马车的马队蜿蜒如蛇进入山口的瞬间,这一队蒙面骑士发动了冲锋。
“敌袭,候——”
陡然遭遇突袭,这护卫马车的轻骑马队丝毫不乱。随着领队将军的号令,马队迅速靠拢,马上的骑士全部弯弓搭箭。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放!”
当蒙面骑士的队伍进入大汉帝国轻骑马队二十步以内的时候,轻骑马队的骑士手中的弓箭迅如雷霆般射出。
蒙面骑士人数不多,仅仅十八骑,在羽箭飞临的前一刻,十八人同时跃起,接着战马的前冲之力,凌空飞起。
十八人,如十八只展翅金雕,飞临轻骑马队的上方。
嗖嗖嗖……
身在空中的十八人,双手前伸,绑在手臂上的臂弩机簧启动,细小的袖箭闪电般飞出。如此近的距离,又是极为精巧的诸葛臂弩,三十六支袖箭,瞬间将大汉轻骑的二十多人击落马下。
护卫乌丸王族马车的大汉轻骑不过百
人,才一交战,便折损了两成的战力。
这百人马队的领队将军看着自己的袍泽兄弟喋血当场,双目赤红地发出一声怒吼。然而,这一声吼却在中途断了!
一枝雕翎羽箭差在这将军的口中,贯穿后脑,去势不止,最终狠狠地钉在了这将军身后的马车车厢壁上,兀自颤抖不休。
雕翎羽箭的尾端不停地晃动,发出嗡嗡的声音,甚至压过了山口那呼啸的风声。一箭之威,竟至于斯。
擒贼擒王,射人射马。
护卫马车的大汉轻骑失去了指挥者,很快陷入混乱。在这狭窄的山路上,数量优势得不到发挥,蒙面骑士在片刻之后,便占据了胜势,不足三十骑的大汉轻骑逃出了山口,逃进了茫茫雪原。
“汝等何人?竟敢拦截公主车驾?”
当蒙面骑士围住三驾马车,中间马车的车厢内,走出了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目光冷峻地扫着周围的十八名蒙面骑士。
这少年,便是聂离。
相比于一年前,此刻的聂离,更多了几分少年老成。段天鹰的教导无疑是出色的,出色到聂离感觉自己有些未老先衰。看上去十五六岁,而事实上,聂离的年龄仅仅不到十二岁。
“乌丸王族的苍狼战旗,车内的可是乌丸桓雪公主?”
崔大略忽然有些怕了。他是金城百户,在金城的诸多交易中,他抽取高额税赋,却总觉得来钱太慢。这才铤而走险,干了几次没本钱的买卖。但是,崔大略从来没有想过要干这种大买卖。
“既然知道这是桓雪公主的车驾,你还敢来,当真是胆子不小!”
聂离瞅着崔大略的双眼,从对方的眼中,聂离看出了悔意。也就是说,崔大略对于自己现在的举动,已经感到了后悔。
想想就明白,劫了乌丸王族的车驾,还是大汉轻骑护送的进京朝贡的车队,将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不管是乌丸,还是大汉帝国,都不可能任由这伙马贼,继续存在。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摘下你们的面巾,向公主殿下宣誓效忠吧!”
这十八骑,身手相当凌厉。若是能收服,绝对是一大臂助。聂离,动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