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给与了知非道人莫大危机感的法海老和尚一直枯坐于金山寺参禅,一直不曾打上门来,将知非道人镇压。知非道人当然想不到,法海当日燃烧舍利子给他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这会子猫在金山寺还在舔舐伤口呢,哪有功夫来寻知非道人的晦气?没见到这些日子,金山寺的僧人们都低调了好多吗?都不见有光头出来化缘了的。
法海老和尚宅在金山寺闭门不出,却是让知非道人苦心孤诣,绞尽脑汁,方才勉强摆下来的不伦不类、有形无神的奇门遁甲没了用武之地。当然了,知非道人这半吊子的水平,估计也糊弄不了法海这样的佛门高僧。知非道人自己也知道,时间仓促,自己纵然有些底子,但这门道法毕竟也算道门至高传承之一,又岂是轻易能参悟的?
不要误会,知非道人这李的奇门遁甲,自是不同于在凡人中流传盛广的那一册,不易参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法海不来,知非道人的准备便似乎是做了无用之功,一时之间,知非道人在心头莫名失望的同时,也有些略微松了口气。
“贱人就是矫情!”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这种怪异的情绪,知非道人便如是自嘲。诚然,辛辛苦苦,如临大敌的准备一通,想象中的对手却一直不来,这种类似于尽尽全力地出了一拳头打,结果却打空了的失落情绪,的确微妙得紧,却又难对人言。
自嘲了一句,知非道人心情大好。抬头望望天空,此时正是旭日初升、霞光万丈。又是晴好明媚的一天开始。
日常的功课做完了,知非道人用过早餐,活动活动拳脚,走了一趟基础拳法,更觉神清气爽。“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知非道人虽然走的是武道内炼的路子,却并不意味着拳脚功夫可以放下了。正相反,不管哪条路子,武修总是要靠身体吃饭的,拳脚功夫可是万万丢不得的。
活动完拳脚,知非道人来了兴致,又舞了一趟剑法前些日子手下的便宜门生许宣——现在应该称为许仙了——又自来到了道观。
对于许仙,知非道人可不像教导徐潼臻那样,言传身教,无比耐心,而是更像是私塾里的老师,只是教导他识些简单的文字,在将那千字文悉数教了下去,剩下的,便是每日里给许仙讲解一两句千字文里蕴藏的含义。学文这一块,这就是知非道人所教授的全部内容了。
这在知非道人看来,固然是随心所欲,随便教一点点,不至于误人子弟便是。反正他的期望也不高,并不指望许仙能对他恭仰尊敬,只要对他这名义上的先生有着一定的信任,在法海和他之间,更倾向于自己就足够了。只凭着这一点,知非道人便有底气在这场博弈中占据上风。
话说的有些远了。说了关于“文”的教导,那自然少不了“武”的训练。诚然,方今之世,文尊武卑。许娇容自是更希望弟弟许仙勤学文字,而不是卖弄武艺。然而,对于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舞刀弄剑更能吸引他们的兴趣了。更何况,许仙本就是抱着跟知非道人学习武艺,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像知非道人那样,身怀绝艺,惩凶除恶。想想就让人激动不已。更何况,许仙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不像是他这个年龄的孩童该有的念头,那边是要成仙了道,长生不老。因此,对与知非道人关于武学上的传授,许仙学得格外认真。
当然了,知非道人也不会传授什么高深法门,他虽不是敝帚自珍的人,却也不会将自己一身绝艺给贱卖了。许仙虽然颇有诚心,而且资质不俗,但知非道人总会将之与徐潼臻作比较,这样一来,许仙的主角光环自然失色不少,如何能打动得了知非道人?知非道人只是传了许仙一套粗浅的吐纳功夫,虽是粗浅,却也蕴含着道门心法永无止境的特点。理论上来讲,如果许仙机缘足够,或者能活足够久的岁月,成仙也未必不可能。这是一个将来要娶蛇为妻的真男人,还怕少了机缘?考虑到许娇容对许仙的期盼,又传了许仙一套儒家剑法。至于许仙最后能练到什么程度,那便不是知非道人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教导许仙的,大约就是这么些了,除了最开始要费些心思,到了后来,知非道人几乎是将之放养了。没有旁的事情打扰知非道人的清净,知非道人便又自琢磨起自己的修行之事了。
要说知非道人大约是对那些稀奇古怪的玄门术法真的是没什么天赋吧。举例来说吧,比如符箓,知非道人废去了近百斤朱砂,没日没夜地画了十几万张。以他武道人仙的道行,竟是连一张没有略有点儿道行的道人都能绘制的避尘符都画不成功,这已经不是天赋的问题了。
无奈之下,知非道人也只好选择放弃。再说那奇门遁甲,知非道人并不是没有底子的,但到现在,布下来的阵法也只能拦拦像许仙这样的普通人。当然了,若是别人布下的阵势,知非道人道有几分信心去破解。这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啊。这些也就罢了,还有那叫人头疼欲裂的紫微斗数之类的推演之法,简直不能提了,若真要挂个招牌,写个“铁口神算,准了不要钱”大约才是最合适的……也唯有那地煞七十二术能给知非道人些许安慰,只可惜论及威能,毕竟赶不上知非道人一口竹剑在手。
说到竹剑,知非道人痛定思痛,自己使用竹剑,屡屡摧折在强敌之手,这和知非道人想象的以一口竹剑,演绎周天万法,战尽一切敌手的画风,简直差之天远。知非道人也不是不明白,随着他的逐渐成长,面临的对手也只会越加强大。面对越来越强的对手以及等级越来越高的法宝兵刃,普通慈竹削成的竹剑实在是万难胜任。但一种源自最初是的愿景,让他始终不肯放弃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