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着我飞快跑了过来,我举着手上的烟灰缸猛地砸了过去。
“狗杂种!”
我的烟灰缸还没有碰到对面的一个小子,头上就已经被重重拍了一钢管,鲜血一下子就顺着我的额头披了下来,天旋地转之下,两把杀猪刀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面。
“阿标,你今天最好弄死我,要不然,我不弄死你就不是人!”两只手都被人死死地反在了后背,来不及去擦的血不断流了下来。我努力睁大眼睛,感受着鲜血流进眼里的不适感,整个世界都已被血染得通红一片,看不清哪个是阿标,我依然盯着前方的重重人影狠狠说道。
“呵呵呵,胡钦,每个小麻皮被办的时候都喜欢说这些屁话。到时候再说吧!”阿标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
看到我和地儿都被抓住了,鸭子和阿标一前一后也随在后面走了进来,鸭子一脸愧色地望着我。
因为袁伟稍微地挡住了门,走在前面半步的鸭子只好侧向了武昇那边;而慢了半步的阿标则站在了原地,等鸭子的通过。
这几个细小的动作其实都只是发生在刹那之间,透过重重人影,我看到武昇和袁伟几乎同时发动,分别抓住了靠向各自一侧的鸭子和阿标,两把枪刹那间顶在了两个人的脑袋上。
“×你妈!小杂种,放人!”武昇爆发出了一声大吼。
阿标和鸭子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两人不由自主地放低了手上原本平抬的枪口。
而本来对着我和地儿的四把枪也一下就转了回去,对准了武昇和袁伟两个人。
“阿标,老子数三声,放不放人?”抓着阿标的袁伟说话了。
“袁伟,你和武昇想清楚啊!这不是老子要搞的,是三哥交代的事,你们考虑好啊?”一脸煞白的阿标说道。
“三哥那边老子自己去给他说,要你操个****心!现在先给老子马上放人!”武昇接口了。
“武昇,你只有两把枪,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枪,你最好把枪放了!省得你和袁伟自己吃亏!”被死死箍在武昇怀里的鸭子突然很冷静地说道。
“鸭子,我和你关系好是不错,但是你要清白,这两个是我结拜的兄弟,我不可能让他们出事。我不想打你,不过今天,你最好莫逼我打!”武昇毫不犹豫地回答了鸭子的话,只是这次的声音里面却透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味道来。
所有人都还是沉默,包括鸭子,也是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一言不发。
啪的一声,谁都没有想到的情况下,武昇突然一枪打在了前面一个同样举着枪的人的大腿上,那个人惨叫一声,捂着腿蹲了下去。
这一枪把屋里面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我明显感到架在我脖子上的两把刀随着枪响而一齐跳动了一下,鸭子和阿标手下人的枪也在同一时间,再次把枪口对准了前方。
“莫逼我!放人!袁伟,准备好,先杀阿标!”武昇再次狂喊。
“放人!放人!”武昇话音刚落,向来就以聪明狡猾而著称的阿标,马上作出了一个相当符合他格调的决定。
“鸭子,还有你的人!”
“松手!”鸭子也随后作出了决定,那一瞬间,鸭子望向我的眼神里好像露出了几丝轻松。
“走!胡钦,快走!”袁伟马上大声对着我们喊道。
我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和地儿飞快地从人群之间穿过,跑向了门外。在出门时,我停在了武昇和袁伟身边,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一起?”
经过今天这件事之后,三哥那边等待着他们的不知道将是什么。虽然三哥这些年对待武昇和袁伟与对待我们有很大的差别,但当年的三哥也曾经对我很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不是说感情好就可以担保一切的,三哥也一样。
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舍命救了我的武昇,这个时候的眼睛里却再也没有了热度,看了我半晌之后,说出了一句话:“我今天救你,是因为你是我结拜的兄弟,在我面前,除了三哥,哪个都动不得你。但是三哥是我的大哥,罗佬那次,是他救的我这条命,那天起,我武昇的这条命就是他的了。今后,你和三哥好,我们就还是兄弟!你和三哥不好,我也就只有大哥,再无兄弟!”
说完之后,他再也不看我一眼,转过头去面对着屋里的那帮人。
我又看向了袁伟,还没有等我开口,眼神刚一接触,袁伟就把视线移了开来,微微地斜瞟着下方,轻声说道:“胡钦,你还有险儿、小二爷和地儿,我要是走了,武昇就只有一个人哒!”
我明白他们两个的意思,猛一回头,转身向着门外跑了出去,地儿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
走廊上,随着我们的跑动,其他包厢正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客人和服务员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纷纷躲开。
招手上了一辆的士,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一笑天茶楼,我知道,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武昇和袁伟两个人也都像是这座茶楼一样正在离我远去,再不回来……
随他们远去的,还有记忆里无比温暖的那一切,而九镇六帅这个曾经叱咤一时的名号也将成为一个永远的回忆。
兄弟并没有背叛我,但是兄弟却也不再是兄弟!
百感交集之下,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离开一笑天茶楼很远之后,我和地儿又换了一张的士,在一个不太繁华的地带找了家小诊所,地儿陪我进去,把额头上的伤做了简单处理。从诊所出来,叫上一张的士在城里面兜了大半圈,中途又再次换了一张,确定没有人跟着之后,才回到了宾馆。
刚进宾馆,焦急不安的小二爷见到我和地儿满身血迹,不等我们两个开口说话,眼中已经满是绝望和痛苦之色。
在小二爷的房间坐下来之后,地儿向失魂落魄的小二爷详细叙说了今天在茶楼里所发生的一切。听完整个过程,得知武昇和袁伟不但没有出卖我们,甚至还救了我和地儿一命,小二爷如释重负地叹出了一口气,眼中的绝望、痛苦之色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言不发、默默低头沉思。
良久之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拨通了武昇的电话。开始三四次,一直都没有接听,不死心地再打过去,听到的却是客气而又冰冷的关机提示语。
小二爷一动不动地站在窗边,我和地儿也都各自坐在位置上静静地抽着烟,房间里一片死寂。
突然,他用极快的步伐走了回来,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之后,却又低着头缓缓地摆弄起面前杯里的那个茶叶包,半天才猛然把头抬起,双眼亮光闪闪地看着我,沉声说道:“到了今朝这个地步了,你想怎么搞?”
这句话让我的心沉了下去,越来越深地沉下去。
我明白小二爷的意思,早在离开茶楼的那张的士车上,我就产生了和他同样的想法。
这半年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也出现了太多的变数。从第一件事,三哥找我借钱之后,一定要打借条给我开始,事件就拉开了序幕。第二件事,在迪厅幺鸡他们手上的三把枪对着我,阿标重重打在我脸上的那一个耳光,则开始将事情向坏的方向猛力推进。最后的一件事中,三哥先是一声不吭抢了我的买码坐庄生意,之后又办残贾义,砸了我的迪厅,决裂早就不可避免。
可是今天,他居然直接发动了针对我本人的行动……
既然情义荡然无存,我胡钦又岂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多年前跟着他一起废黄皮那晚的所有一切,至今犹历历在目。前车之鉴已有,我就绝对不能再让自己和兄弟们成为下一个黄皮。
你想办我!我也同样要办了你!
想到这里,对于武昇决绝态度的伤心和对于死里逃生的后怕,都消失于无形。那一刻,心里剩下的只是一种突然而来的意兴阑珊。
我缓缓站了起来,望着坐在位置上仰头看我的小二爷说道:“我要义色两条腿!”
小二爷的双眼猛然一睁,射出了一股混合着兴奋、激动、恐惧与疯狂的,极为复杂的神色。
旁边正在抽烟的地儿同时发出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小二爷,他的眼神慢慢地由最初的复杂开始变得冷静,最终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澄明光亮。
多年的兄弟,我早就知道,当他双眉紧皱、眼光闪烁的时候,也就是开始思考的时候。
我再不搭话,转身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