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下山的神仙和上山的凡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李郁立马嘱咐底下人照办,尽量的增产硝石。
硝田面积要增加,各个府都要上马硝田项目,尽量选择郊区荒地。
虽然说,硝石有南洋外购计划,还有川蜀湖广走私计划,而且已经在执行当中了,但这些都是有风险的。
不可控因素太多!
比如清廷严控几个产硝矿,比如南洋殖民者和自己交恶。
总之,全火器化的李家军需要考虑的长远一些,稳妥一些。
还有训练4个冷兵器营编入各个军团,填补缺陷。
募兵渠道全部展开,皖北、江南、浙江山区、甚至还有云南广西。
前两地是自己人执行的,后面三地皆是假借商人之手。
江南商人从浙南山区募人,马帮商人黄生帮着从云南募人,潮州府的太公们帮着从广西募人。
……
江心洲(江宁)分舰队,韦子龙简单视察了麾下的4艘主力战舰还有6艘轻型战舰。
同时还接收了一个外援,尼德兰水手韦森。
李郁如此安排,是希望他熟悉自己的水师,然后提出一些建议。中西合璧,取长补短,想必会提高水师的战斗力。
作为船上自由人的韦森,目不转睛的看着硬帆的操控过程,只觉十分新奇。
他熟悉的是软帆。
毫不夸张的讲,他这是第一次在战舰上见到其他风帆。
不过仅仅半天,他就对于原理大体有数了。
隐隐觉得这种硬帆,若是加以简单改进或许也能跨越大海,并不逊色。
身为尼德兰人,生意经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在史密斯麾下时,每月拿10枚银币,大约相当于15两。
慷慨的吴王陛下给他每月30两,还有一套做工不错的军官制服以及佩剑。
同时,还暗示可以考虑将女翻译张筱妹许配给他。
张筱妹在南洋的前任丈夫也是尼德兰人,俩人想必会有许多的共同语言,隔阂不会太深。
……
韦森站在船头远望江宁城时,痴痴的想。
那个温柔大方、熟练掌握几门外语的东方女子,会不会也站在城墙上,深情的眺望着自己。
哎!
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吴地亲王殿下,在那次翻译结束之后,就让那个女人走了,没有给自己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他有很多滚烫真诚的想法,迫切需要见面分享。
心中之遗憾好似这奔流不息的江水。
不过,
殿下是顶级贵族,高高在上,不了解俗人很正常。自己不会怨恨他,毕竟贵族和平民是两个世界的人。
能够得到一位顶级贵族亲赐的佩剑,已经是无限殊荣了。
实际上他误解了李郁。
李郁啥都懂,纯纯故意的,拿女翻译打个窝而已。
钩都不放,饵料也不想放。
把水桶放岸边,等鱼儿自己跳上岸。硬钓!
韦森若是拿不出足够的贡献,以及悍不畏死的忠诚,张筱妹就永远是他梦里的遗憾。
……
张筱妹一身军服,穿的严严实实,这大夏天的想必很热。
站在李郁面前,距离半丈,好似白杨一般挺。
“你这段时间还适应吧?”
“谢王爷关心,奴家一切都很好。”
“既然都穿上军装了,以后就别自称奴家了,可以自称属下。”李郁又说道,“对于终身大事,有什么个人想法吗?”
“属下但凭王爷安排。”
李郁很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态度就很好。
“日后,本王会给你安排一位有上进心的洋青年才俊。所以你要有耐心,好饭不怕晚,良人不怕等。”
张筱妹自然是非常认可的。
谁是舰长无所谓,我只要做舰长夫人。
洋人青年才俊更合适。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自己的勾栏出身,本土才俊怕不是要杀了自己。
李郁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压根不会给她指个汉人属下。
否则属下会当做是一种羞辱,搞不好要叛变的。
……
李郁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追问道:
“你可明白,本王所说的上进心是什么意思?”
张筱妹思索了一会,回答道:
“属下愚钝,猜测这个上进心应该是指的一种结果吧?”
“对喽。是结果,而非过程。”
瞬间,张筱妹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没有误解就好。
既然谈话结束,就应该主动告退。
她从臂弯取下军帽,戴好。随即两靴并拢,抬起左手平放月匈前,行了一个标准的扶枪礼,这是李家军的标准通行礼。
哒哒哒的脚步声远去。
李郁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自己改装了军靴。
似乎是在靴子底脚跟部钉了铁片之类的,走路好似高跟鞋的动静。
待地盘再稳固些,就抽空设计一套更适合女人的军服,想必会更赏心悦目。
未来可以有一支火枪女兵队,用于内宫的戍卫。
……
“王爷,史大官人求见。”
“谁?”
“史密斯,他到处自称史大官人。”李小五忍不住笑了,“幸亏他不叫西门斯。”
没一会,史密斯带着10个随从进来了,恭敬的弯腰行礼。
“尊敬的吴地亲王殿下,我等是来向您辞行的。”
“回程的货物都采购了吗?”
“回殿下,丝绸茶叶装满了两船。想必一定会大赚一笔。”
李郁笑道:
“本王给你一个建议。到了马尼拉之后,茶叶全部出清,丝绸出一半留下一半。”
“请王爷明示。”
“因为本王看涨丝绸,而且是大涨。”
史密斯的眼睛亮了,不过他没有说话,商业机密不宜打听。
“不妨告诉你,本王也在斥重金囤积丝绸。这是一盘大棋,棋盘上的筹码至少有2000万两,或许更多。”
“谢谢殿下。”
史密斯恭敬的单膝跪地,献上忠诚:
“这是南洋海域的海图以及航海黄铜六分仪,献给尊敬的亲王殿下。”
李小五接过羊皮地图,瞬间闻到了浓厚的海腥味,纯正的很。
……
临别前,李郁又再三叮嘱史密斯:
“一旦有撒克逊帝国的访清使团的行踪,立即驾船带上所有人来见我。届时,本王会分享给诸位一桩泼天的富贵。”
翻译安伟基说的有些迟疑。
泼天的富贵听的诸人眼睛发红,手掌发痒。
离开金山卫码头后,
一群人迫不及待的询问史密斯:
“那位亲王殿下所说的泼天富贵会是真的吗?”
史密斯抓了抓乱糟糟的红头发,点头道:
“我相信他,就好像水手相信海神的存在。”
海风突然加强,软帆鼓起,船速在肉眼可见的提高。
众人回头望去,地平线已经模糊不清。再回来时,想必会拥抱一座金山。
站在船头的史密斯突然豪情万丈,低吼一声:
“fock。”
“船到马尼拉,一起分享城里最好的姑娘、最好的酒。一应花销,我付!”
“耶。”水手们疯狂的嚎叫着,有人对天鸣枪,还有疯狂跳起踢哒舞。
快乐,就要立即表达出来。
对于航海人而言,还有比这更好的娱乐方式吗?老板富有且慷慨的名声,一定会传遍马尼拉。
水手长安伟基,大约是遗传了祖先们内敛的基因。微笑着大吼道:
“调整尾帆,收紧帆缆,目标:马尼拉。”
……
浙江金华府、台州府、温州府,山区连绵。
俗称七山两水一分田,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
大清朝野都说江浙富庶,实际上并不准确。仅仅是江苏南部、浙江北部平原富庶而已。
而温、台、金三府田少人多,粮食长期是无法自给的。
百姓们靠那点薄田无法生存,要么上山打猎,要么下海捕鱼,要么偷偷做矿工。
矿主自然是士绅老爷们。
最近瓯江上来了许多江南口音的商人。
船上挂着醒目的幌子:募工。
15岁以上,25岁以下。打鱼的也要,打猎的也要,矿工也要,月银1两半,包三餐和衣服。
但是,一走就起码两年。
为表示诚意可以先给5两定金,还有1石大米留给家人。
现场画押,现场付银子,现场登船。
……
一些确实没有活路的山区汉子,毫不犹豫的上了船。
他们并不害怕被拐卖,毕竟这年头活人不值钱。
一个大姑娘或许还有点价值,一个壮汉子实在没什么欺诈的必要。无非是从一个私矿到另外一个私矿罢了。
倒是当地的官府起了疑心抓捕了几名商人。
但是很快却接到了巡抚王亶望的口头命令:
流民多了,容易滋事,不如让他们出去自生自灭。放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巡抚大人失城了,但是只要朝廷没下令斩立决,就不能小觑。
咱大清的事,说不清楚。
斩监候、流放的封疆大吏也许一两年后就突然起复,而且重回封疆。
流放和流放之间的差距,比巡检和巡抚的差距都大。
乾隆爷圣心难测,底下当差的最好谨慎点。
王亶望这个上司心思深沉,贪婪而且狠辣。得罪了他,一旦他腾出手来,定然要睚眦必报。
台州知府说了一句实话:
“下山的神仙和上山的凡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
2000多号浙南山区的汉子被运到了崇明。
等待他们的是一群凶狠的教官们,手握短棍,腰挎佩剑,吼声如雷。一天的军规背诵,十天的队列训练,三天的装填训练,后面就是射击了。
部分水性不错的人在这个阶段后就编入了水师。
一部分控帆,一部分开始学舰载炮。
台州的渔民素质不错,会判断洋流,会看风向。
刘武之前尝试过从炮营挑选了一批人登船,结果晕船环节迟迟克服不了,最快的也花了3个月。
总不能一边呕吐,一边开炮吧?
这才仅仅是长江行船!
而长江和大海比起来就是个澡盆子,这样比喻一点都不过分。
出过海的人都知道,
一旦落水,就是九死一生。
一个浪头过来,头都冒不出海面,人会直沉海底。
又或者是被正在航行的船所产生的吸力,直接拉到船底碾压死,或者撞晕溺死。
……
那游泳的意义何在?
码头区域落水,可以自己爬上岸。
深海区域落水,巧遇海面风平浪静,自己又在船尾处落水,落水后同伴立刻施救,并扔下漂浮物续命。并且立即停船救助,如此有6成生还概率。
所以,
对于水兵而言,与其苦练游泳,不如争取击沉敌人。
李氏水师需要掌握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刘武甚至特意提拔了一个秀才,记录下水师的各种经验,他想编纂出一本教材。
步兵有专门学校,宣传署也有专门学校,水师为何不能有自己的学校?
他和李郁提出过,李郁表示水师学校很特殊,必须先有教材后有学校。
东山岛有不少空地,也有现成的码头,你把教材拿出来,我就给你建一座水兵士官学校。
当校长是会上瘾的。
李郁,命中注定是要手握十八所学校校长印章的。
目前可以预见的是步兵士官学校、水兵士官学校、炮兵士官学校、以及文学院,其他的暂时未知。
不过有一所临时起意的学校却插队,突然开工了。
它就是:东山青年文官学校。
……
经济大臣范京新组建的工程营,负责建校区。
工程量不算大,也就十几间瓦房外加一圈围墙。
不过工人们都很认真。
主要是被门口的牌子上的“文官”二字唬住了,这里可是未来的老爷们读书的地方。那不就相当于国子监翰林院?
不得了,必须上心。
屋顶一定要结实,墙壁上的石灰水一定多刷两层,桌椅板凳一定要结实。
泥瓦匠、木匠都拿出了最好的手艺,精雕细琢。
地面认真除草,掺入石灰粉后再铺设水泥地面。
排水沟挖的似棋盘,上面覆盖石板。
见操场有些空荡,还移植了一排大树过来,给未来的老爷们遮阴。
校门口还添了两座石狮子。
这种殷勤的态度,惹的一位路过的东山文学院的进修生大为恼火,上来理论。
“伱们给我们建造的学校,就那旱厕,一下雨污水横流,臭不可闻。为什么给他们修的茅房却这么精致?”
……
这茅房修的雕龙画凤,还特意加长了雨檐,前后左右各栽了一排小树苗,遮挡视线。
木匠还打造了类似官帽椅的坐具,中间开了个圆洞。
如厕往上一坐,四平八稳,就差喊“升堂”了。
馋得这位文学院的进修生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们的旱厕啥也没有,人往那一蹲,斯文扫地。
一不小心滑掉进去,那可是百年丑闻。
而他凑近才发现,踏马的这官帽椅居然连毛刺都打磨掉了,还刷了清漆。
“都是王爷麾下的学校,为何厚此薄彼?”
工程营的曹姓负责人闻讯赶来,递给他两个野果子,嘿嘿笑道:
“不能这么比的,这所学校的学生以后都是文官,是老爷。文官和文学,虽然一字之差,可差距~挺大的。”
进修生拒绝了野果子的腐蚀,反问道:
“那士官学校呢?他们虽然没有官帽椅,至少脚下有块厚木板可以蹲着。”
老曹很鄙夷:
“士官,那也是带官字的。你们有吗?”
“后生,莫要好高骛远,自抬身价。你当自己搞文学很高贵?我告诉你,穷鬼才搞文学。”
进修生瞠目结舌,一时间懵了。
……
只听得老曹振振有词:
“一支秃笔,一张草纸,就可以搞文学创作了。天底下还有比这个门槛更低的职业吗?做窑姐儿起码还要模样周正,衣裳鲜亮,胭脂水粉加铜镜吧!”
“莫欺少年穷!”
“耶~你还不服?我告诉你,光我们工程营就有5位同仁搞过文学,都站起来!”
5个长得歪瓜裂枣,耳朵别着铅笔的货,站起身朝着进修生嘿嘿傻笑。
满身泥水木屑飘,三分呆滞四分好笑。
一瞬间,他就泪奔了~
老曹啃了一口野果子,指着他离开时的落魄背影:
“他哪怕搞点不正规的艺术,老曹我都承认他兜里有几锭银子。”
“文学?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