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之前吕哲还担心秦帝国在多方的围攻下迅速崩塌,近一步了解秦国现状之后,特别是知道北疆已经被蒙恬将军经营得固若金汤,他是真的确定秦国暂时无忧,该担心的反而是齐、燕、赵三国在陈郡被秦军一锅端了。=
南下的秦军是精锐,还是一支恢复了好战性的精锐,这点吕哲可是就近观察出来的。他看到的齐、燕、赵联军呢?除了一部分能称之为部队之外,相当大部分根本只能用“武装”来称呼。
很多时候数量确实是能敌过质量,但是要数量多到一定的恒量,齐、燕、赵联军不比秦军多出五倍的话,吕哲看不出齐、燕、赵联军对上秦军有任何取胜的影子。
更多的时候,军队不需要完全是精锐,但是起码该有点军队应有的样子,不是穿上战袍拿起兵器就能称呼为士卒,还需要经过一套正确的训练。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有一位练兵大将远比有百名悍将来得珍贵,原本的历史上刘邦屡战屡败,可是耐不住有一个练兵大师韩信源源不断训练出军队,精锐无可披靡的项羽大军就是在持续的消耗战中,被刘邦用好几个人命换项羽的士卒的一条命,换着换着给堆死的。
想起了韩信,吕哲情不自禁看向不远处死死盯着自己的项羽。他不知道项羽有没有学到项氏的练兵知识,而似乎原本的历史上项梁战死后项羽麾下就没有再出现过新的强军,最后手中的精兵越打越少,饮恨于乌江。
项羽当然看见吕哲看过来了,他做出的举动是瞪大重瞳给盯回去。这少年对于上次吕楚之战的结果一直都不服气,认为吕哲是避重就轻袭击了会章郡才使得楚军疲于奔命,最后两军主力更是没有做决战项梁就引兵而退,在他看来要是两军决战胜负尤不可知。
“干什么!”项梁是位眼观八方耳听六路的人物,怎么察觉不到项羽的举动:“隐忍。说过多少次要隐忍,你这是卧薪尝胆该有的样子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项伯也低声说:“羽儿,你这是逼迫吕侯现在就杀掉我们。”
项羽脸色僵住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没有表示愤愤不平,却是看见那边的吕哲在对他招手。
吕哲的举动自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来的,霎那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向了身穿楚国风格甲胄的项氏一家子那边。
离项氏一家子不远处,魏王咎与韩王成早就隔着战车的间距低声交谈了良久,先前是在讨论吕哲与扶苏见面都说了什么,现在看到吕哲的举动。两人都是很感概的说项氏的一些秘闻。
项氏掌控楚国,熊心虽然是贵为楚王实际是个傀儡,这些其实都不是什么秘密。正因为不是秘密,列国的君王对于项氏一家子其实是持排斥态度,毕竟他们是君王啊,君王就该有君王的尊严,臣子架空君王这种事情哪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只要是个君王就不会对架空熊心的项氏有什么好印象。
“汉王很关注项氏一族啊?”魏王咎眯着眼睛。
韩王成以前与项氏交情不错,逃亡的时候还得到过项氏的恩惠。可那是在没有成为韩王之前的事情了,现在身份的改变使得他不但不再感激项氏,对项氏的敌意反而重一些。这是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他都是君王了。难道要给项氏好脸色,然后鼓励自己的臣子也学项氏架空自己吗?
“那是项氏的千里驹、麒麟儿,”韩王成倒是没露出像魏王咎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脸的冰冷:“听闻汉王提出以这少年为质。既然项氏一族屈服汉王的意志丢下军队跟随前来,该是答应了。”
“汉王现下辖歼灭百越五十万,大军攻入岭南扩土。又会猎中全歼齐燕联军的威势,正是如日中天的阶段,”魏王咎有点羡慕又满是欣欣然:“项氏怎么敢拒绝?”
“强如秦国,军威浩荡如聚众百万的齐燕赵,现在谁会愚蠢到触怒汉王。”韩王成突然话锋一转:“魏国对于汉王提出的共同攻伐岭南可有什么议论?”
吕哲已经正式通告魏韩两国,让他们做好准备派军随同进攻岭南,两国的军队数量不多自然是出兵意思意思也就算了,吕哲看重的是两国治下近百万的黔首。
“出兵五千,招募十万民伕,”魏王咎脸色有点复杂:“那是汉王在提携魏国,怎么敢不承情呢?”
韩王成深以为然:“那是汉王看我们可怜,减轻我们的压力啊!”
这年头讲究的是义务与责任并行,有付出才有收获。魏韩为吕哲的保护国,他们出兵随同吕哲的军队征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征战中两国能获得什么好处全看吕哲大不大方,但是动用民伕却不是两国的义务,那是需要吕哲另外支付点什么的。这里的支付可以是财帛,也可以是其它什么东西,不过一般用多少时间之内的“征税”来抵消,因此韩王成才有减轻压力那么一说。
“张良透露消息,说汉王有意在攻下岭南之后划出方圆百里各为魏韩所有,”魏王咎频繁眨着眼睛:“这事是真的?”
韩王成重重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汉王认为民伕既然前去岭南,大多民伕又是拖家带口,不如就安置在新占领地。那些民伕既然是出自你我治下,那自然是你我的子民,因此才想着划出疆域给予魏韩。”
其实他们不傻,怎么会不清楚吕哲是在拉魏韩的口众去充填地广人稀的岭南,只是这事他们显然没有拒绝的胆子。有百里之地规划为魏韩所有,他们哪怕自己对那块飞地不会有什么管辖权,更没有那个实力去驻军。可是那块飞地所产生的赋税总归还是归魏韩所有,魏韩的版图也算是得到扩张,失去一二十万的人口等得到回报,其实也算是不错了。
现在华夏大地上的很多国家都是缺粮状态,财政上更是枯竭状态,疆域面积大一些的列国尚且如此,魏韩这种没有多少国土的国家就显得更惨一些。
没有强大的实力却有近百万的人口,魏韩在各自支撑数万军队之后已经无力去维持民生,在过去的几个月已经频繁发生饿死人的事情,有相当多的黔首正在拖家带口往吕哲治下跑,他们无力阻止也不敢阻止。
哪怕吕哲没有开口要一二十万人口,魏韩的民生不得到改善早晚也要跑光,那么吕哲主动用某些代价来安慰,他们反而会心生感激。
张良对韩王成说过人口对国家的重要性,可是现在韩国很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养那么多人,妥善的方法就是清出足够的人口来缓解国内的压力,壮士断腕换来吕哲的援助远比国内压力无处释放好很多。再则,空有数十万人口无力组建更多的军队,那就全心全意侍奉吕哲,用这样的方式来延续韩国的国祚。
不是韩王成或者张良没骨气,在战国时期韩国就一直在执行侍奉某国确保国祚的国策。现在的韩国比战国时期的韩国还不如,他们不这么干又能怎么样?
当一方势力强大到一定份上,而这个势力又没有展现出强烈的攻击性时,所有人都不会过份地去进行招惹,只会屈服与忍耐。
秦国的攻击性太强,也真的做过灭掉列国一统的伟业,所以列国与秦不能共存。
吕哲从未表现出有一统天下的野心,有吞灭魏韩的实力和机会却不做,反而一贯的行为是在巩固地盘,有侵略性也仅是对南方的百越而言。正是吕哲所表现出来的姿态让魏韩愿意侍奉,楚国也选择屈服隐忍,这是建立在国祚能够延续的前提之下。
项氏已经决定隐忍,在面对吕哲时必然会隐藏敌意表现恭顺,不过年轻的项羽显然没有隐忍的城府。
吕哲当然看不见项羽的张牙舞爪,但是能看到项羽重瞳里的桀骜不驯。他脑有兴趣地看着项羽,过了一会才转头问项梁:“这便是项氏的千里驹?”
项梁谦虚道:“传言罢了。”
“本侯看到该少年心中有猛虎,”吕哲说出了令项梁心脏差点停住的话,顿了顿才又笑吟吟地说:“本侯喜欢这样的少年,年少必要轻狂,对任何事物不抱畏惧之心,敢于显现自己的勇猛。”
项梁已经是汗如雨下,吕哲越是称赞项羽,就代表项羽越危险。
“我有一个十四岁的爱徒名韩信,似乎是与项氏千里驹同岁?”吕哲把韩信的岁数记错了,现在的纪年是始皇帝二十九年(公元前二一八年),韩信是生于始皇帝十六年(公元前二三一年),现在韩信该是十三岁。
项梁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概因吕哲竟然对项羽的岁数了如指掌,一个家族的家谱是是很神秘的东西,吕哲连这个都知道,那还有什么是吕哲不知道的吗?
一边的项羽重瞳里却是怪怪的神色,他极度喜欢吕哲关于“年少必要轻狂,对任何事物不抱畏惧之心”的说法,认为这句话说得实在太好了。
吕哲看了看深色不安的项梁,又看向了项羽,最终又看向项梁:“我欲收项家千里驹为徒,不知道项梁公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