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战受挫,楚军上下皆是一片哀叹之声。
“上将军,秦军在对岸的防御已经相当完备了,我军若是一味强攻怕有大的伤亡,不如另遣一支军队从上游的夏阳渡河,如此两面夹击,则秦军必溃!”
夏阳即是少梁,商周时为梁国之所在故而得名,周武王曾经封异母弟虢仲于此,秦穆公十九年秦灭梁,秦康公四年被晋攻取,秦孝公八年秦又复取之,并迫使魏割河西地部分与秦,至秦惠王十一年“更名少梁曰夏阳”。
夏阳素为兵家争夺之地,也是秦晋(后来的魏)两国争夺最为激烈的地方,在百余年间可谓屡易其主,它位于魏西长城的南面,黄河流到这里水势平缓,河道宽阔,形成一个大平滩,南北长二百余余里,东西宽十多里,因此夏阳自古即是通往东方的黄河上一个重要渡口。
不过,夏阳再往北去就是秦国北境代郡了,那里可驻扎着三万多秦国北方军团的镇边军,因此,从夏阳渡河必须行动迅速、隐蔽,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遭到秦军的夹击,那时孤立无援的这支偏师就只能覆灭了。
提出这个大胆建议的是韩信,这位年轻的持戟郎中再一次鼓起勇气,向项羽陈述自己的主张,可惜,这一次他得到的回复依旧是不同意。
人人都对强渡没有信心,并不表示项羽也这样认为,初战失败,项羽依旧信心不减,与傅戈再度交锋的强烈欲念让他甚至于迫不及待了,为此,他一边加紧组建突击兵团,一边积极收拢船只,筹措下一次大规模的渡河作战计划。
强攻过去,就是挤也要把秦军也挤成肉饼!
项羽这么一根筋的想法不足为奇,信奉强者为王的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勇力的赞许。只有与强者的正面交锋。才能让他有胜利的成就感
因此,韩信的这一提议虽然相当具有诱惑力,却还是被项羽给否决了。
“韩信,你不用多说了,前番我军佯攻函谷侧击临晋关地意图能被识破,这绕道夏阳渡河计谋与前计如出一辙,秦狗又岂能没有防备?”项羽的回答倒也干脆,也不能说他的想法全无一点的道理。事实上兵行险着,自古就有有利和不利两个方面,作为一名统帅,要做的就是在两者之间衡量罢了。
九月十三日。
楚军再次试图在临晋关强渡黄河,这一仗之惨烈一点也不比巨鹿之战来得逊色,在项羽的亲自督促下,一批批楚军士兵就象被吸进了无底洞的亡魂一样,有去无回。
黄河畔,抢渡的楚军与拼命阻挡地秦军展开了形同肉搏的绞杀战,在临晋关滩头。死尸已经堆积如山。就连奔腾的河水中也飘浮着一具具浮尸,黄黄的河水在流过这里之后,逐渐被染成红色。
一天激战。楚军损失兵士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五千余具。
桓楚、钟离昧等楚军中骁将更是一个个灰头土脸,神色沮丧,这一战一支支楚军中的劲旅就象碰到了铁壁铜墙一般,个个战力大损。战至黄昏,就连极力想与傅戈一战的项羽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巨大折损了,震怒之下,他跨步登船准备立率亲兵渡河作战。最后,若不是范增的极力相拦,说不定项羽真的要与傅戈来一次‘亲密接触’了。
“少将军,再战下去我军实力大损。纵算胜了,也是惨胜若败,那样势必会在其它心怀鬼胎者所利用,所以,为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也许韩信地计策可以一用?”附量再三,范增向项羽提出了新的方案。
“亚父,就让韩信和钟离昧去吧!”项羽狠狠的一拳砸在帐蓬地支柱上,顿时感受巨力的军帐吱呀呀的斜斜倒塌了下去。
范增的顾虑并非多余。韩信的计划虽然有冒险的成份,不过,却比在临晋关与傅戈死拼硬打要强得多,要知道一旦项羽的楚军实力大减,就有可能会给其它诸侯窥伺领导权的机会,在这个实力决定一切的时局下,若没有绝对的武力和实力镇着,项羽地号令又有哪个会甘心服从。
项羽的日子不好过,对岸的老对手傅戈的情形也不见得比他强多少。
以二万七千步骑硬抗将近九万楚军一整天的疯狂进攻,这若不是傅戈的死令严守,若不是秦军将士前赴后继,这临晋关渡口怕是早就丢了,就是这样,秦军的损失也是不小,六千步卒和九百余骑兵的精兵强将就在一天之内丧送了。
这点损失与楚军相比,当然要小得多,但楚军胜在人多势众,以总数来论还是比秦军要多出许多,这样同等的损耗一直比拼下去地话,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这个项疯子,野蛮人,真是够阔气的,一万五千士兵就扔就扔了。”拿着司马亮刚刚清点上来的损失数目,傅戈不由得痛心疾首~每次与项羽交锋,都免不了一场惨烈的激战,这或许就是天命的使然吧,万幸的是司马亮带来的这部分士兵是从棘原逃出来的北方军团将士,或是换成从咸阳带来的郡兵新卒,傅戈真的就要无颜见关中父老了。
躲过了坑杀,又转眼死在沙场上,这些士兵的结局或许注定如此吧,纵算傅戈暂时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却也改不了他们的结局。
“傅帅,这一仗楚军也是同样损失惨重,我想项羽就是再疯狂,也不会再往这临晋关填人了,如此我军守住关中就有希望了。”司马亮脸上戚然,嘴上却是安慰道。对于想要守住关中的秦军来说,最好的结果是什么,当然是长期相持,然后楚军粮秣冬衣等辎重供给不上主动撤退。
九月的关中,已是秋意浓浓渐有寒意的时候了,强劲的西北风时不时的会从北方的草原地带刮过来,对于后勤补给不畅的楚军来说,这是相当不利的。
可是,项羽会这样甘心撤退吗?
当这个问题缠绕在傅戈心中时,他忽然也有些不自信起来。
凭直觉他感到项羽是不会甘心回撤的,以项羽的性子,若吃了个大亏不捞本回来,那就不是项羽了;可是,若项羽不撤的话,他又能怎么样?继续强攻临晋关渡口,这样的决定纵算项羽有心做出,恐怕他身边的那个范增也绝不会同意。
对于范增的能力,傅戈还是有清醒认识的,正因为项羽拥有这样一位出色的长者兼智者,他才有可能成长为各路诸侯的领袖。
这一夜,傅戈在辗转无眠中度过,帐外受伤士兵的哽吟声和黄河奔流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种雄浑的苍凉之音。
竖日,疲惫之极的秦楚两军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暂时休战,不过,楚军还在河东继续整修船只,似乎在为下一次的进攻行动作准备。
“看这迹象,楚军难道还要进攻?”司马亮面露惊惶,由不得他错愕,任是谁在遭受了这样巨大的损失后,也不可能让低迷的士气恢复过来。
对岸,确实有一队队楚军士兵在忙碌着,他们将破损的船只拖过浅滩上,用新木板加固和钉好,这番动作落在秦军眼里,不是要渡河进攻那是干什么。
“项羽疯了!”当这一念头再次席卷傅戈的头脑时,他听到了旁边二名秦军老卒的‘闲言碎语’。
“这楚贼真是死脑筋,非要在这临晋关渡河,也不想想这里有重兵把守,这不是鸡蛋碰石头是什么?”
“老哥你的意思似乎说还有别的地方能渡河?”
“那是自然,这黄河九曲十八湾,渡河的地方自不止临晋关这一处,下游不必去说,上游的话光是从九原郡至这里一段,就还有夏阳一处渡口能过大军。”
夏阳,听到老卒嘴里说出这个地名,傅戈猛然一惊,他隐隐约约的记得历史记载韩信就曾在夏阳那个地方渡河出击魏王豹的属地安邑,现在,韩信是不是还在项羽军中不肯说,但楚军采取声东击西计谋的可能却是极大。
明修战船,不过是一个幌子,真实的意图是从夏阳渡河闪击秦军背后,当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出现时,傅戈几乎在一瞬间相信了他的判断。
一定是这样的,说不定此时楚军已经出现在夏阳了。
“快,把李烈叫来,不,我亲自去,司马,这里就交给你了!”傅戈一叠声的说着,话语语无伦次,把司马亮听得莫名其妙。
黄土在马蹄的蹬踏下溅起一连串的尘土,蹄声哒哒,一队秦军骑兵正急速的奔跑在由咸阳至代郡的直通上,也幸尔有这条始皇帝一手督建起来的古代高速公路,傅戈才能在比楚军晚了一个夜晚的情况下,仍能和刚刚渡过黄河在夏阳相遇。
如果他的动作再晚一刻,由钟离昧和韩信统领的这支五千余楚军将会很快消失在关中腹地,那时,神出鬼没,袭扰补给线、四处破坏,本着敌方之土即是我军补给的原则,这支楚军偏师带给傅戈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突如其来的遭遇战让双方都没有准备,正准备率军转移的楚军仓促间只能分一部沿着一处山丘构筑防线据守,主力则朝着秦军的相反方向逃遁,傅戈一方则由于骑军长途行军阵形松散,一时无法形成相当的战斗力,只能先解决掉留在后面的楚军一部,余下的追击行动则要等大部队上来后才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