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新元四年十一月十七日,黄昏。
秦军主力进抵成皋一线的汜水,与汉军隔河相对,一场决定生死的恶战行将开始,在侧翼战场,秦军一部也已开到虎牢关前,筹备第二次攻打这座巍峨雄关,同时,在稍南的荥阳一线,如风卷残云般席卷南阳一带的秦南路军夹带着连战连捷的喜悦,已经将周勃的二万汉军围于城中。
由此,战场态势已经相当的明朗,缺少强力支援的刘邦节节败退,秦国二路大军合攻汉军的战略计划初步实现。
相比合兵之后兵力多达八万余众的秦军,把全部的家底加起来算算也有八万上下的刘邦看上去似乎还有一拼的实力,但实际却已是危如累卵。
八万对八万,若战力比较和这个数字一样简单那就好了,可惜,秦军的八万与汉军的八万是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
汜水西岸,秦军大营。
傅戈携同张良、李左车、李烈一干文武正在巡视军营,秦军将士们的士气相当的高涨,他们的脸上俱都洋漾着对胜利的无限渴望,对建功立业的百倍信心。
“嗯,大敌当前,大家都来说说,这一仗我们当先攻荥阳、成皋还是虎牢?”傅戈举步登上汜水畔一处高丘,点指着对岸星星火光闪耀的汉营问道。
李烈对着汉营方向冷冷一笑,跺了跺脚道:“傅帅,这还用说,荥阳有汉军二万,成皋有汉军五万,而虎牢关只有一万,这要打的话,自然是先打弱敌,所以,这当头一仗我们应当先攻虎牢关,只要拿下这里,汉军就如瓮中之鳖,退无可退了!”
虎牢关,这里对于上一回跟着韩信出征过的秦军来说印象深刻,正是这座险关葬送了秦军一举平定河内郡的大好局面,由此,还导致了损失惨重的津水恶战,在那一仗中,秦军损兵八余精锐,大将涉间在内多名优秀将领阵亡。
虽然,李烈的骑军击杀楚军大将龙且,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但这远远不能消除李烈对于虎牢关的恨意,在他的心里,只有把双脚踏到虎牢关的城隘上,才算是真正告慰了涉间等战死沙场的同伴。
听到李烈这么一说,跟在最后的李左车却是摇了摇头,道:“拿下虎牢关能够切断汉军与河北诸侯军的联络,这不假,不过虎牢关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汉军虽只有一万驻军,但却并不好攻取,故此,左车以为先攻虎牢并不妥当!”
“那先生之见,我军当先谋何处呀!”听到自己的意见被否定,李烈顿时拉下脸来,不快的追问道。
对于李烈表现出的强烈不满,李左车宽容的笑了笑,然后举步上前,对着傅戈躬身施礼:“傅帅,汉军布阵于虎牢、成皋、荥阳一线,这三点之中,兵力分布以虎牢为最少,成皋为最多,荥阳居中,原因就在于虎牢关最为险要,有一万兵士驻守已然足矣,而荥阳虽然饱经战火,但总还是一座坚城,故而二万将兵也基本够了,唯有这汜水对岸的成皋,所凭持者不过是一条浅浅的河流,加之在这深秋初冬季节,汜水河床委缩根本不能起到阻扼的作用,故此,刘邦才会集五万重兵于此,他的目的就是想加强这最弱一点的防御――!”
李左车慨慨而谈,分析得头头是道,就连适才一脸不忿的李烈也听得频频点头。
“左车是说我军的突破口就是当面,就在这成皋!”傅戈笑着应答,这一刻,他体会到的除了触摸胜利的喜悦外,还有人才济济带来的兴奋。
回想当初在雍丘起兵之时,自己的手中可谓是兵微将寡,得力的谋士更是一个没有,那时是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和张良、李左车这些个名噪这个时代一时的兵法名家纵论天下战局,一起将兵作战。
“左车正是此意。根据斥候探报,刘邦那五万大军不过是临时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其中相当一部分属于殷王司马昂的部下,这些士兵不仅战斗力弱,而且忠诚度不高,我军要是加大压迫力度的话,这破敌并非不可能!”
在傅戈的激发下,李左车的才学已经完全被调动起来了,相比在陈余手下总不能尽展所长的遗憾,现在的李左车可谓是春风得意。
“子房,依你之见,左车的谏议如何?”傅戈淡笑一声,不置可否的问向一直不语的张良,评价一个统帅是否出色,不是看他自己想出了多少妙计,而是看他是否能调动手中的每一个棋子,在这方面,傅戈希望自己能做得最好。
“傅帅,以我军目前的战力击破当面之汉军起码有七成把握,不过,这一仗若是想要全歼汉军的话,光这么打还不行,汉王刘邦其人我是知道的,虽说打仗指挥能力一般,但其遁逃的嗅觉却是一流的,一旦刘邦发现战况不利,只怕他会立即引残兵而走,虎牢关仍在汉军手中,刘邦完全可以过虎牢北进燕赵与张耳等人会合,到时再想歼灭刘邦就不容易了!所以,我的意见是,为一战而竟全功,我军必须先拿下虎牢关!”
张良开始说时还有些紧张,和故主刘邦作战这心理上首先要克服一道难关,不过,随着分析的深入,他的脸上渐渐的有了灵动的神采。
先取虎牢关,难道说张良的主张竟然和李烈一样,这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傅戈将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张良,很快他又从张良的眸子里发觉了不一样的信息。
“子房,有何妙计尽管说来,我们大家可等着心急?”察觉张良话里不一样意思的不止傅戈一个,李左车也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关健所在。
张良神情一肃,道:“好,我说。虎牢关守将夏侯婴与刘邦关系非同寻常,刘邦早年在沛县为亭长时,曾因伤人而要被判入狱,结果是夏侯婴替他顶了罪入狱一年多,有这一层关系在,刘邦对夏侯婴可谓相当的信任,由此,他才会将镇守虎牢关的重任交给夏侯婴而不是交给周勃――!”
“军师,这夏侯婴和刘邦关系好跟我们打仗又有什么关系?”听了半天云里雾里的李烈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有关系,你且听子房说下去!”与李烈不知所以然不同,对史记高祖本纪一段有相当熟知的傅戈已从张良的话里感觉出了一点意思。
“傅帅,既然刘邦和夏侯婴交情深厚,那么我们现在就摆出一副猛攻刘邦的态势,让汉军感觉到我军的目的就是想一举击溃成皋当面的汉军,与此同时,我们还要截断刘邦与夏侯婴之间的联系,让他们彼此得不到音讯,这样一来,等到我军散布在汜水畔击破刘邦主力,围困刘邦的消息时,夏侯婴必定心慌失措舍了关隘赶来救援,如此我军再伏一支精兵于虎牢关后乘敌空虚而袭占之,到时等夏侯婴发觉上当,已为时晚矣!如此,则刘邦就如瓮中之鳖,再无处可逃了。”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张良对于刘邦及其军中诸将的熟悉程度可想而知,他这一番谋划可以说字字句句直刺刘邦的要害。
“好,太好了,子房这一计成,则刘邦必定无处遁逃!”李左车拍手叫好道。
同为足智多谋之士,李左车与张良相比,还是要稍逊一筹,特别是在对阵刘邦之时,对汉军十分熟悉的张良自然要比李左车更有心得体会。
“傅帅,军师,这袭占虎牢关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我李烈保证绝不让汉军一兵一卒从关前逃过去!”被张良这一计刺激得心痒难耐的李烈急急的请战道。
瞧见李烈这般着急样子,傅戈与张良相视一笑,然后道:“李烈,你不用急,骑军可是我大秦的王牌主力,放在侧翼袭占虎牢那是大材小用,这一次我会把你放到正面,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将对岸的汉军打垮!”
大秦骑军的名声太过响亮,这一仗若还象以前那样雪藏这支劲旅,刘邦和夏侯婴必定会心存疑虑,防备秦军随时可能从不知什么地方杀出,因此,要想让汉军产生秦军有意强攻正面的错觉,就必须先动用李烈麾下的这支百战雄师。
“太好了,傅帅,军师,我这就回去告诉儿郎们,这一仗我们是先锋部队!”李烈兴奋得手舞足蹈,难得一次骑军能够成为首战部队,这着实太出乎李烈的意料了。
“子房,左车,我们也回营吧,先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与汉军决战!”傅戈朗声大笑,这一仗秦军在战略主动性、兵力、士气、装备等各方面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胜机在握已经不可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