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西。
涉间率军驻防在这里,目的是护卫供给北方军团的最后一点粮秣。
当巨鹿那边传来越来越震耳欲聋的撕杀声时,涉间心中的绝望也在一点点的加剧,作为一员跟随蒙恬讨伐过匈奴的老将,涉间对于王离的能力并没有多大的信心,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邯郸的那次军事会议上联合苏角反对王离的主张了。
“完了!”当侥幸从战场上逃脱的李烈赶到涉间这里时,得知战况的涉间禁不住仰天长叹。
“涉将军,我们怎么办?”李烈也是一脸的黯然,刚才若不是他骑术还算不错,又有一身百步穿杨的箭术,说不定这重围就杀不出来了。
“传令,将柴草堆放到粮秣仓库,听到我命令就点火!”涧间的声音悲凉而痛惜,焚毁粮秣就意味着最后的玉石俱焚,若有一线可能,他也不会这么去做。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徒有虚名的王离将蒙恬一手建立起来的这个精锐军团丧送得干干净净,身为一名属将,涉间别无选择,他做好了以身相殉的准备。
不过,让涉间想不到的是,楚军还没有到达,他居然等到了一支从数百里外的昌邑日夜行军赶来的意外之师。
十二月十七日,夕阳日落。
巨鹿城外的激战已近尾声,在楚军的反复冲击下,被分割包围的王离军成批的放下了武器,与六王毕、四海一时那支让六国甲士胆寒的大秦雄师相比,现在的大秦士兵已经没有了那种拎着敌人的首级,敞开胸膛奋勇争先的锐气。
“好极了,诸军,随我进攻——!”项羽的豪气如同眼前摧枯拉朽的战局一样,不可逆转。
“什么,英布军遭到攻击,秦狗已向涉间所在的甬道西侧靠拢!”
率先杀奔涉间的是项羽身边最得力的大将周兰,今天这一战周兰的马鞍上已经系上了六颗秦军校尉的首级,他还缺少的是象涉间这样重量级的秦将头颅。早上,钟离昧率先击杀了秦将尉缭,桓楚更是用箭阵将苏角射成了刺猬,为了不给他们比下去,周兰已暗下决心,一定要将涉间的首级抢在手中。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周兰没有把英布遭到攻击的重要情报当成一回事,在他看来,英布军久战已疲,且伤亡较大,遭遇上大股的秦军不支也很正常,而他周兰现在率领的是一支得胜之师,一支让秦军吓破了胆的无敌雄师,只要撕开一个缺口并不断扩大它,然后等到少将军的大队人马杀到时,一切都将没有悬念了。
“秦狗居然还敢迎上来!江东儿郎,杀!”周兰兴奋的高喊,话语中透着血腥的杀气,已经战得性起的他巴不得再多一点敌人来好过瘾。
然而,周兰很快的就尝到了轻敌的苦头,迎上来的这支秦军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惊慌,相反,他们也是士气旺盛,就好象打了一场大胜仗一样。
“傅!”玄色的战旗猎猎起舞。
在两军接触的一瞬,士兵们习惯性的发出闷沉而有节奏低吼,就连战马也在这吼声中不安分的嘶鸣起来,这是一次骑军与骑军的搏杀,能够胜任项羽身边的亲将,周兰的本事自是不弱,对于骑术周兰更是有相当的自信。
风卷残云——。
楚军在这一波对冲中无疑是占了优势的,作为项羽身边最精锐的亲卫,他们的战力可能让任何对手胆寒。
然而,当周兰杀透秦骑的冲阵眺望战场时,他绝望的发现铺天盖地的秦军正向他这支孤军涌来,秦军居然没有崩溃。
“走!”周兰嘶哑着嗓子无奈的叫喊着,短短半个时辰,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三百余骑,损失的将士已经过半,再打下去结果会更加的不堪。
此时,任周兰如何的想破头,也不明白哪里钻出来这一支劲旅来。
楚军撤退!
绝处逢生——,已近五旬的涉间禁不住老泪纵横,他一把握住傅戈的手长久的不肯放开。
“傅,傅兄弟,今日幸得你救援,要不然——。”论年纪,涉间足可以做傅戈的长辈,但此时此际,涉间觉得非称一下兄弟不能表达内心的感激。
“涉老将军不要说了,都是大秦的同泽将士,本就应当相互扶助的,如今战况紧急,戈还请老将军带领部众先行,由我部在后挡住追兵。”傅戈神色从容,仿佛刚才击溃周兰不过是举手之劳似的。
“傅兄弟把涉某当作什么人了,将军百战死,何惜一己身,今日我涉间豁出一条老命,陪小兄弟好好的打上一仗!”涉间对傅戈的镇定自若赞叹不已,存积在他心中的豪情壮志也被重新激起。
涉间不仅参加过讨平六国的统一战役,他还追随蒙恬远征过匈奴,能够在与剽悍无比的匈奴人的战斗中获胜,涉间自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两支秦军合而为一,兵力达到了二万八千一百余人。
若不是涉间在绝望之中已无法约束部下临阵逃跑,合并后的兵力会更多,不过,除了傅戈从昌邑带来的将士信心满满外,被解救出来的苏角兵团的残兵和涉间的剩余军队都士气低落,很难再鼓起再和楚军交战的勇气。
虽然取得了两场小规模战斗的胜利,傅戈心里却清楚,挡住气势已到达顶点的楚军不是这么容易的,闻知英布、周兰相继失败,项羽一定不肯善罢干休,要知道楚军主力在这一天里连战连捷,还不曾吃过这样大的亏。
“老将军,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尚无法在这平原上和楚军正面交战,当务之急,应当立即渡过漳水,然后凭河据守,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傅戈剑眉微皱,他的语气坚定。在赶往巨鹿的一路上他就一直在留意地形,但令人失望的是,除了漳水这条河流勉强可以作为抵挡的屏障外,河北广阔的平原上没有一处可以利用的有利地势。
涉间脸上显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的他就笑了起来,点头道:“涉某败军之将,就听傅兄弟的。”
要赶往漳水的话,就要走最近的路程,这样不可避免的将会离棘原越来越远,这傅戈难道有吞并的野心?熟谙和看惯了世事变化的涉间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这一念,不过很快他就驱除了这个想法。
不管傅戈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若不是他,涉间和这些士兵都将成为楚军辉煌战绩上的一簇点缀,若不是他,自己又哪还有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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