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审之日,众人早早就赶去了,衙门外,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纷纷议论起登徒子的风流事。
一挎着菜篮的妇人道:“听说那登徒子是看上了宋家的小姐,无奈宋家小姐眼界高,看不上他,这一时鬼迷心窍就想偷了宋家小姐的肚兜留个念想呢。”
旁人道:“那怎么还有李家小姐,张家小姐的肚兜呢?”
妇人叫道:“哎呦,这你就不懂了吧,只偷宋家小姐太明显了,这叫什么,掩耳盗铃呢!”
又有人道:“可我听说作案的淫贼还留了纸条写明住处呢!”
妇人道:“你见着了?没见着可不能瞎说!我可是听了我一远方亲戚说的,他是宋家做事的,清楚着呢!”
妧妧听着着实有趣,慕云微狠狠瞪向众人,道:“我现在可知道什么是三人成虎!案子都没有判,你们莫非亲眼见了?”
众人看慕云微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板一眼,严肃的很,纷纷大笑,说着小姑娘不懂。
慕云微懒得搭理他们,瞧见县令已经拍了惊堂木准备审案,忙是集中了注意力。
只看佟行之站在堂上,眉目温润,在牢狱里关了一夜也丝毫不见颓态,瞧见众人微微点头。见他不跪,县令看了看一旁的衙役,两个衙役上前要迫佟行之跪下,慕云微瞧着生气,正欲上前阻止,却被江云湛制止,江云湛低声道:“大人说不可鲁莽。”
慕云微只得老实站在原地,一脸焦急。
妧妧还真想看佟行之被迫下跪的样子,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佟行之一向清贵,给他点苦头吃才方能解心头之恨。
众人目光一齐盯着佟行之,只见佟行之低声对两位衙役说了什么,两位衙役面面相觑,均是看向江洲县令,目露询问之色。
江洲县令喝道:“堂下之人为何不跪?”
佟行之道:“大人,我若跪下怕是让旁人笑我西蜀了。”
江洲县令奇道:“为何?”
佟行之道:“我一片赤子之心奉于西蜀,无奈途经江洲横生祸端。古人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这跪分两种,一则对君主施下跪礼,以视膜拜尊重,二则……”
江洲县令道:“二则什么?”
佟行之叹口气,故做为难:“二则说来未免不好,先人离去,按例是要下跪磕头的。”
他有意简化跪拜之礼,乍一听确实滴水不漏,却经不住细细推敲,只是旁人明他意思称只对君主和先人跪拜,若强行迫他,传出去怕会让人以为江洲县令将自己看的跟帝王一样重,那时罪责已下,在辩也是枉然。
江洲县令也想到这一节,冷笑道:“嘴皮子倒是厉害,也罢,那你便站着罢。我且问你,那些女子的肚兜可是你偷的?”
佟行之苦笑道:“大人明鉴,我见都没见过,何来偷之一事?”
惊堂木重重一敲,江洲县令喝道:“狡辩!若不是你偷的,为何留下的纸条写的是你住处,而你住处却又有众多失窃肚兜!难不成你还能说是巧合?”
佟行之道:“此事有众多疑点,大人想想,如果真是我偷得,我为何还刻意留下住处?留下住处就表示我希望大人来抓我,如果自然还不如直接投案便好,也不会现在还不认账了。”
这话说来有理,围观的百姓们窃窃私语,纷纷议论道:“这人说的头头是道,应该不是他偷的吧?”
江洲县令道:“安静!你说说看,为何肚兜会在你屋子里?”
佟行之苦苦一笑:“大人,我若是知道,也不会在这里了。大人青天老爷,明镜高悬,想必过上几日便会探查出。”
江洲县令气的不清,他本欲今天审结这桩事,不料佟行之如此巧言善辩,且衙门外围观百姓议论纷纷,一边倒的偏向佟行之,心中大怒,拍拍惊堂木正欲在问上几句,突看一红色之物掷来,他还未来得及躲闪,突觉额角疼痛,伸手捂住,一片粘稠,他大惊:“来人,抓刺客!”
衙役们还未行动,一男子自人群中走去,他唇角噙笑,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朗声道:“我丢的。”
此时师爷已从地上拾起那红色之物,一块石头掉出,师爷看清红色棉绸上绣着的两只鸳鸯,面容大窘,凑到江洲县令耳边低语几句,江洲县令面容一下就黑了,看着眼前男子,喝道:“你是何人!”
“大人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男子语气轻缓,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江洲县令大怒:“你是他同党!”手一指佟行之,后者无奈笑笑。
男子道:“是也不是。”
江洲县令道:“什么意思?!”
男子走近佟行之,手放在对方肩膀上掸了掸,感觉到对方面色一顿,将脸凑过去,用着众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柔声道:“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
这句话暧昧不清,百姓中呼声一片,纷纷叫道:“断袖!”
简简单单一句话,似乎都可以脑补成一场大戏。
江洲县令脸彻底灰了,整个人颓然向后一靠,摆手道:“将他们押下去,来日再审,退堂!”
牢狱里在和众人见面的时候,慕云微和江云湛的目光诡异的让佟行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而妧妧一如既然带着幸灾乐祸的笑,看看佟行之又看看旁边的那位男子,目光一副她懂得的模样。
佟行之咳了咳:“我不认识他。”
男子斜他一眼:“我认识你。”
一阵迷一样的沉默,妧妧笑道:“哎呦,吵架了呀?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慕云微自动忽视那男子,低声对佟行之道:“表哥,我问过了,既然已经知道不是你,他们很快会放你出来的。”
男子道:“那我呢?”
慕云微瞧他一眼,不答。
男子道:“他出去,我也要出去。”
又是一阵沉默,江云湛道:“我也没见过你。”
男子若无其事:“我见过你,听说你五年前杀了个人,他救的你。”
江云湛神色微震,慕云微更是满面的不可置信,这件事就他们几人知道,一直讳莫如深,这人为什么这么清楚?
两人的目光纷纷落至佟行之身上,佟行之苦苦一笑,自知已深陷泥塘,没有说话。
众人又絮了几句话,方才离去。
男人看了看坐在一旁面容如常的佟行之,忽而一笑:“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那些事?”
佟行之阖目养神,闻言道:“你认识我,知道不难。”
男子低低笑了几声:“你确实聪明。”
回到客栈,江云湛,慕云微以及妧妧坐在一张桌子前,沉默许久,妧妧出声道:“其实吧,喜欢上一个男人没有什么的,断袖而已又不是伤胳膊少腿了,你们就当多一个哥哥嘛。”
江云湛和慕云微相互对视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
好半天,才听慕云微道:“妧妧姑娘,你…真这么觉得?”
妧妧正色道:“只要他开心,我们应该支持他。”
慕云微道:“表哥说他不认识那个人……”
“小孩子打破了东西也说不知道呢,一样的。”
慕云微摇摇头:“我不信。”
江云湛道:“那人是有备而来,不知道是敌是友。”言罢,眉头紧蹙,立起身道:“我派人去查查。”
话音微落,人已经径自离去了,妧妧给自己倒了杯茶,听慕云微道:“对了,姜姑娘还没有醒?”
妧妧顿了下:“快醒了罢。”
慕云微道:“需不需要请个大夫?”
妧妧摇头,端起茶杯凑至唇边,眸光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