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就近客栈住下,众人把酒言欢,佟行之来者不拒,如常温润。慕云微和他们一桌,忍不住拉了拉佟行之衣袖,想要劝诫,岂料佟行之只瞧了她一眼,低声道:“云微赶路累了,不如早早回房休息罢。”
慕云微一怔,刚要否认,岂料睿京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打了个转,哈哈笑道:“佟大人果真性情风流,路上还带着美人。”
慕云微脸上一红,悄悄瞧佟行之一眼,只见他唇角噙笑也不否认。佟行之给睿京倒满了酒,举杯:“三皇子,我敬你。”
慕云微在旁见他们推杯换盏,心下担心佟行之身体,终是道:“表哥,你少喝一点。”
“无碍。”
“可你还受着伤……”
渊明太子听了二人对话,双目精光闪烁,神色微异:“佟大人受伤了?”
慕云微微微一惊,下意识看向佟行之,有些怕自己坏事。
佟行之道:“劳殿下费心了,我没什么事,只不过……”
渊明太子道:“不过什么?”
佟行之微微一叹,满怀愧疚道:“是我无用,妧妧姑娘和姜姑娘还在歹人手中,不知生死。”
睿京微顿:“早前听闻佟大人因为‘喜煞’来到陵洲,不知所言的妧妧姑娘和姜姑娘可与此事有关?”
佟行之颌首,答道:“‘喜煞’真名为姜婠,而妧妧姑娘,自称是姜婠的妹妹,跟我们一路上京。”
渊明太子轻瞥靳子言,眸中晦暗难辨。
睿京神色微动,低声道:“那歹人可有消息?”
佟行之摇首:“那些人似乎是坐船离开的,我怀疑……”
“东吴。”
渊明太子语声平静,无波无澜,看不出半点情绪来。
佟行之颌首:“我和渊明太子猜测一样。”
睿京看看他二人,笑容微微带讽,低低道:“渊明太子当真神机妙算,不知可否再猜猜二位姑娘如今在做什么?”
渊明太子神色微敛,唇边泛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微微一哼不置可否。
这场博弈试探,三人各怀心思,佟行之唇角噙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近亥时,佟行之酒力不敌,先行回屋,睿京和渊明太子独余桌边小酌,隐隐都有了些醉意,睿京看向渊明太子,心知他有意隐瞒自己,心中不悦,低低笑了几声,语气难辨:“渊明太子口口声声说要跟我合作,我却怎么瞧着,渊明太子没有诚心呢。”
渊明太子瞧他一眼,眸中晦暗不明,冷声道:“三皇子此话何意?”
睿京拿起酒壶给二人满上,漫不经心道:“我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被蒙在鼓里忍不住多问渊明太子几句,渊明太子大度,想必也不会恼我罢。”
好话被他说尽,自己倒是里外不是人。渊明太子眸光微冷,道:“东吴一事三皇子怎么看?”
睿京双目微眯:“东吴即使得到女娲石又能护住多久?”
渊明太子微微皱眉,心下有些不喜睿京言辞,二十年前他们南楚也曾拥有女娲石,后无故失落,他如今可是故意讽刺?
此时是一条船上盟友,不欲和他脸皮撕破,渊明太子道:“佟大人明知女娲石被东吴所劫,为何不备船追赶,反而动身回京?三皇子,佟大人此人可信的过?”
睿京心中自也有所疑惑,只他对渊明太子猜疑心远大于佟行之,闻言笑道:“渊明太子多虑,佟大人必定有自己打算,且东吴这次来夺女娲石必是有备而来,佟大人身边除江云湛外别无好手,贸然前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渊明太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中暗自打着算盘。
佟行之由江云湛搀扶回屋,待屋门紧掩,二人独处,他神色倏然清明,低声道:“云湛,你可知渊明太子所为何来?”
江云湛闻言一呆,低声猜到:“许是为了女娲石。”
“西蜀南楚东吴都凑齐了,女娲石一出,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他心下微微一叹,道:“渊明太子和三皇子同来,想必是达成了协定,只是三皇子出京一事瞒不过人,有心人稍一散播,岂不是陷我西蜀两难之地?”
不管女娲石最终被谁得到,世人都会以为是他们西蜀所得,渊明太子这步棋走的真好!
佟行之暗自责怪睿京思虑不周,只是事已如此,只得走一步看一步。想想又道:“渊明太子侍从靳子言上次在江州搭救了我,可查了什么?”
江云湛道:“我遣了人出去打探,只知道靳子言是那日才到江州,至于从何处来,之后又去了哪里并没有查到。”
佟行之颌首:“我也问过他几句,他谨言慎行,对我们心有提防。”言罢,眉头微微蹙紧,低声道:“我总觉得他和妧妧姑娘相识,难道妧妧姑娘和渊明太子有什么联系?”
心下又觉不对,妧妧对他一向挑鼻子竖眼,靳子言虽故意暗示他二人有断袖之好,却因为他的出现阴差阳错让江州事了,这又是何故?
佟行之心中有异,明白江州一事是政敌有意诋毁,按理说不会如此轻易,这中间必有古怪。
江云湛道:“佟大人可是误会了什么,妧妧姑娘性子虽直爽了些,倒也没什么坏心思,不会与靳子言一路罢。”
佟行之无奈一笑:“云湛最近是怎么了,我不过随便说说,就这么迫不及待帮妧妧姑娘解释了?”
江云湛面上一顿,低下头没有说话。
从佟行之的角度,瞧见他的脸微微红了几分,忍不住笑道:“看来男大不能留,得帮云湛做媒了。”
江云湛轻咳一声,道:“大人,二位姑娘被带走已有几日,我们也和三皇子会和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一步……”佟行之微微一笑:“静观其变。”
江云湛微怔:“静观其变?”
“放心。”佟行之神秘一笑:“有人比我们更急。”
至于妧妧她们,东吴人现在有求于她们,倒不会受苦。
听见关门的动静,渊明太子微微一顿:“佟大人那边如何?”
靳子言回道:“我过去时,佟大人已经上床休息了。”
渊明太子微怔:“佟大人酒量真这么差?”
靳子言垂首,面容漠然。
渊明太子等了一会,见他不语,心中有异:“子言?”忽想起一事,目光带了几分锐利,冷冷道:“你在担心妧妧。”
他如此笃定。
靳子言浑身一震,忙拱手道:“殿下……”话还未出口,渊明太子止住他:“妧妧是你师妹,你会担心也是人之常情。”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靳子言心头陡然一跳,忙道:“殿下放心,我不会耽误大事。”
这局他们精心布置这么久,容不得半点差错。
渊明太子冷冷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他面容似女,艳美而媚,善毒会武,一直是自己左臂右膀,此时额上微微沁汗,眉宇微忧。
忧?
是为了妧妧罢。
渊明太子心头冷笑,靳子言呀靳子言,你对她处处维护,她对你确是处处提防!
靳子言见他久久不语,哑声道:“殿下,妧妧虽是我师妹,可您才是我奉之为主的人,岂能相提并论?我自会证明给您看的。”
自十年前他奉渊明太子为主,便和妧妧渐行渐远,他虽总调戏打趣她,却心知多了几分相互试探,这次妧妧被东吴人所劫,他确实担心,却并不是担心妧妧安危,而是怕她想带着姜婠私逃,妧妧想回到族人身边,他一直都知道,此时无所顾忌,岂不更会一走了之?
渊明太子凝视着他,眸色深沉,隐有惊涛骇浪藏于其间,他神色敛下,似乎想了一会:“本宫等着。”
“是!”
靳子言抱拳,心下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却想不通透。而渊明太子也没给他机会多想,他道:“子言,江云湛比你如何?”
靳子言微顿,迟疑道:“虽未交过手,不知胜负,但与他缠斗,一时半会他也脱不了身。”
渊明太子颌首:“这便够了。”
他唇角牵出一丝极淡的弧度,淡的让旁人都看不出他在笑。
这一夜,很快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