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收拾停当就去了贺子键家,他妈妈拉着我在沙发上坐,爸爸在一旁跟贺子键说话,虽然只是问问他的近况,可贺叔叔板着一张脸,气氛莫名的严肃。我不自觉的就开始紧张,手心里都是汗。贺阿姨像是感觉到了,直往我手里塞水果,贺叔叔这才转过头来,虽然没笑,可是语气和蔼多了:“这是你阿姨清早特意去给你挑的,绝对好吃。你阿姨挑水果最在行。”
我紧张劲还没过去,脑子一短路就接了一句:“阿姨做饭也很在行。”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简直是太不懂礼貌了。本以为二老会不高兴,没想到贺叔叔却突然笑了,我没见过他笑的样子,其实他笑起来还是蛮和蔼的。
贺阿姨也笑道:“做饭也就是半路出家,那时候在部队上我是文艺兵,没什么事情,就净琢磨这些了。”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好“嘿嘿”干笑了两声。贺叔叔指挥贺子键:“去我书房,把我收着的那一包毛峰拿来给苏苏尝尝。”
收着的毛峰,必然是珍品。我赶紧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叔叔,我根本不懂品茶的,那么好的茶我喝都糟践了。”
贺叔叔笑道:“哪有糟践一说。喝茶不在乎会不会品,是在乎这个人值不值为他冲一壶茶。这包毛峰是我一个老部下前两天刚送来的,山顶峭壁上的毛峰,一年就能出一斤,他给我拿来二两,我还没喝,今儿个你先陪我喝,你和这包茶有缘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再干笑两声。
贺子键已经取来了茶,阿姨也备好了茶具,贺子键拆开茶包,“啧啧”两声道:“是李叔拿来的吧,李叔那每年都有好茶。我让楚彦给我弄,他说被人抢了先,我一猜您这就能有。”
贺叔叔完全没搭理贺子键,倒是冲着我道:“让贺子泡了你尝尝,觉得好喝一会就带回家去喝。”
我吓了一跳,赶紧摆手道:“不不不,我平时都很少喝茶的,您留着吧。”
贺叔叔笑了,也没说什么。
贺子键坐在面前专心的泡茶,轻拿轻放,专注谨慎的样子尤为好看,我盯着他移不开眼,待回过神的时候,贺阿姨已经离开了。我脸有点红,贺子键已经把茶杯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感觉一室都是茶香。我抿了一口茶,再去看茶具,白瓷的杯子,上面绘着腊月的梅花,孤高冷艳,美不胜收,恰好配这杯中的毛峰。
“待到春风二三月,石炉敲火试新茶。贺叔叔,暮春时节,不如我带着新茶来看您吧。”
贺叔叔笑道:“行,那就说定了,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
吃饭的时候二老连同贺子键一直在给我布菜,贺叔叔没怎么吃,倒是一直在给我讲,哪个菜是什么,吃了对哪里好,怎么做好吃什么的。我一边吃一边听,鼻子一酸就差点哭出来。
当时,去楚博然家吃饭的时候,是什么情景来着?
我坐在桌上,楚博然爸妈微笑着嘱咐我:“苏苏吃菜啊。”然后就开始问楚博然的事情,提到我时,也只是简单几句,话题就又转走了。我抢着做饭洗碗收拾屋子,永远也换不来真心的笑,临走时他们会跟我说:“苏苏啊,今天麻烦你了。”
当时,当时。
吃完晚饭我要收拾屋子,贺阿姨拦着不让,我执意帮忙,贺阿姨道:“哎,不用你干活,阿姨就收拾了,你去坐坐,看看电视什么的。贺子和他爸一见面总是说正经事,你听着也没意思,要不去上上网,贺子房间里有电脑。”
一旁阿姨忙来忙去,我不好意思,只好拿了笤帚扫地,贺阿姨切了水果招呼我过去吃,我收好垃圾过去,贺阿姨已经把果盘做出来了,我随口夸说:“阿姨,您挑的水果真是甜,我就不会,总是挑到不好的。”没想到那之后,基本每隔三四天,贺阿姨就会让贺子键给我送各种各样的水果来吃,我说了几次她都照送不误,我不好意思,她却道:“现在年轻人都不大喜欢吃水果,整天就喝果汁,其实那个最不好了,都是糖精兑出来的。你说别人家的孩子咱们管不着,可是你是咱们自家的孩子,像闺女一样的,我不给你们操心,谁还能给你们操心啊。趁我现在还有精力,多伺候你们几年,也就放心了。”
那天临走的时候,贺叔叔非得让我把茶带走,我不好夺人所爱,道:“我不敢夺您所爱,不如,您把那套白瓷茶具送我吧,孤山寒梅,这种景致自己很难看到了,绘在茶杯上,每天看看也好。”
贺叔叔笑道:“你这丫头,说话谦卑的很,倒是专会挑好东西要啊,来吧,我去给你取。”
我屁颠屁颠的跟到书房,瞧见玻璃柜里有不少套茶具,玻璃的,紫砂的,还有不少素白瓷的,书桌上放着笔架,上面挂着不同大小的毛笔,我凑过去看,另一个笔架上还有极细的毛笔,我猛地反应过来,这些瓷杯上的画可能都是贺叔叔自己画的。
“贺叔叔,这些,都是您自己画的么?”我求证。
贺叔叔正在给我包那套茶具,点头道:“嗯,退下来以后没什么事情做,就鼓捣鼓捣这些东西,也算个爱好。”
我打心眼里敬佩贺叔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抱着茶具出门,贺阿姨也给我装了不少水果,让我常来。我一边答应一边走,贺阿姨在后面嘱咐贺子键道:“你直接送苏苏回家休息吧,她今天累坏了,忙了一中午。”
我只作没听见,上车就哭了,贺子键怎么哄都哄不好。
其实我不那么矫情,我还算懂事,也讨长辈欢心,我原来费尽心思的努力,只希望得到楚博然父母的认可,只希望他们对我好一点,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爱上了楚博然,为什么对我冷言冷语,还不如对一个陌生人好?
吃饱喝得,贺子键送我回家,我靠在沙发里跟妈妈汇报了一下情况,就轰贺子键走了,自己躺在床上又睡不着,百无聊赖又上了游戏。贺子键的头像亮着,我敲他,他回复的很快,“睡觉!明天还上班呢。”
我瞪大眼睛道:“大哥,你看好时间好吗,现在才八点。”
贺子键道:“没事干?我上楼去陪你?”
我赶紧道:“不用,我就随便上来溜溜,你陪我下副本去吧。”
贺子键发了个擦汗的表情,还未及说话,我就看见宗门频道在喊打帮战,准备进战场。我兴高采烈的截住贺子键将要出口的话道:“走走走,今天有帮战。”
贺子键扶额道:“不是帮战……”
我丝毫没理他,直接奔野外去了。夜夜风流看见我表示很惊讶,但还是有条不紊的指挥大家分队。我进了YY,人倒是不少,许多都是没见过的。YY里大家在聊闲天,转角第一个看到我,“哎,镜子来了啊。”
我也开麦道:“啊,对啊,来了。”
夜夜风流插话道:“怎么着,听说你这些日子忙的底朝天?你见完公婆了?怎么样,我给你的建议一点错都没有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道:“忙你的事吧,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情管我。”
夜夜风流笑道:“我怎么个自顾不暇你倒是说说。”
我丝毫不示弱道:“程程昨儿个还给我打电话来的,你知道她说什么?”
话音未落就听见YY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曾经那么喜欢的声音:“苏……苏?”
是楚博然。
我噤了声,他,他怎么会在我们帮派的YY里?
贺子键适时出声:“马上进战场了,干点正经事。”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心跳的异常快,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换了鞋连外套都忘了穿就往楼下跑。
严冬的时候,我却丝毫没觉得冷,一路跑到贺子键的酒吧,找到他的休息室,闯进去,他正眯着眼靠在椅子里。听见门的声音才睁开眼,眼里全是怒火。看到是我,他也有点愣。
我忍了一路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贺子键起身,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怒火很大的摸样,道:“不知道冷吗?怎么不穿外套就往外跑!”
我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在,我没有故意让他知道是我。”
贺子键没有反应,我紧张的不敢抬头看,只能再把他抱紧一点,担心他推开我走掉。
贺子键一直没有动作,不回话也不抱我。我紧张之余抬头看他,却被他一下子吻住,我本就哭得鼻子不通气,现在嘴巴又被封住,整个人马上就要窒息。想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大舌在我口中肆虐。半晌才放开我。我泪眼婆娑的大口吸气,他把我捂进怀里道:“小叶子,我以为,你要离开了。”
我推开他抽了纸擤了鼻涕才回头看他,他一米八多的个头,看起来却异常单薄。“我不敢打电话不敢发信息更不敢去找你,我怕听到不想听的话,如果你是跟我说那样的话来的,那我宁愿不听。”
我鼻头又酸了,“你不是最讨厌自欺欺人?”
贺子键道:“最讨厌啊,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没有不敢失去,不能失去的东西吧。”
我瞪他道:“贺子键,你说我是东西?!”
贺子键也笑了,道:“哦,小叶子,你不是东西。”
我扑上去挠他,却被他拥进怀里,久久不能动弹。
第二天午饭时间,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跟同事吃饭,就有人推门进了我办公室。我以为是同事,一边拿钱包一边道:“好了,走吧。”说完一抬头,却发现站在面前的人是楚博然。
“苏苏,一起,吃个饭吧。”他没什么表情,沉着声音说。
我莫名的紧张:“下次吧,我已经跟同事约好了。”
他却没有让步的意思:“我跟她们说你有约了,她们已经走了。”
这是楚博然吗?我认识的楚博然,从不会这样逼迫别人呢。楚博然见我没反应,又开口道:“苏苏,对不起,我擅作主张了,但是,有些事情,我必须要知道。”
我突然想起那时候贺子键跟娴娴说的话,他说,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终于抬头,道:“走吧。”
在楼下的咖啡厅,我率先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他看着我不说话,这个人啊,我曾经那么爱他,爱到骨子里,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
他不开口,那就由我来说吧,这些事情,越早说开越好,对谁都是。
“我玩这个游戏很久了,因为那时候知道你在玩,我们之间每天连10句话都说不到,我想要更了解你,所以玩了这个游戏,那时候以为,这样就是进入你的世界,你的心了,现在想来,那时候还是太傻。”
他的声音有点哑:“所以,你都知道,我跟……我跟嫣笑的……事情。”
我点头:“是,都知道,祝福你们。我太过强势,做人又不玲珑,她那么甜美,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挺好的。”
楚博然不说话,我起身道:“我还得上班,先失陪了。”
楚博然坐在原地,没有表态。我转身离开。好像,真的放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