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辛帝一看,又挥落了案上的杯盏无数。
“好大的胆子!竟敢往皇宫里送这样的腌臜东西!看来是朕太仁慈,让有些人迫不及待了!”高辛帝猛地一拂袖,一脚就踢飞了小宫人手里头的东西。
那东西咕噜噜一路滚去门边,而后,正面朝上,停了下来。
那赫然是一只黑乎乎脏兮兮的布娃娃。只不过,这布娃娃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一双眼睛直翻翻地瞪人,看着委实有些诡异。更加不可原谅的是,这布娃娃的肚子上贴了一张符咒模样的黄纸,黄纸的周边插满银针,而那黄纸上,赫然便写着小皇子卫搓的名字。
高辛帝对巫蛊极避讳,此次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现了巫蛊害人之事,且害得还是小皇子,自然是要严办。可高辛帝并未怒过头,眼下,救活小皇子是要紧。
那年轻小太医本以为自己必死,没想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儿。他听见皇帝威严的声音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朕命你救活小皇子。日后,朕定不会亏待你。”
小太医心说看来自己一条小命能保住。就抹了把汗,爬起来跪好,“臣、臣对巫蛊之术也就那么一个听说……”见高辛帝皱眉,小太医赶紧道:“这巫蛊之术虽然邪恶,但解、解起来却不难,只需找到另一只母蛊。”怕高辛帝听不懂似的,这小太医又加了一句,“就是找到和这只巫蛊娃娃一模一样的另一只娃娃……”
高辛帝对候在门外的众侍卫吼:“还不快去搜!”
“皇、皇上……”小太医怯怯,显然还有话中,“这、这巫蛊娃娃身上有特殊的气息,若、若有猎犬相助……”
话说到此处,身经百战的侍卫们还有哪里不明白的?侍卫长就向小太医抱了抱拳,当下领了一票人,展开了浩浩荡荡的大搜捕行动。
这巫蛊之术出在皇宫之中,当真非同小可。这天,怕是要变了。
皇帝有政事处理,自然不可能时时陪在左左身边。太子卫衍亦然。
当夜,卫姜被长歌劝着去休息了,只她一个人守在左左的床边。
那只巫蛊娃娃被毁,左左的烧倒是退掉了,可仍旧是不醒。那个太医说非得找到另一只不可……
以手试了试左左额头的温度,还好,不烫手。
长歌就叹出一口气来,是对左左的心疼。
才一天功夫,左左的小脸蛋就瘦了一圈,看着蜡黄蜡黄的,叫人心疼极了。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那般狠心……
左左一声呓语,嫌热。
长歌就想到了太医的吩咐,要不时给左左开窗,透一透风。
她便走去了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门。
窗户一开,清冷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长歌一眼就看见了天边那一轮皎洁的月。
月亮挂在梢头,盈盈照着人间。对着月亮,长歌怔怔出了神,只期望月亮能保护左左,一生长安。
这个时候,起了一阵风。风扑面而来,长歌好似就在其间闻见了清冷的竹香。
她一惊,随即苦笑摇头。她这该不是魔障了?竟然在哪里都能闻见……四叔身上的味道。
是了,长歌觉得,四叔身上那清冷的竹香已深入她的骨髓,一闭眼,仿佛就能闻见那叫人为止心颤的气息。
她亦心惊,自己对四叔的感情,何曾……变质到了一个这样的程度?
长歌拍拍脑门,有些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这个时候,她突然就听见了“沙沙沙”的声响,那是……有人脚踩在落叶堆积的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
长歌的视线不由就放远了去。
然后,她便看见了视野里,门洞尽处出现的,那踏月而来的身影。
那一个人依旧是一身骚包白袍在身。他负手行来,他的身影暴露在月光下,几乎要同那皎洁的月光融为了一体。好看得厉害!
他很快便走来了窗边,长歌的面前。仿佛一身手,就能触碰到他。
这个时候,有一片红枫的叶飘落在了他的肩头,他侧首,伸手拂去落叶,那动作姿态,亦是潇洒得不得了的。
长歌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月下,苏行眼中的光亮仿佛比那天边的月亮还要耀眼,他对长歌道:“怎地,看见我,可是欢喜得傻了?”
长歌点头,对上他那样清亮的眼,她低头,继而含羞,闷闷道:“是欢喜傻了。”
长歌忘了请他进门去坐,苏行也就不提。二人就这般隔窗对望着,也只有四下里飘舞的树叶时不时顽皮得来二人面前转一转。
长歌觉着,四叔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的……灼热。
是错觉吧?
长歌就正了正声音,问,四叔你怎么来了?
苏行回:“我来看看我的侄儿。”
一听到“侄儿”二字,长歌的眼眶立时又红了,“左左他,还没醒……”她的声音破散去了风里,因他的四叔,此刻,正用他的手指,替她揩去了眼下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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