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衍摆手,挥退了闻讯赶来的太子近卫。他只拿一双墨色的眼深深看长歌。
“姐,我们走!”左左气势汹汹,拉了长歌扭头就走。临走前,他还不忘伸腿踢了地上的匕首一脚。匕首落在青石地面上,又是一声刺耳音响。
斜阳下,卫衍独自立在巍峨的丹凤门前,看那一对姐弟,越走越远。
隐约在风中,他仿佛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姐,你别喜欢他!他不是好男人!”
“嗯。”
“姐,你别担心嫁不出去,我会帮你找到世上最好的男人!”
“哦。”
撩开马车的帘子,长歌第一眼便望进了苏行湛黑湛黑的眼中。
苏行闲闲靠坐在马车内,他一腿曲着,一手执一本书,宽大的白色袍子在马车内铺陈开来。
长歌没想到四叔会亲自来接她。她第一反应就是捂嘴巴,自己的嘴唇……应该没肿吧?第二反应就是转头看身后,马车的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该是看不见丹凤门下的场景的吧?
长歌的眼滴溜溜转,随即想到方才那马车的帘子是密密放下的,她心中便如一块大石头落地一般,朝面前的男人笑,甜甜叫四叔。叫完了还不忘一拍左左的脑门,“左左乖,叫四叔。”
左左乌黑乌黑的眼珠子亦是滴溜溜转,不过,左左是懂事的,喊了一声“四叔”,便动手动脚爬上了马车。
马车内宽敞,容下三人也是绰绰有余。
马车咕噜噜在青石的路面上驶着,苏行兀自看着书,左左兴致勃勃抬起车窗的帘子探头向外看,唯有长歌,无所事事。
长歌突然觉得马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尤其是她的四叔,自方才上马车起,他便不看她一眼,好似是生气了的模样,可面上又看不出些什么,弄得长歌莫名其妙。
长歌所幸转过头去不看他,来个眼不见为净。
渐渐地,长歌耷拉耷拉眼皮,困意袭来,就这般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睡着了。
怀王府离皇宫较远,马车驶上熙攘的朱雀大街的时候,外头的月亮已上了中天。
行驶的马车内,苏行放下手中书册,入目的便是那一对姐弟抱做一团,睡得无知无觉的模样。
苏行看着长歌的脸,良久未移开视线。
在某一个瞬间,马车驶过一个低洼,一震,左左便自长歌怀中被震了开去。长歌的身子也不由一滚,这一滚便滚来了苏行的身边。
姐弟二人仍旧睡得香甜。
马车内有灯,灯光昏暗。昏暗的灯光下,长歌的嘴唇如玫瑰花般娇艳欲滴。只可惜,那两瓣鲜嫩玫瑰是肿着的。
灯下,苏行的眼便眯了一眯。他自然知晓长歌的嘴唇是如何肿的。眼前不由就浮现起了丹凤门下,卫衍对长歌所做的事来……
苏行面色突然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有不满,有阴郁……他的手指落去长歌粉嫩的面颊上,他在摸长歌的脸!
摸着摸着,他面上就现出一抹好奇及困惑。这个时候,苏行的手指已落在了长歌的唇瓣上。那触感柔软,叫苏行心神一荡。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他俯下身去,一口就亲在了长歌的唇上……
辗转、吸吮……触感美好得叫他……
突然,长歌嘤咛一声,小手无意识挥挥,一巴掌拍在了苏行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苏行愣住了。
这便也阻止了他脑中无意识的回味。
苏行起身,作势敛衣,还掩嘴咳了一声。
可他一抬首,却对上了马车内,左左乌亮乌亮的瞳仁。
左左看苏行。
苏行看左左。
而后,不期然地,左左翻过身去,小手在面前挥挥,像赶苍蝇似的赶着什么,小嘴巴里还咕哝着:“我一定是烧糊涂了!竟然看见四叔亲姐姐!!睡觉睡觉!幻觉退散!”
苏行:“……”
怀王府中,长歌同左左形影不离。除了左左时不时吃一吃大灰的醋外,日子过得相当完满。
这一日,长歌照例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把自己摊成一块抹布,晒太阳。天气愈发冷了,而愈到冬日,长歌便愈是不愿动弹,整个人就如那老龟一般,要冬眠了。
左左是个活泼的男孩子,自然不喜晒太阳之类的老年人活动。左右怀王府中他也混熟了,且对自己的居住坏境非常满意。是以,便常有长歌晒一下午的太阳,左左出去疯玩一下午。到了晚间时候,姐弟俩美美吃完一顿饭,便手拉手上床睡觉。
这般一来,这怀王府的主人倒是不常见到了。
长歌在躺椅上翻了个身,把盖在脸上的帕子扶了一扶,好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些。
说起多日不见四叔,倒是她有意为之了,她觉着自己对四叔的感情……必然是不纯洁的。为了克制自己那些不纯洁的小心思,她还是少见他为妙。长歌不觉着自己是个长情的人,待这一股子劲头过了,他就还是她的四叔。
哎,烦死了烦死了!人为什么就要有感情的苦恼呢?尤其是这男女之间的情事……她是如何对四叔起了那样子的想法的呢?长歌如何也不能参透。
像大灰那样多好!哦,不对,大灰也有苦追媳妇不得的烦恼。
心下烦躁,长歌的身子就在躺椅上拱了拱,这一拱就拱落了脸上遮阳的帕子。
刺目暖阳下,长歌就看见了苏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