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床边的帷帐,卫衍转过身来,看着卫国一班最德高望重的老臣,不说话。
老家伙们面面相觑,不知怎的,就失了初到时的气势。
有人咳了一声,最后,还是方才那我铁帽子王爷说了话:“这……陛下就这么一直病着?”
卫衍面色沉痛,做了个请的手势,“父皇需静养,我们出去再说。”
皇帝的寝宫连通这议事殿,议事殿内,众人皆默,默默听着太子卫衍陈述老皇帝的病情。
“……起先也是小病,未想病来如山倒,父皇他……太累了。父皇早年操老国事,伤了身子。太医说除了静养,没有一点办法。如今,同陈人战事吃紧,衍更不敢去叨扰父皇。众位叔伯若觉得衍做得有何不妥之处,还望指正。”说话的时候,卫衍表情沉痛,刚正到无一丝心虚的暧昧痕迹。
这反倒令得诸王与重臣更加无话可说。毕竟,老皇帝生病的消息并不是秘密,只是未想到,皇帝竟病得这般严重。这般说来,他们这帮臣子急闯皇宫,反倒是要担一个不是的罪名。若高辛帝因此而加重了病情,他们这责任可是逃不掉的。
一时间,原本气焰嚣张的众人皆冒了冷汗。
这个时候,卫衍又朝众人一拜,“还请诸位叔伯勿要将朝堂上的事说与父皇知晓,衍怕父皇支撑不住……”
众人忙道:“那是那是,应当如是。”
听太子的意思,这便是打算不再追究了?
一时间,张张老脸上就笑出了朵朵的花。
可惜,这会儿未开多久,就衰败了。只听外头有小宫人匆匆来报,“殿下,皇上、皇上快……不好了……”
众人悚然心惊。
众人赶去寝殿的时候,高辛帝正躺在床上,身子剧烈抽搐。
“太医!快宣太医!”卫衍狂乱,瞬间就冲去高辛帝的床边,泪如雨下。
高辛帝的眼珠大大突出,配上他那高*起的huan骨,显得十分狰狞。
众臣跪倒,连呼皇上。
见到卫衍,高辛帝的情绪愈发激动。他啊啊叫着,却苦于说不出完整的话。
高辛帝勉励抬手,那手就被卫衍握住了,“父皇、父皇您且放宽心……”竟是哽咽不能言。
高辛帝眼神狂乱,他看向跪了满地的重臣们,眼里迸发出亮光。他侧过头去,抬起另一只手,对着重臣们,嘴巴开合,似在激烈而费力说着什么。
可惜,对于高辛帝的暗示和语言,无人能懂。
高辛帝的另一只手也被卫衍握住了。
高辛帝剧烈挣扎起来,可他的挣扎轻松就被卫衍化解。
“父皇您且躺好,太医即可就到。”
“皇上保重龙体啊!”
“保重龙体啊皇上!”
见他的眼神无人能懂,高辛帝又看向卫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皇帝,看着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儿子,似有千言万语要交代,却也只是徒然。
太医匆匆赶到。
太医诊脉时针,老皇帝似乎回复了一些神智。
老皇帝竟自己坐了起来。
众臣脸上又笑开了花,连呼上苍佑我皇。
卫衍神色一凛。
半坐在床头的高辛帝面色灰败,他剧烈咳嗽,仿佛要将整个心肺都咳出来。高辛帝的眼神看过来,他抬手,颤抖的手指指向卫衍。
卫衍就闭上了眼睛。
在这一条路上,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只叹自己还未得到心之所向。
耳畔陡然传来惊呼声。
卫衍猛然睁眼,将将看见高辛帝指向他的手颓然落下。皇帝的手背打在床沿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声响。
卫国的帝王,在这一夜,闭上了眼睛。
皇帝驾崩,太子继位。这一年的卫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与混乱。
高辛帝的驾崩同那一干硬闯宫的朝臣是脱不了干系的,若没有他们的冒进,指不定老皇帝还能再撑个几日。若卫衍要深究起来,他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
一干重臣对卫衍有愧,生怕他一个不满就将他们都捅出来。重臣们皆夹着尾巴做人,卫国的这一场权利交替却因此变得尤为顺利。
一夜间,卫国人迎来了他们新的帝王。
皇帝出殡,太子继位,卫国的朝堂乱成一团,可北边的战事却不会因此而消停。卫军带回来一个消息,陈人作战之所以如此英勇,只因他们收归了关外的游牧民族。游牧民族的铁骑北上,冲在最前头,无人能及。
卫国人忙得焦头烂额,只能不断增兵。
这年的卫国人或许当真流年不利。北边正同陈人打得不可开交,南边的祁国人也来捣乱。
祁国使臣于八月来到卫都,要求卫国兑现承诺,让他们带回和亲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