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还是不能放心,她就扒拉了苏行的手臂,忧心忡忡道:“要不还是我自己去吧。左右卫衍也不会杀了我。”他去了,万一又被抓起来了怎么办?
苏行没理她。
长歌:“喂,你怎么不理我?”
苏行:“因为我觉得你的话没有任何建设意义。”
长歌:“……”
走了几步,长歌又停了。
苏行:“?”
长歌紧张:“我听左左说的版本是,卫姜逃了呀,怎么又被抓回来了?”
苏行唔了一声。
卫姜确实避过了沈约,在歇马坡下,同徐斯城相遇了。
彼时,斜阳如火,歇马坡以北,一马平川。
徐斯城便那平川上奔马而来。
徐斯城利落下马,一身武袍带着彻夜奔马的寒气。他头一次不顾自己满身的污浊,一把抱住了卫姜。
卫姜身形单薄,面色苍白,这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女人。
卫姜任由徐斯城抱着,她的声音低低的,响在他的耳侧,她说:“你不该来。”
徐斯城:“嗯。”
卫姜:“擅离军队,这是死罪。”
徐斯城:“嗯。”
卫姜:“如今卫陈正在交战,身为副将,你临阵脱逃,罪上加罪。”
徐斯城:“嗯。”
卫姜最终叹息,“怕是砍你十次也不足以平息卫衍心中怒火。”
这一回,徐斯城的情绪总算有了起伏,“是他言而无信。”徐斯城在出征时,尚是太子的卫衍向他许诺过,待得胜归来,就下旨让他和卫姜完婚。
卫姜没说话。
歇马坡的南面是紫竹的林。
一南一北,转身间,景致却已是天壤之别。
北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也吹动了卫姜敏感的神经。
卫姜:“我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你会后悔。”
徐斯城把卫姜抱得更紧,“我不会。”
卫姜:“你可知,在我身上,都发生过什么?”
徐斯城不言语。
卫姜:“也是在这样的竹林中,我被人……*过。”
徐斯城的身躯猛然震动。
卫姜闭上眼睛,自嘲一笑,“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徐斯城推开卫姜,“阿姜,不要这样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卫姜便睁开了眼睛。
她就看见了徐斯城温暖的笑。徐斯城眼中的笑意发自心底,比冬日里的暖阳更加叫人贪恋。
他看着她的眼睛,握住她的双手,让她感受到他的诚意,他说:“你身上发生的每件事,我都知道。”
卫姜一震。
徐斯城继续道:“十五年前,你救回了我的命。自那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我……爱你。十五年前你将我从一干饥民中带出来时,我便爱上了你。阿姜,我爱了你十五年。”他将她僵硬的手贴去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跳火热而飞快,“阿姜,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我、我会照顾好你。”
卫姜的眼泪落下来。
这一片紫竹林极大,两人走了一天竟还未走出来。
是夜,二人在林中过夜。
篝火升起,暖暖的火光热源吸引来了林间的小动物。而此时的卫姜,俯在徐斯城的肩头,脆弱得就像一只小小小小的动物。
一夜无梦。
第二日,熄了火,二人继续赶路。
徐斯城对卫姜说,他要带她去南边他的家乡。他的家乡十几年前闹了大饥荒,举族搬迁。后来朝廷拨银子重建那一块大地,也不知那儿是个什么场景。但徐斯城向卫姜保证,那必是个极美的地方。
“小时候,我爹娘尚在,我是家中老幺。最喜的便是同我大哥出去放羊。大哥放羊,我便躺在草地上睡觉。睡不着的时候,睁眼看蓝天,数天上棉花似的白云,数一下午也不会无聊。当然,我不能数一下午,我娘我半途来给我们送点心。我娘知道我在,就会做我最爱吃的鸡蛋煎饼。阿姜,你可吃过鸡蛋煎饼?”
卫姜就笑了。
二人说说笑笑,到了晌午,眼看就要出紫竹林。
“等等。”卫姜唤了徐斯城停步。
徐斯城不明所以转头,下一瞬,卫姜的气息便拂上了他的面颊。
徐斯城的头发上不知何时沾了枯草。
卫姜替他掸去枯草,转眼看徐斯城时,他已通红了面颊。
徐斯城皮肤黝黑,他这是脸红得有多厉害,才能有如此这番黑里透红的脸色呢?
卫姜主动挽起他的手臂,“听你这般说来,我对你的家乡还真有些向往。到时,我等着吃你做的鸡蛋煎饼。”
徐斯城未言语。
卫姜垂了眼看他,“怎么,你不愿给我做鸡蛋煎饼?”
徐斯城的声音里带着苦笑,“我想,发疯地想,做梦也在想。可是,阿姜,我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卫姜猛地抬眼看徐斯城。
徐斯城的眼中有了不一样的东西,他直直望着紫竹林出口的方向,眼里迸发出难言的痛、恨、不甘与苦楚。
顺着他的视线,卫姜微微侧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