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叮一咚,一咚一叮,像那响在山林里的清泉。
长歌看见面前萧劲的瞳孔猛地一缩。
顺着他的视线,长歌向后看去,就看见湖边树丛的尽头处,亮出了一点灯火。这灯火看在长歌眼中,是熟悉的。
来人走得近了,更近了。月辉与灯火交映下,长歌又一次看见了那张单薄的美人脸。
是陈蕊!
萧劲身上突然就有一种蓄势待发的气场在流淌。
长歌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萧劲拉过去了。
长歌被萧劲拉去了一棵大树后,她背靠着大树,抬眼只能是天边的月,她看不见身后的美人脸了。
萧劲压低了声音对长歌:“今夜我会找机会出去,届时,我需要你的帮助。”
“哦哦。”长歌点头。
萧劲愈发压抑了声音,“你会得到你想要的,长歌公主。”
长歌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意思啊?!
萧劲一闪身,消失在了长歌的视野中。
长歌呆了一瞬,赶紧立正站好。她好似看见,一身黑衣的萧劲纵起跃过湖面,上了那湖面上的凉亭之中。
湖中的新禾好美,在月光下,好似散着一层胧胧的雾气。
雾气中落凉亭,凉亭外有帷帐,白色的帷幔随风招展。
耳边一叮一咚的声音又起,好似就将将响在长歌的耳边。
长歌扒着大树探出头去,将将看见陈蕊大美人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一步一步向湖上的凉亭走去的倩影。
萧劲好似就在上头,陈蕊这么走上去了,真的没关系吗?
要不要跑过去提醒她一下下?就是跟她的宫人们说一下也好啊!
长歌觉着自己的主意可行,就吞下因紧张而堆积在嘴巴里的口水,小脚一迈,就要走出去。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斜里突然就生出来男人的一只大手,一把就将长歌拉了回去。
嘤……萧劲不是走了吗?怎么还来?!
很快,长歌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一回拖她的不是萧劲,因为她闻见了浓重的酒味!
大力将长歌往树丛深处拖的这个男人,他喝酒了,且神志不清。他身上浓烈的酒味朝长歌扑面而来,他嘴里还喃喃说着叫长歌听不懂的话。
长歌吓死了!以至于她第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只能任由可怕的男人将她拖离了大湖边。
呆滞且惊惧过后,长歌的理智回笼,长歌要自救!
长歌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想她当年带着大灰独自在外闯荡,怎么可能没几样傍身的功夫呢?而且,长歌这娃,呆起来很呆,狠起来也不要太狠哦!
长歌原地高抬腿,狠狠拿自己的膝盖去顶男人的胯下。
只听醉酒的男人惨烈的一声“啊——”长歌得手了!
得手了的长歌拔腿就要跑,可是,她错误了醉酒男人的可怕程度。男人虽然被长歌一击击中,可是他没倒!他没倒就又来抓长歌了呜呜呜好可怕!
长歌被抓住手腕了,长歌被一把扯过去了,长歌被人狠狠推去大树干上了。
最后那一下真疼,震落了大树上的叶子无数,叶子簌簌抖啊抖啊抖,长歌持续眼冒金星中。
“你这个女人……竟敢偷袭我……胆大包天了!”
醉酒的男人在说话,长歌乍然间觉着这人的声音耳熟。猛然睁开眼睛,长歌就对上了韩王那一张熟悉的脸。
没错,面前这个醉醺醺的男人就是韩王没错!
韩王满身的酒气,一张脸红得像西红柿。他一双阴郁的眼狠狠瞪长歌,像是要把长歌的小心肝儿给从胸口挖出来。
简直不要太可怕!
幸好韩王没有立时扑上来的意思,长歌就顶着满头乱冒的金星立正站好。长歌眼睛四处乱瞄,在找准时机好逃跑。
韩王孤身一人,韩王的背后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暗黑一片。
长歌亦是独身,长歌的身后是一棵不怎么牢靠的大树。
空气里,有酒精和不安的因子在流淌。
周遭静悄悄且黑兮兮,只天上的一轮明月勉勉强强照亮了彼此的脸。
怎么办?!!!这个韩王好像很不怀好意的样子……
长歌心头慌乱了一片,但她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再镇定,越乱越会出事情。长歌不怕!长歌拿你的面瘫神功对付他!
长歌就使出了自己的面瘫神功,“韩王殿下,你好。”
韩王皱紧了眉头,“收起你这张虚伪的脸!我最讨厌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她用什么眼神看他了?
她明明就没在看他不想看他不要看他的嘴脸好不好?!
韩王殿下,您真的想多了。
但长歌又不敢明着这么说,怕刺激到了他。
韩王突然又开口了,“长歌,你叫长歌是吗?”
长歌一惊,这个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定是女皇或者陈烟告诉他的。
那么,他是专程因为这个来找她麻烦的吗?
长歌戒备看韩王。
触到长歌戒备的小眼神,韩王面色就是一变,“你果然不是渊珠了,渊珠永远都只会是一副受虐小媳妇儿的样子。”
长歌不说话,静静待他下文。
果然,韩王含糊笑了一下,又道:“其实,自第一眼见你起,我便只你不是真正的渊珠。”
长歌“啊?”了一下。
韩王朝长歌走近了一步,他双目已有些微的迷离:“可想知道为何我这么厉害?”
他近长歌就退,反正要保持在安全的距离内。
对于长歌的举动,韩王似乎也不介意。他又说话了,有些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又怎会不知?渊珠她可就在我王府里。”
长歌又“啊”了一下。
韩王突然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听在长歌耳中,委实有了几分诡异,“她就埋在我卧房后头的花盘底下,你说,我又怎会不知……她在何处?”
长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这个韩王太变态了!不论他的话是真是假,都太变态了!
长歌不要跟变态待在一起!
长歌眼睛四处乱瞄,哪里?哪里可以让她逃走?
韩王继续说话,他的声音里竟隐隐有几分得意:“自小我若要什么东西,无论过程如何,结果都会是我想要的。这一次,你,也不例外。”
长歌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你变态!”
韩王笑得垂涎:“果然是我看中的女人,说话就是对我的胃口。”
长歌终于忍不住了:“啊离我远点你这个变态!”
韩王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那一张因醉酒而通红的脸上现出几分猥琐来,“你这么对我,是因了我那做太子的皇兄?”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其实比他强多了,只是你未发现而已,小长歌。”
长歌面瘫着一张脸看韩王:“你在模仿他。”
韩王面色就是一僵,“你说什么?”
不知怎的,长歌心中就升起了无限的勇气来,“你及不上他,所以无意识里就各种模仿他,当然也包括,得到她的女人。”
韩王眼里的酒色顿消,他的面色可怕的像是要吃人。
长歌却好似一点也不害怕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处处模仿他,甚至包括他的穿衣风格。”说到这里,长歌突然伸手一指韩王的胸口,“你这件衣服很好看,和那日我家太子穿的一样好看。”
韩王面上闪过难堪。
长歌继续道:“就是你的人长得难看死了。”
韩王:“……”
长歌:“我这么一说,你的酒是不是就醒了?”
韩王重重哼了一声,倒是收起了那一副酒醉的猥琐样。
长歌就知道,这人是借酒装疯。
韩王让自己背靠在一棵大树上,同长歌面对面。他说:“我果然是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长歌:“……”
韩王:“我真长这么难看?”
长歌:“……其实,仔细看看,还能在你脸上找到一点可取之处的。”
韩王:“……”
夜更深了,晚风吹在身上,开得显凉。
长歌就担心起来,但是苏行会找她。可韩王在这里,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她只是暂时稳住了他而已,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这个时候,韩王又开口了,他问长歌:“你同我那皇兄睡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吧,滋味如何?”
长歌:“……”
韩王不放弃:“告诉我。”
长歌:“滋、味、不、能、再、好!”
韩王的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长歌仔细思量了一番,好似出口只有一处,就是韩王所占的那个方向。可那个方向有韩王这匹猥琐狼在啊!又不能一直在这儿同他耗着……
啊啊啊啊啊长歌烦死了!
长歌决定主动出击!
决定主动出击的长歌就对韩王说话:“韩王殿下,既然我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你也应该清楚,我跟你没关系,我更加不欠你的。所以,你让开吧,我要走了。”
“走去找太子?”韩王冷笑一声,“你是我看中的女人。”
长歌:“呸!”
韩王目光闪烁:“你早晚是我的!”
长歌觉着这人有毛病!
又有风起,吹得长歌的小身板直打哆嗦,也吹得韩王眼内的颜色愈发浓重。
长歌决定再次主动出击!
长歌突然小手指指天,惊奇道:“看,一只乌龟在天上飞!”
饶是韩王再可怕,面对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你……”韩王失声,因长歌突然就埋了头,不管不顾直直往韩王怀里扑。
韩王愣怔,下意识张开双臂,面上的阴沉转瞬就变作了受宠若惊,“你怎么……”韩王的话未说完,整个人就笔挺挺往地上倒,还发出了好大的一声“碰——”,颇应景。
长歌小手拍拍。果然这种药粉什么的,顺风的时候撒一点,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她这一回用的是什么粉粉来着?
半身不遂粉?
貌似是的。
长歌低头看韩王,韩王躺在地上挺尸中。
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韩王你也真够没用的。
长歌抬脚踢起一颗小石头,小石头正中韩王的门牙。
韩王没反应。
长歌赶紧转身跑掉了。
在长歌的小身板消失在黑暗尽头的时候,她原本所占据的地方,就闪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的黑衣,持一把铁剑,正是去而复返的萧劲。又或者说,他从来未曾离开,谁知道呢?
萧劲手中的剑,剑尖指地,随着他的走动,利剑便在地上滑出一道弧度。
萧劲走去了韩王的身边。
韩王仍在挺尸中。
森林的铁剑被举起,锋利的剑尖直直对准了韩王的心脏。
噗——
液体飞溅的声音在空气当中回响。
长歌摸了把脸。没下雨也能一脚踩进水塘里,长歌同学,你是有多衰啊!
不消说鞋袜,连裙子都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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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踮起脚尖朝远处张望,那里有一点似明非明的光,也不知顺着那光亮走去,会到往何处。可不管怎样,也比在黑灯瞎火的林子里摸黑强吧。林子里有虎狼,长歌会害怕。
不是会害怕,长歌当下此刻就怕死了!
长歌跨下一张小脸,心里苦水满溢。
该死的陈国皇宫,没事造那么大造那么原生态做什么?
正懊丧间,突地,长歌就听见林子里的某一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此刻乃春日,无虫鸣。前一刻还安安静静的林子里乍然间多了这么个声响,这让饱受惊吓的长歌怎能不心惊?
长歌要哭出来了!她心说自己就这么一次多管闲事,还是打着不见恶婆婆的主意,没想就遇见了这样那样的意外。简直不要太可怕!长歌错了!长歌下回一定老实嘤。
那窸窸窣窣的声响离得她更近了。
长歌凝神,觉着那声响出自她的后方。
长歌猛地回神,还未看清身后的影,她只觉腰际一紧,斜里又出来一只大手,一把就抓住她的腰,将她拖了过去。
还来?!
又来?!
这已经是长歌今夜第三次被人拖了,当真是流年不利啊嘤嘤嘤嘤。不知道这一回还能不能成功跑掉……
四叔,长歌想你!可长歌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留着小命去找你呜呜呜呜。
恍惚间,长歌觉着,这一次的拉扯,与以往都不相同。
长歌被人推倒在地,地上长青草,绵绵软软,并不疼。
果然是不同啊!那人将长歌一把推倒,然后就俯身压了上来。
啊啊啊啊啊啊长歌要完蛋!
“救……”长歌的呼喊声被堵在了嘴巴里,长歌猛地瞪大了眼睛,因唇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她、她、她、她遇上采花大盗了!!!!!
长歌要反抗!要咬人!
她耳边就有一把迷人的嗓音幽幽在响起:“连我的味道都记不得了,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嗯?”
长歌呐呐:“我、我……那是因为……”
男人喊住了长歌的耳唇儿,大手危险地在她身上的敏感地带游走,“那是因为什么?”
长歌:“那是因为情趣!”
“……”
其实,在这人热乎乎亲上来的时候,长歌绷紧的心就松开,身体也连带着瘫软了。这个压着她的是她的男人,长歌安全了,安全了的长歌就难免想要小傲娇一下。
苏行很快发现了长歌的狼狈,下半身都湿了一大片了,能不发现吗?
长歌小腿蹬蹬,试图把自己的小腿肚子从他的大手里头解救出来。可惜,未果。
“怎么回事?”苏行一边替长歌脱鞋子脱袜子,一边问。
长歌觉着他的声音简直不要太可怕!他的脸黑得简直不要太彻底。
长歌怯怯看苏行。她“呀”了一声,因他脱了她的鞋袜,就把她光溜溜的脚丫子扯去了胸前。
他在给她擦干脚丫子,用他风流倜傥的衣袍。长歌这才注意到,同她一样,他入宫后,也已换了一身衣。
认真给她擦干脚丫子和小腿肚子的苏行,简直不要太好看!
“嗯?”他动作温柔,声音却一点也不温柔。他的声音简直不要太可怕!
长歌蹬了蹬腿,可任凭她如何蹬,她的脚丫子仍旧逃不出他的手心。他手心灼热,就那般托着她的脚丫子,有些痒……
长歌愈发呐呐:“可以……不说吗?”
苏行连眼皮都不抬,让她的脚丫子抵去他的胸前,给她擦干了一只换一只,“你说呢?”
长歌叹息,好吧,这事儿本来也没想着要瞒他的,只是,此刻,好似不是说话的时候啊嘤。可是不说话又好尴尬。长歌浑身燥热脸红心跳好紧张。
苏行:“你脸红什么?”
长歌:“没红!哪有红?!那是你的错觉!”
苏行看着长歌,不说话。
长歌捂脸:“好啦好啦,都告诉你啦。”
春夜的气温并不低,春风吹上脸颊,吹去了浑身的燥热,是舒服的享受、
苏行找了棵大树靠坐下来,长歌则坐在他的怀里,两只手臂自自然然圈住他的脖颈。
“……后来那个萧劲就走了。呐,他还给了我那么一封信,我瞄了一眼,是左左的笔迹呢。只是里面的内容还没来得及看。好奇怪啊,你说萧劲怎么会带左左的信给我?”长歌对苏行细细说了她遇见萧劲的事,公主陈蕊她也提了一句,至于后来又遇见了韩王,长歌没说。反正韩王已经被她打败了嘛╮(╯_╰)╭
苏行蹙眉,在思索。
长歌乖乖坐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
苏行的视线落在长歌的小手上,长歌正拿着那封信,有一下没一下甩着,自己玩儿。
苏行清凉的眼锁住长歌:“你可知萧劲是何人物?”
长歌奇怪地看他一眼:“知道啊,他是祁国大将军,很有名很厉害的。”
苏行:“很厉害你还敢往上凑?”
额……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长歌眼珠子滚来滚去,滚了半天,她就冒出了一句:“我跟他没仇,他害我做什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