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42)

长歌被韩王带回了……韩王府。

室内。

长歌与韩王面对了面而立,正午时候的阳光自窗边打进来,是温暖的味道,却入不到人心里。

长歌紧张地将韩王看着,毕竟,在长歌看来,韩王有前科在前。

不过,长歌同韩王间的欺负与被欺负倒是相互的,韩王欲对长歌不轨,长歌也没少让他吃苦头。

如今,她落在韩王手中,怎能不叫她忧心?

韩王一脸肃容,好似从未见过她一般将他打量。

突地,韩王的身体动了!

长歌大惊,做出防御的姿势来!

可是!韩王转身出去了。

“等等!”长歌条件反射就喊了一句。

韩王停步,却未回头。“何事?”

长歌咬了咬唇,豁出去一般问道:“苏……太子他……还好的吧。”

韩王转过身来。

逆着光,长歌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清他的嘴巴开合,“你不会想知道的。”

长歌的心一颤,她上前一步:“我要知道!”

韩王面无表情道了一句:“他死了。”不待长歌在说什么,韩王转身,径自离去。

门外尽责的小太监将宫门关上,发出“砰——”的一声轰然响。

长歌方回神。

长歌吸吸鼻子,她告诉自己,他们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相信!

长歌觉着自己真衰啊!又被软禁起来了……

不过,不知为何,这一回,长歌反倒不害怕了。她坚信他会来找她,会如清风朗月般骤然出现在她的身边。

长歌就在陈宫中住了下来,这皇宫当中却并不太平。

长歌并没有被限制自由,这还是托了她师父的福。

师父在陈宫当中,来去自如。

师父没对长歌说什么,只维持了三五天来看她一次的频率。

有一次,长歌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怨,“为什么?”为什么师父你要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

师父沉默依旧。

长歌觉得心灰意懒。毕竟,她同师父师徒那么多年,感情不是不深厚的。可在关键时候,师父却毅然选择了放弃她,这叫长歌怎能不寒心?

师父驻足在门边,他未回头,只叹息似的说了一句:“是为师对不住你。”

因为师父的这一句对不住,长歌便获得了在陈宫当中小范围自由活动的优待。

一个人散步其实挺空虚的。

若她在宫外,最起码,她还能伙同小灰一道去溜溜弯。也不知小灰它娘,疾风怎么样了?

日子一日一日得过,长歌几乎逮着了几乎就要打听苏行的消息。可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拿同情的眼神看她。

长歌选择视而不见!她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长歌面上坚强,可到了晚间,她还是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

不知从何时起,陈宫当中变得人心惶惶。太监宫女们面上的惶急之色掩也掩不住。几乎天天都有出逃失败,被极刑处死的宫人。

陈宫当中刮起了一场风,人人自危。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春末夏*,长歌逮着了一个试图从她院子里翻墙逃出去的小宫女。

被发现被抓住,小宫女吓死了,就差没给长歌磕头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长歌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冷冰冰的。

小宫女怯怯抬头看长歌,犹豫着要不要说。

长歌径自朝院子外走,边走边喊着:“来人呐,这里有……”

“姑娘饶命啊——”

“我数到三,你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好好考虑要不要说……”

“我说!我说!”

长歌缓缓走去小宫女的身边。

小宫女哆哆嗦嗦的,全身都在抖,仿佛在害怕。“要、要亡国了……”

“你说什么?”长歌皱眉,有听没有懂。

“坏人打过来了!坏人、坏人就要攻城了……”

长歌一把抓住小宫女的衣襟,“什么坏人?什么攻城?!给我说清楚!”

小宫女身在宫中,消息闭塞,又怎么可能说得清楚?

可这个小宫女是长歌今夜唯一的机会,长歌不想放弃!她便放柔了声音,开始诱供。

“是哪个国家攻过来了?祁国还是卫国?”

小宫女眼珠子簌簌掉落,她勉强张口,刚要说什么,面上却突地现出惊惧来。小宫女的身子猛地就往后缩,竟是在长歌怀里挣扎起来。那样子看起来,就好似长歌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

长歌身后……

这个时候,长歌感觉到,天边的月亮好似被浓密的云层,遮挡住了。

长歌低头,就看见自己面前的地上,有一个暗影正在缓慢放大。

暗影自院门口走来,离她越来越近,几乎要将她整个身子包被。

那暗影的头部长出一个尖利的角来,那是剑!

长歌就地一个侧身,堪堪避过了兜头兜脑向她劈过来的利剑。

利刃划破空气,好似在半空当中留下了可怕的剑气。一击未中,剑尖拖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铿锵声响。

长歌惊魂未定,却坐在地上不闪不避,只因她知道,身后这个人,不会杀她。

长歌就抬起眼来。

然后,她便看见了月色下,陈烟那张静谧又肃杀的脸。

竟然是她!

月夜下的陈烟一身战甲,她手持利刃,猩红的披风在她身后随风摇曳。

这样一个满身肃杀的女人,她要做什么?

坐在地上的长歌同陈烟对视,不知为何,她一点也不怕她,虽然她随便抡一剑都能结果了她的小命。

陈烟上前几步。

如此这般,长歌方完全看清陈烟的脸。陈烟脸色混合着的是血水与汗水,甚至有污泥点点。她,仿佛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般。

陈烟望着长歌的眼里,满含恨意。

“你满意了?”

长歌选择沉默。

陈烟又死死瞪了长歌一瞬,而后,她骤然转身,披风在空气里扬起,空气当中就有了血腥的味道。

陈烟命人带走了长歌。

出宫时,自然是受到阻挠的。奈何陈烟带了诸多人手,加之,御林军中的精锐都被派去守城门了。

是的,守城门。陈都已被围困多日,这陈国的天,眼看就要变了。

长歌是自愿跟着陈烟走的,最起码,出了宫去,她还有一丝逃走的希望。

他们在宫门外遇上了早候在那里的韩王。

韩王骑在马上,他的身体包被在金丝的铠甲中。

琉璃宫灯下,韩王缓缓抬起眼来。

陈烟拔剑,“表弟,你拦不住我。”

韩王的视线尽数落在陈烟身上,“我不拦你,我要同你一道守城。”

陈烟一愣,继而,肃杀的面上浮现了罕见的笑意。

“我的好弟弟,你果然长大了。”

长歌被推搡着上去城楼的时候,天边将将现出了鱼肚白。

长歌突然就有一种——自己其实是被推上了断头台的错觉。

城楼上,陈国的将士们正在紧张地准备着防御的工事。

有风吹来,城楼之上,旌旗飘荡。

站在城楼的楼梯口,长歌举目,入眼的是天空当中随风快速飘移的白云。

此情此景看在眼中,长歌突然感觉到一种近乎于心悸的熟悉。

“把她带来做什么?”冷不丁开口的是韩王。

一身铠甲的韩王立于城楼之上最前端的护栏边,正同陈烟讨论着什么。见着了长歌,他脸上是不赞同。

陈烟看也未看长歌一眼,只是道:“自然有我的用处。”

离得近了,长歌就看清了城楼之下的景。

城楼之下,放眼望去,黑压压尽数是军队。

陈国,被围成了?

此刻,长歌的心情是复杂的,难以名状,连她自己也摸不清。

有风起,吹得迎风而立的长歌睁不开眼。

长歌看见了城楼之下的驻军中,两面帅旗在风里招摇。

旗有两面,一面是“卫”,另一面则是“祁”。

长歌的视线被那一个“卫”字尽数吸引住,卫?卫国?卫国有这个实力同祁国并肩,来攻打陈国了吗?此刻,卫国国内主事的又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叫长歌忧思。

不知过了多久,底下黑压压一片的卫祁联军突然有了动作。他们开始击鼓。

这……是要攻城的节奏了吗?

突地,长歌感觉背后一股大力袭来,撞得她的身子踉跄扑向前。若非她险险抱住了护栏,整个人几乎都要翻出城楼去。

长歌站稳了,她下意识猛地一个回头,身后,是陈烟一张漠然的脸。

“阿烟,你做什么?”韩王代长歌问出口了。韩王瞥了长歌一眼,似在确定她有无恙。

陈烟朝长歌逼近,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不做什么。只是想试验试验,当年的法子还管不管用罢了。”

长歌被架上了城楼的最高最边缘也是最危险之处,脚下的一个失足就能让她万劫不复。

“若是害怕,你可以闭上眼睛。”是陈烟在长歌身后说话。

对于这个几次三番找她麻烦的女人,长歌连脾气都没有了,她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你确实得罪我了,且很严重。”说话的人是陈烟。原来,不知不觉间,长歌竟将心中奔腾的愤懑吐出了口。

“怪只怪,你被那人看上了吧。”

“让你们主帅出来,看看我送他的礼物他可还喜欢?”陈烟的声音飘响在三军对峙的上空,久久不绝。

长歌侧头,拿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陈烟,“这个礼物,指的不会就是我吧?”到了此刻,她反倒不害怕了,心里出奇得平静。

陈烟没理长歌,只是加重了按在长歌肩头的手的力道。陈烟的双眼死死盯着城楼之下,好似生怕错过什么最最重要的东西。

“胡闹!快下去!”语气严厉的是韩王。显然,韩王对陈烟的做法很不赞同。

陈烟示意韩王别说话,“我只是想要证实一下我的判断。”似在喃喃自语。

陈烟的此番作为,是拿长歌做人质了。

此举无可厚非,毕竟,长歌是卫国的公主。

果然,城楼之下,肃然有序的军队中起了小小一阵骚动。

城楼之上,陈烟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

“你说,我拿根绳子将你垂挂在城楼上,会不会令他们的动作快一些。”

长歌猛地瞪大眼睛,这个陈烟她疯了?!

陈烟没有疯,怪只怪,长歌从未经历过战争,她也不了解战争。

好在,陈烟的提议并没有被施行,因为,韩王不同意。

“还没到那一步。”韩王语气冷硬。这一年来,陈国政局动荡,内忧外患间,韩王已成长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果然,苦难使人成长。

韩王一步上前,开始替长歌松绑。

眼前的这个韩王,给长歌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任他施为。

不经意转首间,长歌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城楼之下。她猛地瞪大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黑压压的军队自当中破开,那一条通道中,有一人打马,飞速向城门下驰来。

血红的马的*随着它的快速奔驰,在空气当中跳耀。

长歌一眼便认出了万军之中的那一匹汗血宝马,还有,马上的人。

马上的那人,一身白衣如雪。他风驰电掣赶来,快得叫城楼之上的长歌不能喘息。

长歌感觉到一丝丝的眩晕。

那人近了,更近了,近到长歌突然不敢睁眼去看了。

他还活着!他还好好得活着!果然如此啊!长歌只希望他活着,至于他为何出现在卫祁联军当中,这些,都不重要了。

眼前的一切太过美好,美好到叫长歌心怯。

马儿一声嘶鸣,是那人停在了城楼之下。

马儿暴躁的蹄音好似就响在长歌的耳边……

“长歌——”男人焦心的呼喊在数十万大军的上空回响。

长歌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猛地就扑了过去,双手抱住护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城楼外。

城楼下的那人,同她遥遥相望。两人隔着几十丈高的空间相望,长歌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相隔的不止是空间,还有,那久远的时间。

长歌耳边开始嗡嗡作响,额头剧痛,这是她记忆复苏的征兆。

一幕幕布景如慢动作重放一般在长歌脑海中闪过,长歌捕捉到了漫天的飞雪,高高的城楼,城楼之上的女孩儿,城楼之下的男人……

长歌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此情此景何其熟悉,眼下的场景同过去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叫长歌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一切的一切她都忆起,原来,他们不过是又回到了原点。

长歌觉得自己的一生当中经历了一场轮回,这一场轮回将她的生命生生劈做了两半。她有每一半的记忆,可当将两者融合时,她却生出了一种仿似经历了前世今生的错觉。

长长的一生中,注定只能经历一世的命运吗?

在长歌看来,答案是否定的啊!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当中充满了传奇,若非传奇,她又怎能兜兜转转,“两世”都与同一个人相遇,痴缠,直至演变成了刀剑相向的结果。

当然,持刀的人不是她。

城楼之上,早有弓箭手瞄准了马上的苏行。一声令下,他们就能把苏行刺成马蜂窝,当然,疾风也是跑不掉的。

长歌突然就想到了小灰,也不知小灰如何了,可怜的孩子有同疾风妈妈在一块儿吗?

高高的城楼之上,两军对峙间,长歌明显在走神。她的走神看在城下的苏行眼中,就成了另一番解读,他觉得长歌如此安静飘忽,定是受了欺负。

“锵——”的一声响,苏行腰际的长剑出鞘。

他坐于高头大马上,剑指皇城。

“放了她,我来做你们的人质。”词语一出,四下皆惊。

长歌看向苏行的眼中,却是没多少意外的。他值得她的信任和付出,同样地,她也清楚他将她放在心中的何种位置。对于他提出的救她的方式,她是不感到意外的。只是,她会觉得他有点傻。

“别动!”城楼之下的苏行又喊了一声,看在他眼中,立在城楼边缘之上的长歌,一个不慎便要失足。

城楼之上的长歌朝他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些飘忽,也不知他看没看见。

突地,长歌眯起了眼,她面上的力持镇定有了一丝丝的裂缝。

苏行打马在万军中行过的那一条道上,又有一匹骏马穿梭而来。

马上的男人一身战甲,威风凛凛,可他的腋下却是夹了一个小孩儿。

离得近了,长歌大概看清了那男人的样子,竟是祁国大将萧劲。萧劲随军出征,出现在此处并不奇怪。

等等,他夹抱着的那个孩子是……

“左左!”

是的,长歌没有眼花,也未出现臆想,那随着萧劲停马于城楼之下,利落下马的小孩儿,不是左左是谁?

苏行亦下马,两个大男人转瞬就将小左左围在了中间,免除了弓箭手的觊觎。

长歌的双手死死抓住城楼之上的护栏,她眼内满满都是心焦,左左……她最心爱的左左,怎么……怎么可以出现在战场上?他还那么小啊……

在长歌眼中,左左永远是长不大的。

城楼之下的左左努力想要自两个大人间扒拉出一条缝隙来,可惜,没能成功,他便只能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孩子正处在变声期,这一声嘶哑的叫喊真是算不得好听。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左左在喊娘?

谁是左左的娘?!

“娘——娘——娘——娘——娘——”左左好似喊上瘾了一般,一叠声的呼唤不绝。左左的呼喊声又被回音放大,孩子渴望与稚嫩的声音出现在战场当中,真是怎么听怎么违和啊!

长歌还待探出身去看左左,头皮却猛地一痛,是陈烟将她扯离了看台。

长歌一消失在视野中,左左的声音更显焦躁,又开始大声喊娘。

长歌头皮剧痛,可此刻,她的心思尽数放在了左左身上。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左左的那一声声娘,除了喊她,还能是在叫谁呢?

一时间,长歌开始发抖。

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情感,那样的情绪顺着血液的流动急速爬满了她的四肢百骸,几乎要叫她不能呼吸。

左左在喊她娘?

娘……

娘?

娘是一个怎样的生物存在长歌不会不知。

可是,左左为什么……要喊她娘?

到底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匪夷所思的秘密?

长歌被推搡着跌倒在角落里。抬眼,她便看见了陈烟在同城楼之下的人相对峙的背影。

陈烟不过是在垂死挣扎。长歌如此以为,她的以为从未改变,过去现在都一样。

不知说到了什么,陈烟极气愤的模样。陈烟猛地转过身来,狠狠瞪了长歌一眼。

长歌完全不怕死地回瞪她。不是长歌不怕死,而是长歌受刺激过度了还没缓过来。她方才听得了什么?左左是她的小儿子?左左那肉呼呼的小身板立时出现在了长歌的脑海当中,那样一个活泼调皮可爱聪明又要撒娇的孩子,竟是她的儿子?

长歌心内竟开始生出惶恐来,她怕……怕万一左左搞错了,或者只是权宜之计,那、那她会伤心死的。

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左左那样的儿子!

转过身来的陈烟就对长歌冷笑着说出了一句话:“他们退兵了,你还真管用。”

长歌瞪她。

这个时候,有一把浑厚的男声自城楼之下起,清清晰晰传入长歌的耳中:“长歌,他们不敢动你。照顾好自己,我和儿子,等你回家。”

“娘娘娘娘娘娘娘——”这是左左。

真的……是儿子吗?

长歌的眼泪又落下来。

长歌试图从自己记忆的库藏着去搜寻有关左左的影。曾经的曾经,她生过孩子吗?左左就是她的孩子吗?

如果、如果这是真的,这是多么叫人欣喜的事情!

可是,没有!长歌找不到!

长歌抹了把眼泪就站起了身,她想要站去城楼的边缘,再去看一眼她的丈夫和……儿子。

丈夫和儿子……

长歌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动听的两个词汇。不能再好,也不能再幸福了。

近了,更近了,长歌跌跌撞撞就要靠近了……

可是,这个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堵墙。哦,不,不是一堵墙,是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长歌面前的路。

长歌抬眼,就对上了韩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因为有儿子了,长歌太高兴了,长歌就对韩王笑了一笑。

面对长歌的笑,韩王无动于衷。非但无动于衷,他还压根儿没有让路的意思。

长歌急了,不行!她要去看儿子!

“哎呀你让开!”长歌就叫了一声。

可是,迎接她的却是韩王的一个手刃。

韩王的一个手刃劈在长歌的后脖子上,长歌就、就晕了。

长歌在破烂草地上醒来,醒来的时候,不例外又对上了韩王那张没表情的脸。

艾玛!她发现韩王也有向面瘫靠拢的趋势了怎么破?!

韩王面瘫不面瘫不是重点!

重点是……

“你要做什么?!”长歌机敏后退,双手下意识抓牢自己的衣襟,戒备看韩王。

林子里寂静无声,只她同韩王二人。

这……简直不能太诡异!

长歌觉着这韩王搞不好就要偷偷结果了她!

这样怎么可以?!

长歌就要爬起来跑,可才爬了一半,就听得韩王道:“顺时针绕着这片树林走出去,就能遇上卫祁大军。”

长歌傻眼看韩王:“你这是要……帮我逃跑?”

韩王点头,严肃地。

长歌愈发离他远远,“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他可是陈国皇子,竟对敌军的方位这般熟悉,还要救敌方的老婆,诡异!太诡异了!

长歌觉着韩王在使诈!

长歌的戒备被韩王看在眼里,韩王略一犹豫,就扬起了大手。

天呐!他要打她!!!?

韩王的大掌未落在长歌脸上,而是落在了……

咦?他在做什么?!

韩王在撕扯自己的面皮?!

太可怕了!!

“嘶——”的一声响,韩王的面皮生生被他扯下,就露出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来。

“你……”长歌又惊又惧。

这是一张黝黑的端方的脸,同养尊处优的小白脸韩王完全不同。

这人就道:“我乃祁国上将,奉命潜伏在陈国。如今卫祁联盟,你是安全的。”

长歌看得一愣一愣的,听得更是一愣一愣的。

如今,这人的声音也变了,是粗狂的男声,与韩王的细细男音也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什么时候潜伏过来的?”手段太高明了,她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相信不止她,陈国的其他人更是被蒙在鼓励。

这人道:“上一回,我同萧劲将军一同潜入陈国。萧将军得蒙小姐搭救,我则冒充韩王,留在了陈国。”

长歌只觉脑中白光一闪,闪出了一个画面来:“是我在陈宮里遇上萧劲的那一次?”

这人点头。

她记得那个时候韩王被她药倒还是醉酒倒了,原来,在那个时候,韩王已被移花接木了。

她就说韩王自那以后便处处古怪,原来是早换了一个人了。

她倒是想问问如今韩王如何了,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这些人事物通通都是浮云,老公儿子才是长歌的命根子。

真是要感谢这位无名英雄啊!长歌边在树林子里疾走,便自心中发出感慨。

听这人的意思,他会帮她,全凭了当初她对萧劲的出手相救。其实,她当初也是抱了想让萧劲日后还她恩情的不纯洁目的救他的,没想到她当初的举手之劳,如今,却几乎是救了她的一条小命

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o^)/~

长歌决定日后要多多做好事!做只爱做好事的勤劳小蜜蜂\(^o^)/~

日已西沉,望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树丛,长歌不由加快了脚步。

突地,长歌好看的眉头一皱,她止步了。

前方的密林深处隆隆作响,有奔马在朝着她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长歌面上闪过慌张,她四下寻着藏身之所。

在密林之中,藏身之处是不难找到的。可是,长歌没想到,那人会来的这样快。

长歌的脚步顿住,身体僵住。她猛然间瞪大眼睛,好似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一经风吹,长歌眼里的泪珠子大颗大颗滚落了下来。

那人触到长歌的泪珠子,显然也是一怔。几乎是即刻地,他利落下马。

“长歌——”那样一声叹息似的呼唤,仿佛自灵魂深处而来。

那人向她走来。

长歌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再也忍不住,整个人如轻灵鸟儿一般飞扑向了前。

所以,故事的结局是:男女主人公深情相拥。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长歌奔着奔着,猛然觉得脚下一轻。

“长歌!”苏行变了色。

“啊——”长歌炸毛一般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就不见了。

长歌去哪儿了呢?

长歌掉进陷阱里头了。

好吧,树林里头有野味,时常有打猎人出没。这地上偶尔出现那么一两个陷阱,也是人之常情。

不得不说,长歌真是一个悲催的娃,怎么就一脚踩进陷阱里,然后、然后就掉进去了呢?

人品简直不能太好!

好大一个洞!长歌自觉如何也是爬不上去的。

长歌抬头望天,就看见了洞口苏行那张焦急的脸。

长歌正想开口说我没事,突觉上头呼呼灌下来风,下一瞬,苏行跳下来了。

长歌想说,他那一袭飘飘似谪仙的白袍,真心不适合在这个大洞里躲呆啊!

苏行深深看长歌,那眼神,好似要把她吞下去一半。

长歌伸手,要去触*的面庞。她贪婪地将他望着。

手腕一紧,被他握住了。她终是没能触到他的脸。

下一瞬,长歌被苏行狠狠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叹息似的呢喃,好似响进了长歌的心里。

是她的错觉吗?方才,她好似看见他的眼眶,悄悄地红了。

不管过程如何艰辛,他们终究是在一起了啊!

生猛拥抱中(^_^)

二人稍稍分开一些,苏行的视线不离长歌左右,他眼眸灼灼,指腹一点一点替她拭着泪。

外头的光亮照进洞里来,映得苏行的脸上,熠熠生了辉。

长歌错也不错看着苏行,只觉得他真是好看呐!

两个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享受着片刻静谧的时光。

如此将他看在眼中,长歌突然就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她脑中有诸多片段飞速闪过,早已分不清是现下还是曾经。其实,也没必要分清,她爱上了这个人两次,她脑海中关乎情人间的记忆,都是源自于他。

究竟是怎样的缘分,才能令得曾经生死陌路的两人,又曾经走到了一起呢?

是上苍的怜悯吧,长歌只能这么想。

“我可以亲亲你吗?”长歌脱口就爆出了这么一句。

苏行挑眉,面上现出不悦来。

长歌奇道:“你不让我亲你吗?”

苏行的回应是——直接堵住了她的嘴巴。

“夫人,请容为夫提醒你,你抢了为夫的台词。这种事,该由为夫开口才对。”

长歌甜蜜地笑。

突地,长歌想到了什么,小手抵住苏行坚实的胸,当然,也成功阻了他要继续亲吻她的动作。“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长歌眼中迸发出了喜悦,她同他的曾经,她要亲口说给他听。

苏行:“不急。现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

是什么?

这是要亲亲的节奏吗?

嘤嘤嘤嘤好害羞!

苏行眯眼:“你脸怎么这么红?”

面对了他如狼似虎的眼,长歌的小脸愈发爆红,“你、你、那你轻一些。”已是害羞到极致了。

苏行“嗯”了一声。

啊啊啊啊啊好紧张啊肿么破?

半响。

长歌:“咦?你在……做什么?”

蹲于长歌身前的苏行就抬起脸来,“踢你看看有没有伤到脚踝。”

长歌:原来……

苏行:“不然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长歌:“……”

不过,亲亲还是要继续的。

看来自己还是挺了解他的。被这人压在地洞的壁上,狠狠亲吻嘴唇的时候,长歌模模糊糊这么想。

地洞狭小,一会儿便可听见彼此抑制不住的喘息声音。

长歌臊得脸红脖子粗。

被他亲吻脖颈的间隙里,长歌扬起优美的颈项。然后,她就在地洞的出口,看见了……

“啊啊啊啊啊!”长歌惊叫,猛地推开苏行,赶紧背过身去慌忙扣衣服。

苏行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面上并不表现出来,先是轻声安慰了长歌两句,而后,他缓缓抬头,不紧不慢对着洞口的那一颗小脑袋道:“小混蛋,你皮痒了是吗?”

上头的小混蛋就扯着嗓子吼了一句:“娘!你听见了,你不在的时候,这个家伙就是这么对待我!!!!”

“左左……”这是长歌哭笑不得的声音。

回程的路上,苏行带着长歌,骑在疾风身上缓缓走。

左左撇着一张小嘴,幽怨着一张脸,骑着小灰慢慢跟。

是的没错!左左是骑着小灰过来的!

要是自己没骑了小灰出来,好借机在他娘面前邀功,此刻,他就能坐在他娘怀里了。

左左万分后悔中。

可是,左左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她儿子了呢?

苏行调整了下长歌的姿势,让她在疾风身上坐得更舒服一些。他亲亲长歌的耳朵,道:“当年,卫军感到,解了陈都之围。乱军中,你被卫国皇帝救起,那个时候,你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长歌“啊?”了一声。

苏行却是侧首对小左左道:“你娘当初冒了生命之危生下你,日后要多孝顺你娘。”

左左瞪了苏行一眼,“要你管!”对上长歌时,却是笑开了一张脸,“娘我们一起来骑小灰吧。”

长歌:“好……”

苏行:“你想压垮它吗?我记得你昨夜吃了三斤牛肉。”

左左炸毛:“闭嘴!”

长歌:“咱们仨……还是维持原状吧。”

咱们仨,这是个多么美妙的词汇。

长歌爱苏行,长歌也爱左左。还有比一觉睡醒突然多了个便宜儿子更幸运的事情吗?

一瞬间,长歌觉着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那……你又怎么成了陈国太子了?”

苏行沉吟了一瞬,在长歌看不见的脑袋后,苏行眼内现出暗沉来:“我重伤,陈军借机将我带走。待他们发现我失忆后,便打算来个物尽其用。”

旁边,左左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什么带走?分明是掳走!然后,失忆这么老套的桥段你竟然也好意思用?!”

“左左!”长歌呵斥,“不可以对你爹这么没礼貌!”说完长歌就脸红了。原来,她已打从心底接受了他们是一家三口这个事实。

左左恨恨别过脸去,却仍是克制不住催促小灰靠近疾风,好让、好让他同爹和娘亲近一些。

虽然这个便宜老爹有些可恶,但打从心底,左左是接受他的。在左左看来,起码,苏行比高辛帝像他爹。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是高辛帝那种普通老爹生得出来的?!

这一边,长歌继续拷问苏行,“那你和卫祁联军在一起是怎么回事?他们、他们都说你……”长歌想到那段时间自己的担心和无助,却硬要装作坚强,就说不下去了。

苏行将长歌抱得更紧一些,“我确实遇了袭。”

长歌惊。

左左道:“他死不了的。非但没死成,还找到了他哥,弄得自己现在都比我厉害了。害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哼!”

“左左?”长歌惊讶于左左原来变成一个小大人了。

苏行的眼神危险地眯了一眯:“需要我将你这一两年在卫国干的好事,告诉你娘吗?”

左左瞪他瞪他再瞪他,“算你狠!”

长歌:“你们当我耳朵聋了吗?左左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快点给我从实招来?!”发飙了。

左左一夹小灰的骡子脖子:“小灰快跑!”

小灰骡子嘴皮子一掀,露出满口骡子牙,骡子耳朵一抖,撒欢似的跑了出去。

徒留长歌在疾风背上跳脚。

“疾风你快追啊!”

苏行笑:“容我提醒你,你儿子骑的是它儿子。疾风会允许你欺负它儿子?”

长歌:“……”

苏行一路将长歌带去了中军帐中。

长歌一眼便看见了独自在中军帐中推演沙盘的……萧劲?!

是萧劲没错!

可是,这样未经通传就大摇大摆闯进来真的好吗?

长歌去扯苏行的袖子。

萧劲抬头,竟露出了一个笑来,“弟妹来了。”

艾玛!长歌小腿肚子一抖,险些原地躺倒。

幸而,苏行一把勾住了她的腰。

弟……弟妹?

苏行推着长歌上前,坐去了萧劲侧边的一把椅子上。边推他还边说话:“秀恩爱这种事情还是留到我帐中再去做吧。大哥会受刺激的。”

这人……嘴巴真是……

长歌脸红了。好囧。

悄悄去看萧劲,他没事人一样,好似早就习以为常。他真的是……苏行的大哥吗?

一个毒舌散漫

一个宽厚严谨

苏哥哥你确定你俩真是一个妈生的?

那一边,苏行已同萧劲说开了。他们谈论战事,并不避着长歌。

苏行:“如何?”

萧劲面朝着沙盘,沉声道:“可硬攻,但非良策。我们有条件里应外合,但是,少卿在韩王府被人盯得紧,人少也不够。”

萧劲口中的少卿,正在假扮韩王,并在今日救了长歌的那一人。

苏行沉吟半响,“若有一条密道,人手就不成问题了。”

萧劲拔高了声音:“你知道城中有密道?”

苏行:“被堵住了。”

萧劲:“……”

帐中有短暂的沉默。

沉默中,长歌举手了:“那个,我知道一条密道。不过那是通往皇宫的,你们看成不?”

苏行同萧劲齐齐回首看长歌,二人眼中同时绽放出光芒来。这一刻,长歌方觉着,哦,他俩原来还是有一些相像的地方的。

长歌在皇宫当中,女皇御书房的暖阁内,曾经触碰到某道机关,她掉入了一个密道之中。而那个密道,是直通城外的。

“不过,那个密道要触碰外面的某个机关才能打开。你们的人进去以后,打不开密道的入口怎么办?”

还不待萧劲回答,长歌就被苏行拉出营帐了。边拉他还边懒洋洋道:“那家伙军中有的是能工巧匠。你有心思操这份心,还不如好好想想晚上怎么服侍我。”

长歌彻底脸红脖子粗:“你胡说、胡说什么呢!”她心虚地左顾右盼,就怕这人生猛的话被军中将士给听了去。

有一句话就动摇军心你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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