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轻城这一走,就是半个月。菁城的秋天来的晚,但走的很快。连续下了几场雨,温度就大幅度的下降了。
凉夏照例每天去店里,靖靖接到了不少订单,工作堆积如山。可她看着那一堆的文案,却连下笔的欲望都没有。
她好像突然没了灵感,怎么都找不到设计的来源,笔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
“诶,外面有人找你。”
“谁?”
靖靖为难的看着她,“好像是你的什么姑姑,叫奕宝儿的,你不想见我去打发她走。”
凉夏疑惑的朝门外看看,她怎么会来?“没事,你叫她来我办公室吧。”
奕宝儿见到她,二话没说就跪了下来,惊得百里靖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好在她反应也快,知道这是别人的家务事,赶紧溜到外面去了。
“你这是干什么,”凉夏过去扶她,“有话直说。”
“我妈要坐牢了,奕轻城不肯松口,能说动他的人,只有你。求求你,我妈确实做了很多的错事,可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不知道这件事,你妈妈……为什么会坐牢?”
奕宝儿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说:“你和奕轻城的事情,是我妈找人故意闹大的。还有工厂罢工的事情,我爸始终不肯从泰国回来,这么多年的情分,他一点都不顾。
凉夏,我弟弟死了,他再坏也是我妈妈的亲生骨肉,他的死对我妈打击很大。她做这些事情,也是不得已的,受了刺激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怎么不去找爷爷?”凉夏不解。
“就是我爸亲自报的警,他哪里还肯听我的劝告。我妈那个人,心高气傲,我真的很担心,她在监狱里会做傻事。”
“既然你都承认了是你妈妈作恶在先,我去求情也是没用的。”
奕宝儿惨白着脸,“我一贯高傲,从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今天来求你,也是拉下了脸。虽然我没有足够的证据,证实你杀了长治。
但是他的死,和奕轻城脱不了干系。真的闹到鱼死网破,对你们也没好处。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妈妈没事,大厦我也可以放弃。
我会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不会回到菁城。”
凉夏犹豫了一会,“我去找爷爷试试,成不成我不敢保证,你起来吧。你妈现在在哪?”
“在警局。”
奕宝儿走了,她开车先到了警局去看孟春语。见到来的人是凉夏,她显然不能接受。
卸了妆的孟春语,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憔悴不堪,再没了高高在上的架子。
“奕启东怎么不来?”
“他不会来的,”凉夏觉得自己很残忍,某种胜利的笑容,让她觉得自己很坏。
孟春语瞪着她不断的大笑,在她的笑容之中泄露了自己的痛苦和不甘,以及化不开的嫉妒。
“我还是败给了余慧心,那个婊子,除了家里有点臭钱什么都不是。她杀了人,照样活得自由自在,要别人替她抗罪过。”
凉夏一听全身僵硬,思维停滞,以至于后来她还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有记住。
余慧心杀了谁?!
空气中回荡着她凄厉的笑声以及不甘心的惨叫声。而凉夏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之中碎成了一片一片。
“你把话说清楚。”
“你去问奕启东,他做的好事情!要不是我替余慧心抗下了罪孽,他能过的这么开心吗!余慧心嫁给他之前,他是有老婆的。
知道他们搞在一起,痛不欲生才脆弱的寻死的。那个可怜的女人,从拐角处突然窜出来,一直在行驶的汽车猝不及防才生生的撞上。
开车的不是别人,真是余慧心!当时是我,是我!我替她抗下了罪孽!”
凉夏浑身冰冷,怎么出警局的都不知道。耳边回旋着孟春语的凄厉话语,久久不能散去。
“那个女人死了以后,所有的生活就像是被某种诅咒笼罩在阴影之下,一样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漩涡。她的家里人都好像被诅咒了,先是父母生意失败宣告破产后双双病逝。
而后是哥哥跟做军火生意被揭发匆匆忙逃到了国外。仿佛一夜之间,她生命中所有曾经出现过的人都像是约好了一般一齐离开了她。
可是余慧心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被家里抛弃的富家女,一个满身孽债的罪人。”
凉夏心思复杂的在路边游荡,孟春语的话真实成分没法猜测,她只知道奕家就像*,随时都会爆出惊人的消息。还有多少的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奕轻城……
她摇了摇混乱的脑袋,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对不起,”对方急匆匆的站定,“没事吧。”
“还好,是……你……”
凉夏认出来了,撞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陷害她的刘晓梅。一时间都没了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赶时间吗,坐一会吧。”她提议。
“好,凉夏,关于比赛那件事,我很抱歉。”刘晓梅苦笑,一边和她走一边说。
“三年前我靠着半工半读从一个二流大学里毕业,之后一直辗转在多家企业里做文员。
之所以不断地换工作是因为我总是没有常性,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厌。以至于我从最后一次把老板炒了之后一直失业。
因为虽然简历丰富,但是却没有人再愿意雇用一个没有忠诚度的员工。
所以,当我孑然一身的坐在商业街的广场上,抬头看着这香车宝马纸醉金迷的世界时,我忽然会觉得自己微茫的如同一粒尘埃。
这个世界的繁华与我无关,兴衰与我无关,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上进的可能。我一直像这样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不在乎的活着。
而我的未来就像我的过去和现在一样毫无意义。”
凉夏停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会去晴风公司的?”
她苦笑,“就在我喝干手中的最后一滴可乐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身旁传来。她介绍我去了晴风,你大概也猜到了,就是沈伊诺。
她想在苏羽的组里安插一个自己的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她给我找工作,给我饭吃,我除了安分,就是听话。”
凉夏这会都有点佩服沈伊诺的恒心了,为了她所谓的爱情,真是煞费苦心。
迎面走来一个孕妇,有些面熟,但是因为怀孕的浮肿和她手上牵着的孩子还是令她的记忆出现紊乱。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来。
“凉夏,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见她的脸上出现迷茫的神色,刘晓梅苦涩的一笑。
“你认识那个孕妇?”
“从你奕家出去的佣人,你自己都没印象吗?”
见她这样说,凉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因为能对她露出这种又是欣喜又是怨恨的目光的人,实在是不多。
奕柔柔收买的那个佣人,在奕轻城醒酒茶里放药的,居然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见她反应过来,刘晓梅脸上的幽怨之色缓解了许多。喟然长叹,“真是……好久不见了。”
一下子见到多年前与自己恩怨纠葛的女人,刘晓真的不知道是该伸手拥抱她,还是该狠狠的打她一个巴掌。
她没有忘记当初奕长治是怎么发狂的,几次三番都差点毁在他的手里,而来来去去那么多的人,只有奕柔柔还活的这么风光。
多年前的恩恩怨怨现在看来就像小孩打架一般可笑,如果不是之后的结局太过伤感,那么她现在一定会忍不住大笑几声。
“你和她很熟?”
“沈伊诺打发我们走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也有联系。”
刘晓梅笑了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很早就结婚了,老公是一家小公司的经理,过得很幸福。至于我……还这么飘来飘去呗。”
看到围在那个女人身边乱跑的小孩子,凉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呢?”见她一直沈默不语,刘晓梅握住了她的肩膀。在那双曾经清纯诱人而现在满是风韵的眸子里,凉夏看到了真正的关切。好奇怪,她居然会关心她。
“和以前一样,”她耸耸肩膀故作轻松,“我还有事,先走了。”凉夏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挥手向她告别。
刘晓梅在她的眼睛里看不见想看的真诚,也就心照不宣的点点头。也许她该感谢她的善良,没有立刻就揭穿她。她木讷的点点头,重新坐回长椅上。
然而,就在她呆呆的注视着凉夏离去的背影时,突然间不知哪来一股勇气,令她大叫一声飞快的向她的方向跑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等等!”刘晓梅气喘吁吁的望着她。
“怎么了?”凉夏回过身来,满脸的疑惑。
“我……我身上只有十块钱了,你可不可以请我吃顿饭?”厚着脸皮,她小声的说。
“慢点吃,别噎着……你有多少天没吃过饭了?”她一面往刘晓梅的碗里夹菜,一面笑着安抚着她。
“就三顿吧……”她嘴里塞满食物,不情愿的腾出嘴来回答她的话。
“三顿?!”凉夏吃惊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面色凝重的问道,“刘晓梅,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我失业很久了……”
狼吞虎咽的将她为自己剥好的虾子放进口中,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