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随即又视察了晋县的城墙进度,城墙已初具雏形,事实上,城墙的基础在去年已经完成,大量的城砖都烧制备好,连填城墙中空的泥土都已准备就绪。
所以当批文用鸽信传来后,晋县便立刻动工,修砌得十分迅速,短短一个半月,工程量已经完成近一半,再过两个月城墙就能建成。
范宁在晋县呆的时间不长,次日一早,他便启程返回汉县,州衙和他的家在前年夏末便搬到汉县,整个鲲州的重心都在向汉县倾斜,尤其宋军在两年前夺取了秋田城内,秋田成了船队重要的补给站和中转地,除了和平安京的贸易船外,基本上往来船队都是在日本国的北面航行,鲲北湾和汉县的地位优势便显露出来。
范宁带着十余名骑兵沿着平坦的官道疾奔南下,这条官道是去年秋天修成,从汉县出发,中途分叉,一条通往群牧司,一条通往晋县,这条官道从高空看,外形就像一个大写的‘y’字母,这条官道到晋要走两百里,一条走不完,中途分叉处便有了一座小镇。
不过这座小镇并非是因为修官道而出现,它是因为一座巨大的银矿,这座银矿便是鲲州最大的芒川银矿,芒川便是鲲族语中‘银子’的意思,这座银矿储量巨大,矿石的含银量很高,开采和炼制都很容易,炼成的粗银直接走内河水路前往汉县。
银矿东面就是鲲州的最高处,是一座火山,无数溪流汇聚成一条小河,蜿蜒南下,在汉县北面注入鲲北湾,这条小河取名赤龙川。
距离银矿不到五里便有一座小镇,主要是炼银工匠和他们家眷形成的镇子,一万名日本劳工在银矿上劳作。
粗银产量已从最初的八十万两提升到今年的三百二十万两,月产粗银二十六万两,这是必需的产量,否则一万劳工一个月的工钱就是一万五千贯钱,成本不低,必须有足够的白银产量才能盈利。
黄昏时分,范宁一行抵达了芒川镇,芒川镇原本是一座小镇,自从官道修通后,往来人流多了,商业也慢慢兴盛起来,镇上客栈、酒楼、妓馆、杂货铺,粮油铺、估衣铺等等商铺共有三十几家。
这里除了工匠外,还一座五百士兵的军营,负责维护矿山秩序,这是官矿,自然也有官府,由去年才成立的鲲州矿监司负责管理。
鲲州矿监司是继官府、经略府、群牧司后第四个独立官方机构,掌管鲲州所有矿产,负责官方采矿不用说,还对鲲州五家私人矿田征税,朝廷对私人开采的金银铜矿向来是征重税,不仅炼成的金银铜锭要低价卖给朝廷,每年还要征一笔巨大的管理费。
鲲州略有不同,五家都是权贵,他们经营的钱铺都有兑换金银的权力,矿监司便没有强行收购他们的黄金,而是核定产量,每年征收他们产金量一半。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矿监司前来核定产量时,五大私人矿都在已经淘过河床中进行淘金,产量自然下降一半,最终征收的矿税只有他们真实淘金量的两成左右,可就算是这样,各家矿田还是心痛不已。
小镇上有官驿,范宁在官驿住下,又让士兵们去吃饭,他自己来到位于隔壁的赤龙川客栈,他问掌柜道:“范明仁在不在?”
昨天范宁派人去通知明仁和明礼来晋县,结果得知明仁去了矿监司,明礼实在走不开,今天他来到芒川镇,便来打听明仁的消息。
掌柜笑道:“他在,刚刚才回来,我去叫他!”
掌柜跑去喊人,不多时,明仁懒洋洋地走了出来,看见是范宁,他笑道:“阿宁,你怎么在这里?”
“我从晋县回来,听明仁说你在芒川,怎么,你居然跑来芒川鬼混?”
“扯蛋!”
明仁撇撇嘴,“我要找女人,去晋县就是了,犯得着跑这里来?这里的日本女人都老货,我才看不上!”
“说实话了吧!不是你不想来,而是你看不上。”
“就算是吧!不过我这次是来矿监司办事,真他娘的黑,咱们吃饭去,一边吃饭一边聊。”
......
两人来到马路对面的赤龙川酒楼,明仁要了一壶好酒,又点了几道菜,片刻酒菜上来,明仁一边斟酒,一边忿忿道:“上次矿监司明明核定了矿税,结果前两天又说核定低了,又要给我们增加一成的税,别的矿都没有这种待遇,我忿不过,来找他们算帐!”
范宁端起酒杯淡淡道:“那是因为你们手脚做得太狠,产量直接比别家低三成,你觉得矿监司的人傻吗?”
明仁一怔,“你知道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马矿监已经来汉县和我通过气了,说实话,只增加一成已经是给了我面子,要不然就重新核定,由他们取点。”
“别!”
明仁连忙摆手,“你早说我就不用跑这一趟,这点面子还要给矿监司的,就这么办吧!增加一成就一成,我们认栽,谁让我们后台最弱。”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你们!”
范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又奇怪地问道:“你们不是说马上要结束采矿跟我返回大宋吗?现在你们争这点矿税又有什么意义?”
明仁犹豫了一下,范宁立刻捕捉到了他内心的挣扎,“怎么,又不想走了?”
明仁面露难色,“还有五里的金田没有采,再说,矿税也不高,庞大的财富就这么丢掉,也太可惜了。”
“那我们的计划怎么办?”
范宁敲了敲桌子,不满道:“朱老爷子给我的二十艘大海船已经在泉州港泡了两年,光维护这些船,每年要花几千贯钱,你当初怎么给我说的?”
明仁叹口气道:“其实是明礼不肯走,要不然我去泉州,明礼还留在这里,你这样行不行?”
“这样也可以,我早就给你们说过,你们没必要在一起做,分开做,你们在鲲州呆了四年,难道明礼一个人应付不了两百号日本劳工,再说还有朱家帮他。”
“好吧!我回去和明礼商量一下。”
“还有一件事!”
范宁板着脸冷冷问道:“明礼为什么不肯来见我?”
“你....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哼!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给我说了,听说孩子都有了,是这样吗?”
范宁年初就得到一个消息,明礼和一个日本女人住在一起,不久前有人听到了婴儿的啼哭,朱晟觉得事情闹大了,才派人给自己送信。
明仁苦笑一声,“是个男孩,已经四个月了。”
“你们两个混蛋!让我怎么向你们父母交代?”
范宁恼火万分,狠狠骂了一句,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那个日本女人也是妓院的?”
“不!不!不!”
明仁连忙摆手解释道:“那个日本女人是干净的,跟明礼时还是个雏,她原来是镇上布店里卖布的女伙计,长得很娇美,明礼一眼就看中她了,她跟了明礼一年,看样子明礼是想娶她。”
范宁稍稍松了口气,他就害怕那个日本女子是明礼在妓馆中的相好,要是被二叔二婶知道,自己真的没法交代了,二叔二婶可是把他们兄弟二人托付给自己的。
范宁想了想道:“你去给明礼说,让他把母子送去汉县,工地那边浑浊不堪,她们母子怎么住?”
“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你开口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还有!你们混妓院我不管,但不准再和具体某个女人发生感情,鲲州可是有规矩的,你娶了这边的女人,就得留在鲲州,这条规矩你们应该知道吧!”
“我们都知道!”
”既然明白就让明礼赶紧把母子送过来,不要被别人抓住把柄。”
明仁默默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明礼这件事有点闹大了,怎么回去向父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