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爸是侍郎

范宁先找了一处人最少的彩棚,这是一座猜谜棚。

台挂了数十块小木牌,每一块牌子是一个谜,也没有人招呼,需要自己走台去猜谜。

面有几名士子正低头冥思苦想。

范宁精神一振,猜谜可是自己最拿手的,百猜百。

他兴致勃勃走台,只见一名书生正盯着一块木牌发呆,便凑前看了看。

‘六十天,射一字’

很通俗简单的谜语,范宁笑了起来,书生连这个都猜不到,这不是朋友的‘朋’字吗?

“猜了怎么办?”他问旁边的书生。

“把它摘下来拿去领奖,猜对一个奖五钱。”

书生忽然问范宁,“小官人猜到了?”

范宁笑眯眯把牌子摘下来,对他道:“是个朋字!”

书生重重一拍脑门,“对呀!六十天可不是两个月吗?”

范宁又转向另一块牌子,‘话别之后弃前嫌(射一字)’

他随手把牌子摘下来,这是个‘谦’字。

再看左边的牌子,‘关云长走麦城(射一字)’

范宁略一思索,便将牌子摘下来了,这是‘翠’字

......

范宁如鱼得水,一口气将五十只木牌全部摘下,看得旁边的几名书生目瞪口呆。

范宁有点不好意思了,又挂了一块木牌回去,笑眯眯道:‘这块留给你们,慢慢猜哈!’

他转身跑去后面,看棚子是个老者,他坐在桌前,正托着腮打瞌睡。

‘哗啦!’一堆牌子丢在他面前,“老丈,兑奖了!”

老者吓了一跳,看看眼前的一堆牌子,又看了看范宁,“小哥儿都猜到了?”

“那是!”

范宁得意洋洋道:“我一个一个告诉你,招手不见走来,可是‘超’字?”

“没错!小哥儿猜了。”

“日近黄昏,射一地名,可是洛阳?”

“太对了!是洛阳。”

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你太过份了!”

范宁一回头,只见刚才的小萝莉站在自己身后,手拿着一块木牌,满脸愤怒地望着自己。

“小妹妹,怎么了?”范宁眨眨眼问道。

“贪心自私的大混蛋!”

小萝莉狠狠将手木牌摔在他面前,一跺脚,怒气冲冲走了。

范宁心畅快之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老者明白了,摇摇头对范宁道:“你把全部牌子都拿走,小娘子生气了。”

“那是她太性急。”

范宁眨眨眼笑道:“难道我猜完,你不挂了?”

“那也是!”

范宁拾起地牌子,眼一挑,‘刽子手的嘴脸,射一官名。’

“哈!这个谜底是宰相,对不对?”

........

范宁还从未这样高兴过,猜了一通谜语赚了两百五十钱,还出了一口恶气,实在太爽了。

他哼着小曲从彩棚背后走出来,去书摊花十钱买了一只挎肩布袋。

拍了拍袋子里哗哗作响的铜钱,范宁只觉心满意足,又转身向另一座彩棚走去。

范宁直到这时才发现几座彩棚的奥秘,每座彩棚顶挂着金花,数量越少,表示奖金越低。

难怪灯谜棚没人,面只挂了一朵金花。

最东面的棚子挂了九朵金花,奖金最高,下面人山人海,范宁估计自己也挤不进去。

这时,他忽然看见了大宝剑女侠,站在五朵金花的棚子前,俨如鹤立鸡群,士子们都自惭形秽地离她远一点,小萝莉应该在里面。

五朵金花,倒不知是什么题目?

范宁挤前,只见彩棚正有两个大字:‘对联!’

范宁这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对联棚,不知道彩头是多少?

台站着一名年士,身着白色襕袍,颌下留着长须,满脸笑容,看样子应该是主持人之类。

年士呵呵笑道:“刚才李衙内对得好,柳絮因风起,他对梧桐怨霜来,堪称妙绝之对,这位小娘子的芭蕉由雨垂,稍微欠一点火候,这一局是李衙内胜。”

范宁这才看见刚才的小萝莉,她站在大宝剑女侠的前面,满脸不高兴,原来她在和人试。

另一边则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士子,衣着华丽,手执一柄折扇,他用折扇轻轻的打着手心,脸颇为得意。

范宁顿时心鄙视,人家是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你这个大老爷们赢了还得意,丢不丢人?

主持人手一招,一名小厮走出来,手端一面朱漆木盘,木盘里是一堆铜钱,大概有几百。

“这是第二局彩头五百,恭喜李衙内了!”

周围十几名士子响起一片叫好声,“这次李兄请客!”

“好说!好说!”

那位李衙内满脸笑容,扇子轻轻一挥,旁边一名随从连忙将钱接了过去。

这时,小萝莉恨恨道:“剑姐,不跟他们了,我们走!”

“咦!”范宁一阵惊讶,这小丫头说的竟是吴县土话,她居然是自己同乡。

小萝莉转身正好看见范宁,眼睛一瞪,“怎么又是你?”

范宁笑眯眯道:“地方这么大,我也没办法。”

小萝莉本想离去,可正好看见了范宁,她心赌了一口气,又不走了。

李衙内笑容轻佻地一侧身道:“小娘子不是要走吗?请!”

小萝莉冷哼一声,“第三局还没有,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这时,台主持人又笑道:“小娘子和李衙内各胜一局,一一,第三局决胜,两位准备好了吗?”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李衙内和这个小娘子。

主持人缓缓道:“下面我出联,两位请看好了。”

这时小厮走了出来,他用竹竿挑着一幅字,面写着第三局的联,‘松山晚宿听泉响’。

联一出,李衙内立刻低头苦思,范宁见小萝莉秀眉皱成一团,也在冥思苦想,便低声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寒山寺好像有首诗,叫什么来着?”

小萝莉眼睛一亮,立刻高声对道:“枫桥夜泊闻涛声!”

“好!”主持人顿时鼓掌叫好,“好一个枫桥夜泊,第三局小娘子对了。”

李衙内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下联,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小萝莉赢了第三局,拿到五百赏钱,脸笑开了花,拉着大宝剑女侠便走,路过范宁身边时,她也仿佛自言自语道:“谜语之事,本姑娘算了。”

说完,她扬长而去,范宁哑然失笑,这个小萝莉人小鬼大,倒挺有意思。

这时,李衙内走前,打量一下范宁的衣着,见他穿一身细麻长衫,心顿时有利几分轻视,便向范宁拱拱手,“不知小官人贵姓,仙乡何处?”

“在下姓范,平江府人。”

“原来是平江府人,难怪小官人知道枫桥夜泊。”

范宁心警惕起来,“这家伙好长的耳朵!”

范宁也笑了笑,拱手回礼道:“李衙内有什么指教?”

一群士子涌了来,七嘴八舌问道:“衙内,怎么回事?”

李衙内呵呵一笑:“这位小官人深藏不露,我倒想和他一。”

这时,范宁发现小萝莉又回来了,她嘴角含笑,眼带着一丝狡黠,远远站在一边,仿佛在云端里看热闹一般。

范宁也微微笑道:“不知这位兄台仙乡何处,在哪里高?”

“我是东京本地人!”

李衙内用扇子指指背后一群士子,“我们都是太学生。”

范宁点点头,“原来是太学生,年轻有为啊!”

旁边一名太学生急于献媚,呵斥范宁道:“乡下来的小子,李衙内的父亲可是礼部侍郎,李衙内本人今年开封府解试排名第二。”

李衙内刷地撑开折扇,轻轻扇了扇,脸充满了傲慢和得意之色。

范宁挠挠头,“这个侍郎在京城排名第几?”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在京城,一个小小的侍郎确实不算什么。

只是礼部侍郎主管科举,士子们当然都要拼命拍这个李衙内的马屁。

李衙内脸色一变,给一名同伴使个眼色,同伴连忙跑台,对主持人附耳说了几句。

主持人点点头道:“李衙内既然要和这位小官人试一番,那么按规矩来,三局两胜。”

李衙内眉毛一挑,目光变得阴冷起来,“怎么样,枫桥夜泊老弟敢不敢和我一场?”

范宁淡淡一笑,“既然李衙内的父亲是礼部侍郎,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李衙内全名李湛,正是礼部侍郎李伯裔之子,个月他参加开封府解试,获得第二名,在太学也很有名气。

今天他和一群太学同窗来逛万姓交易,在对联棚前见小娘子长得颇为可爱,便有心逗逗她。

不料范宁在关键时刻的一个提醒,反而被小娘子翻盘赢了,让李湛在同窗面前丢了面子。

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去,他今天非要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一番不可,当然,人的教训是公开试羞辱对方。

这时,外面围得士子越来越多,主持人高声道:“第一局开始,两位请看联!”

小厮用竹竿挑着联走前,只见联是:‘轻霜隐隐路边草。’

范宁猜谜是高手,对联他并不擅长,可他脑海却记着古今流传的几千条对联,根本不怕这位解试第二名。

范宁略略想了想便笑道:“李衙内先说,还是我先说?”

李湛哼了一声道:“我对下联,浓雾蒙蒙空月!”

“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

主持人点点头,“这幅下联不错,不知这位小官人可有下联?”

范宁随即高声道:“我的下联是:重山叠叠画间峰!”

四周却一片安静,没有叫好声,虽然范宁的下联更大气,更有意境,但听说这位李衙内的父亲是礼部侍郎,士子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主持人勉强笑道:“两幅下联都不错,第一局算平手吧!”

“胡说!”

小萝莉顿时跳了起来,怒道:“明明是后一幅对联更好,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主持人见他们都是小孩,便不睬小萝莉的抗议,又高声道:“第二局开始,请两位看联!”

这时,范宁回头看了小萝莉一眼。

小萝莉却哼了一声,眼睛向翻去,给他一个白眼,自己的利益不争取,输了也活该!

第二局的联已经挑出来了,“三星日月光。”

范宁点点头,这幅对联在南宋岳珂的《桯史》有记录,算是一幅历史名联,传说历史那幅最好的下联是由苏东坡对出来。

李湛抢先对道:“我对一阵风雷雨。”

四周却一片鸦雀无声,‘一阵风雷雨’早有了,是公认的绝对,这个李湛明显有点耍无赖,这可是别人的下联。

小萝莉冷笑道:“好一个一阵风雷雨,不愧是解元第二名!”

主持人着实尴尬,半晌解释道:“我并没有说,一定要自己对出来,所以李衙内的下联也算是符合要求。”

李湛得意洋洋望着范宁,“臭小子,你现在怎么办?”

范宁却淡然一笑,仰头道:“我也有一个下联,面司仪还要不要听?”

主持人连忙笑道:“当然!我们愿意洗耳恭听!”

范宁不慌不忙道:“我的下联是‘四诗风雅颂’,如何?”

四周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爆出一片热烈的喝彩声,“好!好一个四诗风雅颂!”

对句的‘诗’是指《诗经》,《诗经》又分为《风》《雅》《颂》三部分,但《雅》又分为《大雅》和《小雅》,合在一起正好四部分。

周围士子个个都苦读经书,焉能不明白其的绝妙,这时算礼部尚书来也不管用了,鼓掌声一阵高过一阵,大家纷纷为这幅千古绝对喝彩。

连小萝莉也撅着嘴道:“算他有点道行!”

这时,李湛臊得满脸通红,他哪里还有脸皮再下去,大家都知道他是抄的,可人家是自己对出来,而且是一幅真正的精绝之联。

他推开众人便灰溜溜地走了,这场斗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

范宁嘴里哼着小曲,得意洋洋往回走,手掂着一锭银子,足足有五两重,这是今天的最高奖金,九朵金花的五经填字还要高。

彩棚主人为感谢他的绝妙对联而颁发了特别大奖,五两银子价值五千钱,范宁心花怒放,这次来京城不枉此行了。

忽然,他觉得耳朵一痛,竟被人揪住了,“你跑哪里去了,阿姐到处找你!”

原来是欧阳倩来了,他连忙挣脱欧阳倩的手,只见她另一边拎着一只袋子,冒着热腾腾的肉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范宁连忙笑嘻嘻把银子举到她面前,“倩姐帮我看一看,这是什么?”

“这是银子,你....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银子?”

“说来话长,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迷路了,哭得可伤心,我带她找到了父母,她父母为感谢我,给我五两银子。”

“这种事情你也好意思收人家钱?”

“我也不想要,但人家硬塞给我,哎!没法子,倩姐,我给你买胭脂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去张古老店,它们家的胭脂最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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