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出门接旨,原是王庆赐下来盔甲兵器还有战马,让他带人去兵库马场述领。
眼下王庆手上军需颇多,基本都是抢劫各州县和京畿禁军的,其中犹以兵器最丰,很多是崭新从没用过的东西。
兵库和马场在庐州城西,其中兵库在城内,马场则在城外,淮西乃是中原南端,若说中原还有适合养马的地方,那非庐州莫属。
庐州地界温度适宜,水草丰美,又有适合马儿奔跑的土地,自古便有养马传统。
三分之时,曹操征孙权,不光在庐州城内建了教弩台、斛兵塘等军事设施,还在城外及周边建了大量的养马场用于养马。
庐州城外的马塘,放马滩,马场都有多处,不过可惜的是自哲宗时起,便不再养马。
实在是养不起了,一匹马养下来,花费的银两居然比从西夏买马还多出五成,根本不知这多出来的都花去了哪里。
哲宗皇帝去世前的半年,曾经派人来查此事,可惜还没等查清楚就撒手人寰,道君皇帝继位后对此事再没过问,自此便不了了之。
如今王庆打下淮西,收获马匹无数,尤其禁军的马,都是真正战马,是大宋真金白银从吐蕃和西夏买来的。
王庆又哪里懂马,便听李助献策,把城外马场简单翻修了一遍,将大部分马都赶过去,权做存马之地。
马廊既宽又长,一眼下去,竟有些望不到头的模样,不少马都是刚从马场上强赶回来,便是草都没有吃饱,马心有气,不少嘶鸣,还有性子烈的,倒转了身子,用后蹄猛踢那石槽,“砰砰”作响。
又过了片刻,姚平仲忽然眼睛一亮,指着马廊里一匹马道:“主人,就它了!”
赵柽也有些疑惑,既然王庆有令,那这边肯定接到,应该不敢违抗才是。
这掌马司的后面就是庞大的马廊,马廊连接着几处马场,里面不少小兵还在正气喘吁吁地忙活。
半晌之后,很多人都选好了马匹牵走,只剩下三五个和赵柽一样,依旧是往前边走边看。
姚平仲指着廊中黄马,对后面的小兵道:“就这匹了!”
这些人都是山匪水盗出身,哪来得规矩,见那掌马司大门久久不开,就是恼将起来,拔出刀子大喊:“淮王让来挑马,不开门是甚意思,莫不是在里面煮了马肉偷吃?”
那掌马司的头领见状急忙喊道:“小心,小心啊!”
有那脾气火爆的,把刀敲栅栏门,叫喊道:“淮王让来领马,尔等却不开门,怕是不知甚么好死!”
“某选这匹马!”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同时开口。
赵柽虽然没瞧出这马有什么名堂,却还是点了点头。
看这些小兵模样,赵柽不由摇了摇头,他在陇右养马虽然没有亲力亲为,可也是看过那些雇来做教师的吐蕃人怎么摆弄,哪里像眼前这些小兵一样,马不喝水强按头般的生拉硬拽。
一问才知,兵器和马并不是只赐了十名上将军,各座擂台排第二第三的,还有一些前来投靠的小山寨首领亦都有份,小山寨首领虽然没打擂,但带人来投,王庆自然也要表示一下。
里面小兵哪敢答话,便是片刻那木栏的门都快要敲碎,里面才跑出个满头大汗的军官,正是这掌马司的头领。
可姚平仲左看右看都没有合意的,这些战马里稍好一些的,早被王庆手下大臣将官选走了,剩下的基本都差不多。
小兵一看,竟认识那马,原是最难摆弄的货色,平日里就喜欢咬人踢人,此刻正发脾气时,哪里敢去牵拽,不由看着匪盗期期艾艾。
虽然他手段粗劣不堪,却也管用,那马最后被打得服了,一瘸一拐给匪盗牵出了马廊。
“诸位还请选马吧。”掌马司头领心中叫苦不迭,这可真不是份好差事,半点油水没有不说,马如果死了少了还要问罪,他此刻琢磨,过了今日说甚都要花钱换个差事,就算是去管粮草也不养这马了。
廊里那马看匪盗过来,心知不妙,又蹦又跳,惹得旁边的马纷纷躲避,最后待盗匪走近时,尥蹶倒踢过来,谁知这匪盗却是个有武艺的,躲过马蹄后上前就是一顿暴打。
赵柽闻言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这王庆手下哪有什么养马人才,虽然李助的主意不错,将这边马场翻修,统一管理,可是没人懂如何经管战马,于是每天都是手忙脚乱,估摸着王庆命令下得急了,这边根本没准备好,就来人领马了。
他下令打开木栅门,外面一群好汉骂骂咧咧走了进来,掌马司的头领不敢应话,小心翼翼赔笑,又嗫嚅着问了众人姓名对照,这才带领着穿过掌马司的房子,去到后面。
这头领一脸疲惫,来到木门前赔罪道:“让诸位久等了,刚刚归拢好马匹,还请诸位选马。”
赵柽在外面看这马还算可以,身高体量一看就是禁军中的马匹,且不像是普通骑兵的马,至少应该是军使指挥之类的坐骑。
他继续往前走,虽然这些马都是战马,但亦不上心,吩咐了姚平仲来挑选,姚平仲出身西军,对战马自也熟悉。
赵柽带着姚平仲先来马场,却见那临时搭建的掌马司门前,足足站立了几十号人。
有匪盗见状一乐,高声道:“俺就得意这烈性的,就这匹,就这匹!”
姚平仲一愣,还未待继续说话,那人却瞪向他道:“某先选中的!”
赵柽顺他手指方向看去,竟是匹黄马,长毛瘦皮,两只眼睛往外微凸,虽然骨架大,可一点神骏意思都没有,这时正没精打采地一边啃着石槽子,一边望着外面几人。
匪盗性急,伸手将小兵扒拉一旁,骂了声“废物”后自家进去牵马。
这时只听里面的小兵带着哭腔道:“诸位爷爷稍等一下,这马太多,还有在马场上没赶回来的,诸位要挑选总得归拢一下,不然东一匹,西一头的,也没法挑选不是。”
可那些山匪水盗哪里会听这个,还以为掌马司的人故意拖延时间要好处,或是正在把好马藏起来,要拿一些劣马来应付他们。
姚平仲立刻怒道:“我先开的口!”
那人哼道:“哪个听见你先开口,分明是某先开口才是!”
赵柽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向那人看去。
只见却是个脸带桀骜的大汉,竟边说边要去马廊内自行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