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兴宗没有选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杀金贼,报仇雪恨,本来就是他最大的愿望,而眼前他手上的这五万大军是个非常大的变数,不管对他本人来说,还是对虎烈军来说,这五万人马的处置都是个头痛的问题。
辛兴宗不是不想交出这五万大军,而是在长安没有兑现承诺之前,他不能放弃对这五万大军的控制权;岳飞当然想把这五万大军收为己用,但辛兴宗和王德的军队加在一起多达八万,基本上是目前中原战场虎烈军兵力的一半多,短期内,即使整编,也难以迅消化。另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长安是否愿意增加八万主力大军。八万军队的军需极其庞大,以长安目前的赋税收入,根本无力支撑。
这时候,把这八万大军重新拉到战场,大家齐心协力打金军,却正好可以解决双方的难题。
辛兴宗和王德可以继续统率自己的军队。有了军队在手上,生命安全有了保障,更不怕长安出尔反尔;同时,他们可以满足自己的心愿,攻杀金贼,收复山河;为长安朝廷打仗,可以建立功勋,这样他们就能以最快度赢得长安的信任,保住自己的利益,甚至因此获得更大的利益;军队在战斗中必然有大量损耗,这对他们的实力虽然有很大影响,但他们既然投奔了长安,那就要遵从长安的规矩,本身实力的减弱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安全,而军队随即也可以迅完成整编。
虎烈军要马上转移战场,所有军队都要投到围杀金贼的战斗中,岳飞根本抽不出兵力来监控这八万投诚大军,而长安事实上又很难答应增加八万大军的编制,所以,把八万大军投到宛亭战场,正好可以帮助岳飞解决这两个难题。另外,虎烈军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又可以确保虎烈军取得对金作战的胜利,继而顺利完成攻击目标,收复山东。
双方各取所需,谈判气氛非常融洽,很快,所有的细节都商量妥当了。
深夜戌时。岳飞把王德、郦琼邀请到了军帐。先前他已经就同样的方案征询了两人的意见,两人和辛兴宗一样,都答应了,接下来的事不过是大家坦诚布公,坐在一起把话说清楚,把其中的利益得失讲清楚,消除误会和隔阂,进一步建立信任。
子夜,高宝龙、宋江、王贵、牛皋、张宪等各军主帅纷纷赶到,岳飞亲自主持军议,部署围杀金军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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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革站在地图前,把今日斥候探查的战况,以及林冲、韩世忠从宛亭送来的急报归纳之后,做了一番详细解说。
“张浚已经撤回襄邑。”孙革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他要把雍丘战况急告金军。到目前为止,张浚肯定不知道辛帅已经投诚,但他显然要做这种考虑。辛帅一旦兵败或者投诚,那么他会判断我虎烈军要急南下杀奔应天府。我马军度快,而襄邑距离应天府只有两百余里,张浚若想安全撤回应天府。必须想办法阻止我大军的追击,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东线的金军继续攻击,以拖住我主力大军,给他安全撤回应天府赢得时间。据此判断,张浚暂时不会告诉金军他打败了,目前正在后撤。不过,等他回到应天府,他就不会再继续隐瞒了。”
“都统司据此判断,我们还有绝对的把握包围金军。”
“从雍丘、陈留一线到宛亭只有两百多里。我们连夜调整部署,连夜调集军队杀奔宛亭,最多需要两天时间各军就能抵达攻击位置。”
“都统司的部署是,林冲、罗兰、韩世忠、吴玠率四个军的兵力于宛亭正面阻截。”
“宝帅、狼帅(阿巴顿)、王帅(王大忠)和方帅(方进)的虎卫军连夜渡过汴河,直杀兴仁府,于济阴、定陶一线切断金军的退路。”
“王留守(王渊)、宋帅(宋江)、王帅(王贵),还有你们两位……”孙革手指王德和郦琼说道,“请两位和宋帅、王帅为一路,直接北上,从东明城方向渡过广济渠,直杀宛亭北部的东兰,从侧翼包围金军。”
“辛帅、苗帅和王帅(王玶)为一路,北上直奔济阴,从宛亭的南面包围金军。”
“刘光世、卢俊义的军队今日已经抵达开封,他们将火赶到宛亭会合。胡立涛的射粮军随后跟进,估计三天后可以进入宛亭战场。”
“这一仗,我们有十五万主力,五万开封地方军,三万射粮军,八万投诚军队,总共有三十一万大军集中于宛亭一线。”孙革说到这里的时候。神情很激动,对即将开始的宛亭大战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据我们的探查,金军的兵力大约在十万左右,所以,我们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只要大家日夜兼程,火赶到战场,包围金军,此仗必胜。”
帐内的气氛非常热烈。雍丘一战的惊人战果极大的鼓励了士气,而宛亭一战虎烈军又具备如此明显的优势,可以想象此刻大家的心情,众人现在讨论的不是如何尽快赶到战场,而是如何痛宰金贼了。
这时,岳飞站起来,给热火朝天的将帅们泼了一盆冷水。
“为了确保我们能在中原击败金贼,收复山东,朝廷从河东抽调了部分主力南下,导致河东和代北的军队只能防守,而不能展开攻击以策应我们。”岳飞走到地图前,大手虚按,“我们把金军包围于宛亭之后,河北金军必定要予以援救。”
岳飞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黄河缓缓划动,“河北金军陈兵于黎阳、濮阳和大名府一线。距离宛亭不过两百余里,而我们用来戍守黄河防线的兵力只有两个军,一个是屯兵卫州的虎烈八军,一个是屯兵白马的虎烈五军。假如河北金军气势汹汹地杀过来,这两个军肯定挡不住金军的攻击。”
岳飞转身面对众将,郑重说道:“不要以为我们把金军包围在宛亭这一仗就稳操胜券,相反,这一仗因为关系到山东的存亡,金军势必要拼死反扑,所以这一次我们还是在两个战场同时作战,形式并没有想像的乐观。请大家必须清醒地意识到。我们在兵力上并不具备绝对优势,尤其开封的地方军和射粮军,战斗力有限,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投进去做无谓的牺牲,因此,我请大家要做好打硬战、打血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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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军将帅领命离去,连夜展开行动。
宋江最后离开,看到帐内只剩下岳飞和孙革,他这才说道:“都统相信那些投诚军队?昨天我们还是敌人,一天后不但变成兄弟,还并肩作战,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我知道,这的确非常危险。”岳飞无奈摇头,“所以我刚才说了,我们和金军作战,并没有兵力优势,相反,危机四伏,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既然如此……”宋江迟疑道,“都统还敢把他们带上战场?”
“我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岳飞说道,“除了把他们拉上战场,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吗?”
宋江苦笑无语,他从岳飞的脸上看到了担忧,感受到了岳飞所承担的重压。宛亭之战迫在眉睫,再不打金军就要撤了,时间、兵力、目标任务等等矛盾纠缠在一起,即使是李虎坐在这里,恐怕也是一筹莫展。
“假如……”宋江欲言又止,他实在不敢想像假如战败的结果,由此也可以想到岳飞所冒的风险之大。
“西北人和女真人有血海深仇。”岳飞说到这里,想到了曾经生在河北的一场场激战,想到了成千上万战死在河北的西北将士,想到了姚古、种师道、种师中、王稟和那些战死沙场的西北悍将,心里的惶恐不安顿时减去了几分,“还记得河北大战吗?还记得那些战死的将士吗?还记得那些可怜无助的百姓吗?辛兴宗、苗傅、王德、郦琼都是从河北杀出来的西北人,他们的兄弟朋友甚至亲人很多死于女真人的铁蹄之下,他们曾亲眼看到无数的无辜百姓惨死于金贼的刀下。这种仇恨难道他们会忘记?”
岳飞冷笑,眼内露出凛冽的杀气,“我想他们不会忘记,他们或许和我们打仗不行,但和女真人打仗,那完全是两回事。这些西北人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一定会在宛亭战场上证明自己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和忠诚,他们绝不会背叛中土,绝不会背弃中土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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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日上午,林冲、韩世忠接到岳飞的命令,继续撤退,沿着广济渠向开封撤退,为了诱敌,岳飞要求他们打一场败仗,并丢弃部分辎重,诱使金人上钩。
这天下午,完颜挞懒率军越过宛亭,进入开封地界,距离开封城还有两百余里。
这天晚上,完颜挞懒接到了张浚的书信,东南大军正在攻打雍丘,距离开封不足两百里,虎烈军主力先后赶到,双方激战,东南军损失较大,寸步难进,恳请完颜挞懒加快攻击度。